距离开会公布赔偿方案还有四天。
“怎么样，钱够不够？”黄帅来到江一直的办公室，单刀直入，就问钱。“自从新闻爆出，秦爽就安排公关部先给全公司开会，声称这是造谣诽谤，但公司里还是人心惶惶。毕竟这个圈子就这么大。”
江一直这两天一直住在公司里。要债的越来越多，他靠在办公桌前，胡子拉碴，久久一言不发。
钟琳琅敲门进来了：“老板，明星演唱会的落地活动款项到底能不能拨下来？”
黄帅使个眼色：“我不是跟你传达过，所有预算先停了吗？”
“可是……”钟琳琅看了看屋里的气氛，“好吧。”只好关上门出去了。
“老板，音乐节的预算定下来没有？什么时候批给商务活动部，下周就办了。”钟琳琅前脚刚走，后脚孙晴就来了。
“马上，尽快。”江一直敷衍了一句，孙晴级别低，也没法催，只好关上门出去了。
这种时候每一分钱都重要，公司里还这么多嘴张着要钱，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赶紧召集未来合伙人开会，各部门拉拢人心，稳住局面。否则人都走光了，就覆水难收了。”黄帅又一次提出开会的申请，江一直有些迟疑了。
但他江老板最爱面子，就算在这个节骨眼上，仍然选择了面子：“先缓一缓，现在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弄这个会。”
门又响了，黄帅没好气地说了句：“开会呢，一会儿的！”
这回推门进来人很是眼熟，胖高个梳辫子、胡子拉碴戴眼镜，穿着沙滩衬衫和阔腿裤，正是王文丛。
江一直的眼睛总算睁开了。
“王导？”
“我请个假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
王文丛是江一直的大学同学，学的是编导，在创梦担当艺术总监。因为父亲住院请假，在外面看到了新闻才匆匆赶来公司。
“别担心，小事。”江一直装逼道。
看他那脸色，明显就是想尽了辙，蔫了，只不过嘴硬。这样子当然骗不过老同学，王文丛从花衬衫口袋里掏出几样东西往江一直桌上一放：“房本、车钥匙，老哥，你还差什么？我给你想辙。”
江一直的脸色由绿转紫，看着桌上的东西，眼皮子耷拉着，眼看就要哭了。
几天之前还是如日中天的公司，这么快就落到这步田地，就算是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演！江一直的心里又堵又慌。
黄帅赶紧把房本车钥匙塞到王文丛手里：“别啊，公司还没到那个份上。你跟你爸就这一套老宅，卖了拿什么养你爸啊？还有车也不能卖，赶紧拿走。”省得老板又要哭鼻子。
“老哥，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我跟我爸能有今天都靠你和这家公司。我和公司同生共死……”
“好好好，了解了。我问你，林择在哪你知不知道？”
王文丛一愣：“林择那小子没回公司？”
“人间蒸发。”
“呵呵，”王文丛一拍胸脯，“这圈子里的事儿难不倒我王大导演。放心，不消一时三刻，我一定提着他的头来见你。”
王文丛扭身就走，黄帅赶紧补充：“别别，要活的，要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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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风文小火两人打车回到公司时，远远就看到有人在门口贴白色横幅，上面写着“创梦”、“还钱”、“黑心公司”字样。
“干嘛呢干嘛呢？”林蔚风冲上去就往下撕，对方见是一个女生，还横起来了：“怎么着，干嘛呢你不看见了吗？”
林蔚风也横着个脸：“这是你瞎贴的地方吗？”
对方冷冷一笑，仗着人高马大往前走了两步：“我就贴，怎么着？告诉你，我这儿还多着呢，你有种就撕，你撕我还贴。”
文小火看见了，跑过来往那男的面前一挤，贴着他的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怎么跟你姐说话呢？没听见是吧？还贴是吧？报警了啊！”
贴字男很识时务，觉得打不过了扔下纸夹着尾巴就跑。
两个人对视一眼，把地上的纸捡起来，赶紧上了电梯。
林蔚风刚进工区，迎面碰上了财务小妹：“正找你俩呢，今天的活动主办方刚刚打款了，小林来财务签个字吧。”
“金子姐呢？”林蔚风路过工位，没看见方金子。财务小妹摇头：“她今天没来公司哦。”
“不会吧，今天不是例会吗？”
没来公司？金子姐旷工了？破天荒头一遭，林蔚风看了看周围，今天公司一切如常，就是人有点少。
到了财务部，小妹坐在工位上，从自己面前拿了一张表格递给林蔚风：“黄总吩咐，提前把你的季度奖金给你发了。你核算一下，然后找黄总签个字。”
“哦……好。”林蔚风觉得纳闷，季度考评还没开会通知呢，金子没来上班，还提前发了季度奖金。想起门口贴大字报的事，总觉得今天公司有点怪怪的。
“那什么，”她抬头想问一下财务小妹，却无意中看到了财务小妹的电脑界面，网页打开，版头几个大字：智通招聘。
知道自己看见了稍微不该看的，身经百战林蔚风的脸色也有点变了。
“还不赶紧去！”小妹故作镇定地慌忙关了网页，林蔚风应了一声识趣地退出了财务部，转身进了总裁办公室。
盯着桌上的大字报，江一直黑着脸，黄帅气不打一处来：“要债都是大家一起来要，一个人来贴大字报多奇怪啊？神出鬼没的，我看这就是云粼波他们公司雇的人。他们公司还抠，舍不得雇好多人，这绝对是他们的作风。”
江一直搓了搓脸，跟林蔚风说道：“既然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公司亏了一个大项目，有可能要没钱了。趁现在还没封账，给你们做得好的员工发了季度奖金，如果想离职换工作现在就张罗吧。”
“这……”林蔚风目瞪口呆，门外响起了行政的声音：“老板，烟火互娱的总裁来了，现在会客区等候。”
“来得正好！”江一直和黄帅目光相对，一起站起身往会客区走去。
云粼波仍旧是那一身常出现在新闻图片上的白西装，翘着二郎腿坐在会客区，神态闲适，身后端端正正站着一位身材苗条的女秘书。
年轻有为的烟火互娱总裁，外形英俊、商业头脑发达。与云粼波在商业往来上给人霸气侧漏、游刃有余的印象不同，他本人却显得冷峻严谨、不苟言笑。
江一直很看不惯他这副姿态，虽然西装革履穿得有板有眼，在江一直眼里猥琐不堪，尤其是自己坐着，叫女秘书站着。
“哟，江老板。”云粼波一见到江一直，虽然没站起来迎接，却露出了一个程式般的假笑。
江一直使个眼色，黄帅端上来两杯咖啡。一杯摆在云粼波面前，一杯摆在他旁边的位置，旁边还放了两块方糖、一块饼干。江一直示意美女秘书入座，女秘书红了红脸，表示谢意并坐了下来。
“江老板的公司可真是气派，招待得也是细致入微啊。”云粼波故意把“气派”两个字加重，脸上似笑非笑，“但是我呢不太爱喝苦的，如果一定要喝咖啡，就得加糖。”
他把自己和女秘书面前的盘子调换了一下，江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已经嘲讽了他一百遍。
没风度。
江一直马上起身，从吧台上拿了糖罐放在美女面前，又给她两块饼干，这时候美女已经面露笑容了，而云粼波瞥了他一眼，满是轻蔑的神色。
黄帅冷笑一声，这俩人不在一个频道，各自得意各自的，也算是棋逢对手。
象棋手逢围棋手，下的军棋。
“江老板啊，听闻最近贵公司很是热闹，看新闻还以为江总的公司热火朝天呢。不过我今天来看，怎么有点冷清啊，这才下午五点，公司里就没什么人了？”
黄帅心里呸了一声，这龟孙子如果真不知道，那地球都得倒着转，南极北极打滚那么转。
江一直依旧面无表情：“云总来参观公司的？可以啊，现在就带你四处看看，楼后面的花池子我们也转转。”
云粼波嘿嘿一笑：“敝公司虽然没这么热闹，毕竟也业务繁忙，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呢是特地，亲自来请江老板参加我公司的签约仪式的。”
说罢从西装兜里掏出一份镀金的请柬递了过来，江一直打开一看：《武神小书生》投资签约仪式，诚邀嘉宾莅临。
“星梦集团相中了我们这部大IP，要注资三千万，联手打造成网络神剧。星梦集团一出手，十几家大公司都要参与制作，江老板，您的项目出名了，可是业界大咖，不邀请您哪行啊？您的公司实力也是业界数一数二，大制作能没有您的投资吗？”云粼波摆出一副诚恳的姿态，江一直知道他葫芦里卖的药，摆明就是羞辱自己来了。这口气他可没有那么轻易咽下。
“您可高看我了，这么多业界大咖，星梦集团有的是钱，缺我这一点？”江一直皮笑肉不笑。
云粼波开怀大笑：“过谦了江老板，当然缺您这一点了。您生意做得这么好，业界没了您少了一颗星，多无趣啊。哎哟对了，忘了您刚亏了一个项目，光是星梦集团就投了七千万呢，好几个老板跟我说要按合同追偿，加起来早就上亿了吧？您这么有钱，也就拔根毛吧？”
黄帅开腔没好戏：“上亿就是拔根毛，云总体量真是大。投资当然没问题，您先拔根这样的毛给我们把项目续上，我们提前体验一下精诚合作。”
“我哪比得上江老板，一千万就是伤筋动骨喽。我们也不敢跟江老板比，要什么七千万投资，三千万就够多了，这万一赔了，还赔得起。”看着江一直的脸色越来越差，嘴里也一言不发，云粼波的表情更轻松得意了：“哎呀，这会我还找江老板拉投资，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生意场上，没什么厚不厚道的。云总没别的事我们还要开会，不送了啊。”黄帅翻了个白眼，全面表达没见过云粼波这么恶心的人。
云粼波也不再啰嗦，话都说到位了，就起身拍拍屁股：“签约仪式江老板有兴趣还是可以光临的，自助餐是免费的。钱呢就不为难江老板了，我也输过，也赢过，也得意过也失意过，创业路上跌宕起伏，一时起落都是正常的。万一公司不行了，”临走还特地弯下腰，对着江一直说了句，“留着点钱破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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