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齐斐然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继而有些生气,“你不是说你去进货吗?”
林时新:“是啊,这不在这儿进着吗?”说着把一筐蘑菇递到齐斐然面前。
“蘑菇?你采蘑菇?!”齐斐然瞪着筐里的蘑菇。
“是啊,这种野生的最好了,新鲜,这是榛蘑。”
“嗯,原汁原味。”齐斐然看着林时新。
林时新一下子想起原汁原味的大白菜梆子了,“哎我跟你说,这个你可不能乱吃,你不认识蘑菇,吃错了的会中毒的!我告诉你每年吃毒蘑菇死掉的人不少!”
齐斐然啧了一声,“你当我傻吗?”
“你当你多精呢……哎,你这全副武装的,来干啥?”林时新上下打量着齐斐然。
“我,我来采风的。”
“啥玩意?你采什么?”林时新愣了。
“没什么。”齐斐然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看了看认真听他们对话的狗,“这狗你的?”
林时新回答:“去你的,我的狗能这么丑?不知道山下哪家的,跟我一路了,赶都赶不走。”
这狗一只眼球模糊不清,估计也是看不到的,耳朵耷拉着,身上有皮无毛的,好像生了皮肤病,狗腿细细的,还在发着抖,哼哼的叫着。
齐斐然说:“你这喂了东西给它吃,它更跟着走了。”
“谁说不是。”林时新站起来,拿着装着蘑菇的筐,“我这要走了,你呢?”
齐斐然想想说:“我也走吧,一起。”
俩人一起沿着林时新来的路往山下走,一看林时新就是经常来的,七拐八拐的,就找到了一条比较抄近路的人踩出来的小路。
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条河前,河没有桥,只有几块大石头,踩着石头过河。林时新几步走过去,齐斐然跟着大步跨过去,俩人刚要继续往前走,狗在后面汪呜叫了几声。
林时新看着不禁好笑,朝狗叫着:“然然,站起来!加油!不要怕,快过来!”
齐斐然直直地盯着林时新。
林时新哈哈哈哈笑着,又开始叫:
“蛙蛙,推蛙!快过来!”
齐斐然扭过头,看着狗,“你真幼稚。”
接着就对狗吼了一声,“新新!过来!”
“滚蛋!”林时新骂道。
俩人对着狗喊麦,喊了半天,狗依然不敢往水里走。
齐斐然不耐烦了,几步走了回去,俩手分别扯着狗前面的一只腿和后面的一只腿,大步蹦了回来,手一松,狗汪一声掉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
“靠,你真粗暴。”林时新目瞪狗呆。
俩人一狗走着走着,到了山脚下,狗依然没找着人家,炊烟袅袅,不知谁家做饭的香味飘散出来。人肚子和狗肚子都叫了。
“饿死了,这块儿还打不着车呢。”林时新嘟着嘴抱怨道。
“要不把你采的这蘑菇吃了吧。”齐斐然建议道。
“我说了这个不能随便吃!你啊,你以后可别谁给你吃啥你就吃啥,你缺心眼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时新转过身怒道。
齐斐然心里也不由得纳闷,想自己在外国抽/大/麻的人比比皆是的情况下,都警惕性非常强的一口没沾,竟然对林时新的东西毫无戒备,什么都想尝尝。
可能是他长得太无害了吧,这单纯天真的样子也会害人的话,这个世界岂不乱套了。
又走了一条街,林时新停下了,齐斐然一看,是一家宠物店。
“你要把狗卖了?换钱?”齐斐然问道。
林时新翻了个白眼,“我要把你卖了。”走进了店里。
洗狗加上给狗做身体检查、开药,花了1500块钱,林时新直咂舌,看着医生在操作,嘴里嘟囔道:“我今天采的蘑菇统共卖不上100块钱呢,这可赔死了!捡了这么一只赔钱货!”
齐斐然看着他沮丧的脸,笑了,“见面分一半,我出一半,当我们一起收养的吧。”
林时新惊喜的转过来看着他,“那就说定了,你可别反悔啊!我跟你说,古话说,捡狗来财,我们要发大财了!”
齐斐然一时接受不了林时新这圆圆的眼睛投来的热切的目光,转过头笑着看着正被按摩的狗,“嗯,而且这狗恢复健康以后,我敢说一定很漂亮。”
俩人把狗带到了林时新家里,店面前面有个类似小院的地方,平时狗狗撒腿玩或是吃食喝水都方便,林妈妈看到齐斐然又来做客非常开心,把蘑菇炖了小鸡,给俩人吃了,吃饭的时候,林时新又向齐斐然普及了一下“蘑菇不能随便吃”的道理,齐斐然笑着低头吃饭不语。
吃完饭俩人把不用的快递箱子拆了,用胶带做了个狗窝,看着齐斐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动手能力竟然很强,还做了个很有设计感的小门,下雨也淋不到狗。林时新在一旁也就起到了递胶带、拿剪子的作用。
狗的名字在“林林”“新新”“斐斐”“然然”的争论下,最后被林妈妈定了乾坤,叫“欢欢”。
下个星期的周五,又到了文学社开例会的时间了,李荟如抱着签到本,在多功能教室门口使劲张望,翘首以待。
林时新走过来路过她,“哎,看谁呢,社长在这儿呢。”
李荟如用本子扫开他,“你起开,我迎新呢,今天咱们这儿要来一个大帅哥!”
林时新纳闷,“招新?我怎么不知道啊?高一新生不是都招过了吗?”
“我单方面决定招高二的,破格录取的。”李荟如头不抬一下,继续往楼梯那里看。
过一会儿,李荟如跳起来,把林时新吓了一跳。“来了来了!”
齐斐然在远处站着,咳了一声,下定决心似的,走了过来。
“你不是睡觉呢吗?来这干嘛?”林时新看到他一脸莫名其妙。
“咳,那个,我不是想提高语文成绩吗,就想参加文学社,这么巧,你也来了啊?”齐斐然不自然的说道。
“废话,我是社长!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很有雅兴。”林时新走到讲台那里,轻轻一跃,坐了上去。
“说吧,你发表过什么作品啊?比赛过吗?”林时新的小腿一晃一晃,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破格录取,破格录取,没听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啊!”李荟如翻了林时新一个白眼,“他采风了,回来写了游记,对吧,同学?”
上课铃声响起,社员们陆续进来做好,齐斐然有些尴尬的站在讲台边上,林时新一时发愣,看到齐斐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来。
林时新想到周末的偶遇,恍然大悟,憋住了笑,清清喉咙,“这位同学呢,是转学生,从国外刚回来的,写了一篇游记,那读一下吧,让大伙听听。”
齐斐然的尴尬到了顶峰,即使以前跟父亲出入多大的场合,见过多少名流贵族、巨星、高干,或者权威媒体,都不曾有眼下这么慌乱过。
他紧紧捏着手里的一张纸,展开的力气有点大,差点把纸撕了,他自负学富五车,但唯有汉语不好,古文不通,只怕自己会闹出笑话来。
“大家好,我是高三(1)班的学生,齐斐然。这是我的游记。青依山见闻,2010年,9月11日。青依山,位处长白山余脉的千山山系,据我观察可知,此山地形复杂,全境呈现东南高西北低的地势,地貌特征来说,可概括为八分山一分水一分田,道路和庄园忽略不计,气候特点呢,据我穿衣和脱衣的感受可知,此山属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估计四季分明,而且雨量充沛,预测年均降水量度应该有100毫米,无霜期有待观察……”
林时新被他的蛙言蛙语震惊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仿佛在听地理课。
下面同学们都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李荟如先反应过来,啪啪啪鼓掌,“哇,写的好棒啊!特别……详细!”紧接着,一群颜狗们都欢呼起来,真棒!独特!叫起好来。
林时新无语地看着他们,知道自己这文学社唯一帅哥的香饽饽好处是再也享受不到了,低头笑了一下,“这位同学,嗯,特别有慧根,写的呢,别具一格,相信以后多和我们切磋切磋,会更上一层楼的。”说着拍了拍齐斐然的肩膀,“去坐着吧”。
齐斐然暗自松了一口气,走到最后面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林时新看着他走过去的背影,突然心有感触,若说齐斐然长得帅,其实可以说是帅得不动声色,尤其走路,明明简单几步,却走得潇洒落拓,一手插兜,双眼扫视一下,找空余座位,却有种睥睨四野的感觉,他这随意的样子,恐怕别人刻意模仿,也拿不出这种风姿。
林时新不由叹了口气,又因自己的叹气而觉得莫名好笑,他从讲台上蹦下来,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写了“《秋声赋》刘禹锡”六个字。
“新来的同学有个好听的名字,斐然。刘禹锡的秋声赋里有这个词,吟之斐然,以寄孤愤。大家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接着,林时新悠远地望着窗外,背起诗来,“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凛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
社员们渐渐跟着林时新一起默诵起来,齐斐然笑着望着林时新,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秋声赋,他是知道的,因为他的名字,斐然,就是他惨死多年的母亲给取的。
他还记得母亲告诉他,“斐然”,是有文采的样子,也是显著的意思,母亲要他做一个博学多才、耀目如美玉的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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