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一商量定,王熙凤当即就要被送去家庙,只让带了两个粗使丫头并一些生活必需品,倒是平儿被她死活留下来照顾巧姐。她走前倒还想与贾琏说一说,谁知贾琏提脚就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王熙凤的脸顿时白得想鬼一般,心中的怨恨更是滋生。
贾琏出了门,看了看蓝天,心情倒好了些,总也算是有了一点收获,倒是贾赦那里还得哄一哄,叹了口气,去往大房处。
谁知大房那里倒是闹哄哄的,黛玉正带人搬家,贾赦也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正蹲在门槛边看热闹,一见贾琏就拉住他,父子俩一块帮忙。原来李嬷嬷与齐嬷嬷生怕贾母反悔,乘着她处理王熙凤之事无暇,便撺掇着黛玉立马搬家,那些东西都搬了过去再慢慢核实不迟,那边贾赦正怒气冲冲地出了荣禧堂,正好与打前站李嬷嬷一拍即合,不管事情会不会发生转折,总要先摆明态度。
贾赦的空院子也不是空口白牙,当初他不情不愿地搬去马圈旁边,就硬生生地占着公中的便宜,在那里大兴土木,不独他自己的院子修得富丽堂皇,还另修了大小三个院子,还是贾母见势不对掐住公中银两,不然贾赦绝对有脸整个荣国府都拆了重新修上他大房的院子。他为了气贾母并王夫人,给黛玉便是修得最好的那个院子,里面东西厢房各六间,另有假山凉亭小屋错落有致,就只差没挖个人工湖,当初栽下的树木也都郁郁葱葱,有单独的小门,进出也方面,李嬷嬷前后这么一看,满意得不行,这个单独的院子比一般官宦人家全家住得都好,更别提那气闷的碧纱橱了。
李嬷嬷谢过贾赦,马不停蹄地就回去说与黛玉听,黛玉听了也心动,她是林如海的独女,自小仆从无数,院子自然大,来了贾府却不得不住在憋屈的碧纱橱了,碍于贾母不好说,如今贾母也同意,何况这碧纱橱她再住下去也只有自挂东南枝一个下场了,那她怎么对得起死不瞑目的亲爹。眼看着前面宝玉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这红白对比也实在强烈,黛玉咬咬牙,择日不如撞日,立即就搬。
“这里面的家具摆设都是二十年前备下的,样式都陈旧了,外甥女儿不喜欢只管与我或你琏二哥说。”贾赦见大体东西都搬了过来,才笑眯眯地与郑重道谢的黛玉说道。
“多谢大舅舅,已经很好了,陈列摆设我那里尽有了。”黛玉忙摆手道,她是真感激,贾赦给的院子实在比李嬷嬷形容得还好,又大又自在,还有几分江南景调。
“也是,你母亲在家时就最会收拾屋子,外甥女儿自个的院子还是自个收拾,住得也舒坦,凡事有什么不对也不要客气,娘舅娘舅,便是最亲了。”贾赦却叹了一口气,知道黛玉那些雅致的东西最多,也不坚持了,想到去了的贾敏与林如海又是一叹,他们倒是府里难得的公正人,却去得那样早。
黛玉的眼顿时就红了,急忙忍住眼泪,又向贾赦福了福。贾赦被贾琏一拉也自知失言,忙柔声安抚了几句,黛玉才慢慢回转。
“林妹妹,我倒是有一件事求你。”贾琏见状便插道。
“琏二哥请讲。”经过扬州一趟,黛玉与贾琏倒是真正亲近起来。
“你二嫂子的事,当真是家门不幸却不提了,倒是我那可怜的巧姐委屈了,如今我也不敢留在我那边,便托了二妹妹照顾。巧姐这几年也是我忽略了,尽顾着瞎玩,我倒是想林妹妹有空的时候教她识几个字念几句文章,长大了也能懂事。”贾琏说得极为诚恳。
对黛玉来说本就是小事,她与迎春关系也不差,自然不会推辞,爽快地点头应了,只是疑惑地问道:“巧姐是大姐儿到的名儿吗?”
贾琏一怔,这才想起,巧姐的名字要等那位刘姥姥来了才起的,迎春是不敢问倒也让他叫糊涂了,当初都是姐儿姐儿的混叫,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想想就心酸,这辈子一定加倍对巧姐好。只是刘姥姥实在是善人,这名字也实在好,几次巧姐化险为夷,贾琏舍不得丢,便索性偷了刘姥姥的话说道:“她生在七月初七,日子不好,就叫个巧姐,正好以毒攻毒,正经名字倒还没想好。”
黛玉听了却觉得有理,又恭维了贾琏几句,贾琏高兴得谢了又谢,又想黛玉才高,不若将起名字的事托于她。黛玉自然推辞,谁知贾琏也是个狡猾的,丢下话就拉了贾赦告辞。
“你倒是好心。”贾赦到了无人处便与贾琏摆脸子。
“老爷,二妹妹可是咱们这边的人,是您的亲生女儿,日后出门子总不能便宜了二房。”虽然贾琏不觉得迎春还能连上什么厉害亲事,总是妹子只求她有个安稳的后半生,横竖与林妹妹并宫里的嬷嬷接触只有好事,但对贾赦却要连哄带骗。
“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将来还不是只有我操心,你看那二太太管不管。”贾赦冷哼一声却也认了,他当时儿女都抛出去,还不是邢氏靠不住,也不能便宜了二房,怎么着也要让二房操心吃喝拉撒,结果他儿子倒是真聪明,女儿却真蠢笨,被弄成这副木头的模样,连请安都不来了。他是亲爹,但亲不亲也要有来有往,像贾琏亲儿子,想明白了,念着他这个亲爹了,自然是亲亲儿子。迎春这般的,就疼不太起来了。
“到底是老爷还想着二妹妹,二妹妹也是被带坏了,林妹妹冰雪聪明的,二妹妹看得多了也能明白过来,到时老爷又多一个孝顺女儿。”贾琏心中微叹,当年迎春都那般大了,除了他这个不靠谱的亲爹,谁也没提过她亲事,虽然他亲爹是有点贪财,可要说真推女儿去死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孙绍祖是这样的混蛋,当然迎春自个也着实没用。他们当年也是混蛋,连出头也没有为她出过,既然重活一辈子,是老天爷赏他,就要惜福就要多做好事。贾琏这般想着,越发满嘴莲花。
贾赦听了也觉得有理,多一个女儿多条路,到底是亲生骨肉,还能真不管不问,便点了点头。突地又想起贾琏在荣禧堂拆台的事,脸又沉了下来。
“老爷,如今王子腾势大,放利子钱的事也被抹平,那长安县的事又可挽回,咱们也不能硬休,到底忍一忍,将来一并算了。”贾琏见状立即反应过来,苦劝道。
贾赦其实道理都明白,自家两个也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人才,否则也不会一忍忍二十年,可如今难得的机会放过又不甘心,便冷哼道:“你倒是能屈能伸!”态度却已经没那么强硬了。
“老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贾琏深信老天送他回来绝对不是重走一遍老路的。
“罢了罢了,便宜他们了。”贾赦还能说什么,只能沉着脸继续吃这口闷亏,心里再诅咒王子腾二十遍,难怪生不出儿子来。
“老爷,儿子过几日想去外祖家一趟。”贾琏见贾赦情绪稳定下来,又小心翼翼地请示。
贾赦一愣,又叹了叹,神情都淡了下来,半响才说道:“如今他们都在徐州老家,倒也有二十年了,一家老小除了你大舅舅的小女儿也是你表妹前几年嫁到金陵,都在徐州生根发芽了,远虽远了些,是该去看看了。”
“外祖一家从未回来过?”贾琏一怔,他原以为只不过是免官,张家总要留几房人在京城的。
“留着干嘛,看仇人升腾啊。”贾赦显然不想提及,只讽刺道。
贾琏便不敢继续问了,想了想道:“老爷,这金陵是咱们的老家,又有祭田,很该去管一管。”当初金陵老家闯得祸也不小,又与那三家同气连枝,搞得金陵乌烟瘴气,贾家也罪上加罪。
“横竖都是二房的过错,你管那么多干嘛!”贾赦却不以为意,他现在便是只有一个宗旨,只享受不出力,等一切反转再算总账。
若是不知道后面有只抄家夺爵的老虎在追,贾琏一准也是贾赦的想法,可在外人眼里荣国府再多的龌龊,承爵的都是大房,该承担责任的还是大房,二房就撑死也是个从犯,虽然心塞也只能自吃黄连。
果然道理与贾赦讲明白了,贾赦的脸苦得真跟黄连一般:“也是,王熙凤做的事若不是你聪明也栽你身上,外面的人真是讲不明白,你要去便去吧,不过要把二房干的那些事都记下来,没得便宜他们。”
“王熙凤这事,咱们府里的人嘴这么杂,只要不压着不出三两天全京城的人都能知道了,儿子不过落个同情。”贾琏却说道,“那帖子儿子也都藏好了,老爷的帖子倒也注意。”脸皮什么的也没有一辈子安生重要,就要说出来让人同情,免得白生生背了黑锅还惹人骂。
贾赦也同样是个超脱了脸皮的家伙,听了深以为然,顿时拍了拍贾琏的肩膀,本想命人去贾政那里拿回名帖,转念又想下人恐怕分量不够,便打算明儿自个亲自出马,顺便羞辱那个假正经弟弟玩玩。
“不过金陵的事,东府才是宗主,你得与贾珍好好说说。”贾赦最后意有所指。
“儿子明白,明儿就去找珍大哥。”贾琏忙回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父子俩又一道吃了饭这才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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