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东西都没有像大胆的幻想那样能促进未来的创立。今天的空想,就是明天的现实。——雨果”
当初洛绝在构筑这本小说时,并没有花费过多的笔墨去描绘未来星际世界。
……因为当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用什么方式去折腾安德斯会显得比较自然,有哪些狗血可以浑然天成地泼读者一脸。
但此时此刻,展现在洛绝眼前的克拉克城却足以印证大多数现代人心中所想的未来世界:翱翔于天空的高科技交通工具尾部喷射出华美的轨迹,城市里建筑林立,有的直插天空,有的伸往地底,街上行走的除了人类,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类人生物。在他身边,头生触角的少女和身形庞大背生棘刺的青年男子相拥而行,天空泛起湛蓝色的波纹,层层叠叠。
其中一栋摩天大楼外的巨大显示屏上在播放着各式各样的场景:幽深海域的发光鱼类正跃出水面,跳入船上守株待兔的渔民网兜;茂密丛林的大鸟振翅掠过悬崖边缘,被洞穴伸出的巨大舌头拖入洞中;一男一女依偎在雪地中,闪烁的夜空散漫了五彩斑斓的流光……
“为什么我能够看懂上面的文字,当初我设定帝国通用语时根本就没有与现存的任何一种语言联系起来啊。”洛绝回想起刚刚在克拉克墓园,当他询问墓园守夜人时,嘴里自然而然蹦出来的也是他所设置的帝国通用语。
也就是说,帝国通用语被我自行掌握了是吧?洛绝不由暗自庆幸,如果因为语言不通而暴露身份,那简直也太蠢了。
“我所记得的除了与安德斯之间的过往,就只有整个大星际时代的历史背景了。但这并不能给现在的我起到任何帮助作用。”洛绝心想,“当务之急是找到地方落脚,还要去查找有关于安德斯的信息,但我身上好像一分钱都没有。”
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这可怎么办呢。”洛绝无意识地磨蹭着手上的戒指。
“对了,还有这枚戒指。”左手的戒指依旧散发着粼粼的冷光,仿佛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贱卖只为换取钱财的悲惨下场。
“这戒指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个累赘,戴上它既容易暴露我‘洛绝’的身份,它的外形也显得太过张扬了。”
“要是把它变卖了,也许还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星币,应该足以支撑我找到容身之处了。”洛绝思来想去后觉得此事可行,打算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典当铺或拍卖行。
不过若是安德斯还活着,被他知道我把他的传家戒指变卖了,那我估计就要完蛋了吧……洛绝想着安德斯得知消息后那暴跳如雷的模样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远远坐在军部办公室追忆过去的安德斯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而此时的星罗典当铺正爆发着激烈的骂战,泾渭分明的两波人气势汹汹,你来我往争锋相对。
“你有什么资格空口无凭地说我的东西是假货,这可是我先祖当初在诺丁星系花高价买回来的老古董,你这年纪轻轻的小兔崽子又怎么会知道它的珍贵之处?”
“诺丁星系虽然是出了名的假货生产地,但它一千年内的购买记录都可以在星网上查询,你为什么不肯说清楚这东西的具体来源?而且你这所谓的老古董看上去根本就是新物件好吗!”
“谁会把几百年前的交易记得那么清楚啊,你管那么多干嘛,只要这东西是真货不就行了吗,你们到底还做不做生意的!”
星落典当铺老板林知落一脸戒备地看着面前急的脸红脖子粗的中年男人,他身后的一群人也是来者不善,怕是今天达不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了。
真当他不知道这帮人就是趁着典当铺首席鉴宝师万福前日因病去世,无人坐镇典当铺来趁火打劫的吗。
“你既找不到证据证明我的东西是假货,又说不清我的老古董具体是什么,那价格自然就由我来决定。”中年男子一脸得意地说着,“我记得星罗典当铺的规矩不就是‘容天下之物’吗,还是说你林大老板要毁了几百年来星罗在外的好名声?”
除了两年前他家老爷子遭遇不测留下尚且懵懂的他和星罗典当铺时,林知落已经很久没这么无助过了。铺子的日常交易靠着万福和老爷子留下来的人脉关系还能够勉强盈利,可真让他来直面面前这样咄咄逼人的豺狼虎豹时,他还是忍不住显露出了些许少年人的迟疑和不安。
旁边的助手也在低头和他说不如就算了吧,别把事情闹大了。星罗典当铺确实不缺这一件老古董的钱,可在林知落看来有一就有二,这一次如果真的向他们示弱了,之后的麻烦事只会越来越多。整个克拉克城都会知道他们星罗典当铺在老爷子和万福相继去世后,变得如此软弱可欺了。
可是,有谁能来帮帮他呢?
当中年男子说到“又说不清我的老古董具体是什么”时,洛绝正准备踏入这家古色古香的典当铺。而典当铺内微妙的气氛让他下意识缩回了自己刚刚迈出去的脚,
“店主是正在与客人谈生意吗?怎么感觉店内有些不对劲啊,不过桌上的瓷器倒是蛮别致的,也许这家店还不错。”洛绝看着这明显正在对峙的两波人,怎么也不能把他们与普通交易联系起来。
脚步声缓缓传入典当铺内又戛然而止,林知落下意识地把视线投了过去,瞳孔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这是个相当俊美的年轻人,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深沉的黑色,瞳孔间仿佛有星辉流转。据帝国人口普查局记载,自从人类为了适应宇宙千奇百怪的自然环境以便生存其中,基因自发性地产生了不可控型变异后,现存的黑发与黑眸者已变得极为稀少,而黑发黑眸皆具的人仅占帝国总人口的亿分之一。这种人被看作是古地球遗种,是古地球珍贵血脉的传承者。
他的衣服皱巴巴的,上面沾满了泥点,肤色苍白,显得落魄而羸弱。
———就像个落难贵族。林知落心中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名词。
不过若是来寻求救济的话,自己怕是不能提供什么帮助了。林知落自嘲地笑了笑,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打扰一下,请问星罗典当铺现在正在营业中吗?我有一样东西想要在这里典当。”洛绝缓和着语气温和地说着,他在无意间传达着自己的善意,因为这家店里现在气氛有点古怪。
“我说小子啊,没看到我和林老板在谈生意吗,我劝你给我老老实实滚远点,别打扰我们,今天我这老古董他林知落要是不给我以合适的价钱典当了,我就把他店里的东西通通砸光,让大家都看看远近闻名的星罗典当铺是怎么做生意的!”
那个从洛绝进门开始就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他的中年男子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危险性十足地警告着洛绝不要轻举妄动。
洛绝:你莫非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吧??
“我说大叔,搞半天你拿个假货一直杵这儿呢。”洛绝在仔细观察了他的“老古董”后,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他“啧啧啧”了几声,没想到进门时看上去漂亮精美的瓷器是件高仿货。
“什么!假货?!”
“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信不信我让你不能完完整整地走出这家店!”
林知落和中年男子同时发出了自己疑惑万分的声音,只是前者是带着惊喜,后者则在火冒三丈中下意识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心虚。
林知落感觉自己头顶悬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在摇摇欲坠,他赶忙抓住这根不知真假的救命稻草,哪怕是死马一匹也要拉出来溜溜了。
“你快说说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会说这是假货!”林知落心急火燎地把洛绝拉到了男人带来的瓷器前面,恨不得拿着鞭子在后面赶着他跑。
“林知落你到底想干嘛!这人身份不明,他的胡言乱语你又怎么能当真,我们可不好陪你听他胡说八道,你要是把我的老古董给碰坏了我让你们两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你自己也解释不清这玩意的来历吗,这不正好有个知道这东西的,要是他说的有理有据可以查证那不证明了你‘传家宝’的真实性,不清不楚地典当我倒怀疑这是不是如你所说是你祖上传下来的。”林知落毫不客气地把中年男子的话堵了回去,他现在底气足了说话都硬气起来了。
不知为何,林知落总感觉洛绝会给他带来惊喜。
中年男子露出不忿的表情,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说到:“这就是我先祖花高价买下来的老物件,我只是担心这人不清楚它都价值,毛手毛脚地弄坏了我的老古董还赔不起。”
“那就让他先看过再说吧。先生,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可以麻烦您仔细的看一下这样物件吗?这对我们星罗典当铺很重要。”林知落客气地对洛绝说到。
“我姓洛,这个东西看上去像是古地球中国明清时期的瓷器。”洛绝回答到。
中年男人喜形于色,但凡能和古地球扯上关系的无一不是稀世奇珍,这个傻小子倒是把它的价格抬到天数了。但洛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的下一句话马上击碎了他的喜悦,“可惜是件假货。”
中国陶瓷,历史悠久,品种繁多。而喜爱古陶瓷艺术品的人不少,但是懂得鉴定的人却为数不多。中国历代名窑精品层出不穷,且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还有很多仿制的作品。
例如宋代的定、汝,官、哥、均五大名窑,在当时就有其它地方窑仿造,虽有精粗之分,但也能风行于世。至于元、明、清,仿制古瓷之风更是有增无减。可以说千百年来所制仿古瓷器几乎是到处可见。偶不经心就易出错。
洛绝当时为了写一本以古董收藏家为主角的小说,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去仔细研习古董的鉴别与真假,还特意去中国几大著名瓷器产出地实地考察,凭他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只能这样说在这一行上的理论知识博而不精。
不过用来鉴定这件高仿倒是绰绰有余了。
“明、清瓷器款识多以青花为主。若是仔细观察上面的青花颜色,可见其颜色多是深厚下沉。而这款仿品釉色散涣、浅浅上浮。这是其一。”洛绝指着瓷器表面说到。众人仔细观察,发觉确实如他所说,颜色散乱浅薄。
“明代瓷器纹饰多为写意,画面豪放生动,画龙多凶猛,嘴巴形似猪嘴,怒发前冲,爪部团成圆形。而清代瓷器纹饰受同时期绘画的影响,民窑瓷器,写意写实并存,用笔豪放。御用官窑瓷器,图案趋向规范化,用笔细致入微,构图拘泥、繁缛。早期纹饰中的山水、树木多采用斧劈皴,并加皴点。”
“与此同时,清代由于瓷器工艺受到了西方绘画艺术的影响,因而在瓷器上出现了具有西方绘画风格特点的花纹图案。如在珐琅彩瓷器和部分出口瓷器上,时常可以看到一些绘画西洋人物,楼房、船和狗之类的花纹图案。”
“但我们可以看到的是,这瓷器上的图案与我所说的上述风格毫无关联,这是其二。”洛绝不得不佩服这位高仿制造者了,要不是他的龙纹龙身粗笨,龙脚明显突出,两支脚立体感强爪子宛若鸡爪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抓住破绽。
“综合这两点,再从瓷器的整体入手,便可以得出结论:这件“老古董”是假货。”洛绝看着中年男子惨白的脸色总结到。
担心男子心情不好,洛绝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运气不错,这是件高仿,拿出去唬唬行外人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洛绝:让你凶我,凉了吧。
“查到了,星网古地球史上有类似的描述,你的东西确实是假货。”林知落刚刚光速查阅了星网相关资料,强行绷住了自己的笑脸故作严肃地说到,“带着你的东西离开这里吧,以后再也不要带你的天价古董过来了,我们星罗典当铺拒绝与你进行交易。”
“看来事后我要去星网仔细搜索一下当初人类匆忙出逃地球时具体是遗失了哪些文化了。这才是我在这个时代立足的资本。”洛绝暗暗的给自己加油打气,“也许我拥有的会比失去的更多,说不准这会是我的黄金时代。”
那中年男子一脸失落的带着身后那帮人走了,走之前他怨毒地回望了洛绝一眼,仿佛要将罪魁祸首记在脑子里。
“这次真的谢谢洛先生了,要不是您我可真知道怎么办才好。”林知落一脸后怕地向洛绝道谢,洛绝此举可以说是挽救了星罗典当铺的好名声。
“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件小事,假货人人得以诛之,不过你可以帮我看看一样东西吗,我想把它典当掉。”洛绝提出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标,希望安德斯的传家戒指没有多少人认识。
“对了,你知道安德斯·格里芬吗,这个名字我刚刚在路上有听人提起。”洛绝在掏戒指时顺带状若无意地问起了他所关注的重要信息。
按他在小说中给安德斯设置的家世与能力,他成为军部高层应该是轻轻松松的,哪怕他已经过世了,也定当名留青史,成为一代传奇。
“啊,你说的是帝国元帅安德斯·格里芬阁下吗?”林知落露出了崇拜的表情,仿佛安德斯晋升元帅他与有荣焉。“他三年前就从中将晋升为元帅了,只是可惜他一直未婚……”
洛绝已经完全听不进他后面在讲什么了,大脑仿佛成了一团乱麻失去了思考能力。
现今的奥辛帝国元帅,就是那个被我折腾了好几轮的小可怜安德斯?
而我居然成了帝国元帅心心念念随时可能曝光身份被挫骨扬灰的骗子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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