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

    太玄信一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远远地看着神秘人来的方向,眼中渐渐失去了光芒。

    在这个时候,神秘人终于赶到了近前。

    看到倒在地上的太玄信一郎,他难掩悲痛,直接跪倒在地上,将太玄信一郎的尸身抱在了怀中。

    围观的江湖中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纷纷讨论着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和太玄信一郎又是什么关系。

    “都是意图犯我中原的倭寇,杀!杀!杀!”

    不知道是谁,人群中有人喊出了这样一番话,众人的情绪也瞬间被点燃,大声喊着杀戮的话语,声音震天响。

    黑衣人众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完全被武林人士给包围起来了。

    想到事前太玄信一郎和涟城璧曾经许下的约定,他们不由得一阵慌乱,可是再看到刚刚出现的神秘人,他们的心思又安定了下来。

    涟城璧负手而立,垂眸看着神秘人,似乎并不奇怪神秘人的出现,看他的样子,甚至都已经猜到了神秘人的身份。

    “太玄信机。”他道破了神秘人的身份。

    太玄信机?!

    这个名字一出口,就引起了众人的哗然,任谁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东瀛渡海而来的“一刀流”掌门人,来到中原武林以后,他便四处挑战,在江湖中引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数个小门派的掌门人都被他所杀,以至于那段时间,谈到“一刀流”的太玄信机,都会人人自危。

    在大门派出手之前,太玄信机挑战到了无垢山庄,要挑战当时无垢山庄的当家人,名满江湖的双沟莲花白红莲。

    让人没想到的是,当时太玄信机的战帖被十一岁的涟城璧接下了,历三百招而不败,将太玄信机生生挡在了无垢山庄之外。

    从此,涟城璧声名鹊起,就连扶桑三岛都知道中土出了位武林神童。

    自那以后,江湖上便失去了太玄信机的踪影,据说他被一个十一岁的小娃娃打败了,自觉羞愧,回到扶桑闭门自修去了。

    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江湖上有些资历的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的腥风血雨,再看着被斩于翼虎关前的太玄信一郎,不由得阴谋论了。

    或许,这又是东瀛倭寇意图侵犯武林的一次试探?

    被叫破了身份,太玄信机也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冷静了好久,才终于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他掏出怀中的手绢,仔细的将太玄信一郎脸上的血污擦干净,又将他放平在地上,才重新站起来,看向涟城璧。

    已经接近日落时分,夕阳沉沉的挂在地平线上,余晖映着涟城璧的身影。

    记忆中那个清秀的小神童,已经成为了翩翩公子。

    “涟少庄主,别来无恙。”他叹息着问候故人。

    涟城璧的目光越过太玄信机,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短短数年,太玄信机看着苍老了不少。

    “你不该来。”

    太玄信机苦笑:“该不该来,我也必须要来。”

    “这是我造下的孽。”他的目光看向太玄信一郎,带上了满满的自责,“他是我的儿子。”

    “当初我自信满满的来到中土,以为自己的本事足以横扫中土,光耀扶桑三岛,我渡海而来,整个国家,包括我家中的父母、妻子、幼子都为我感到骄傲。”

    “可惜他们谁也没想到,我竟然出师不捷,败在了一个少年手上。”

    “我回去以后意志消沉,国人以我为耻,父母也颜面无光,我的父亲甚至剖腹而亡。”

    “我的儿子从小就看到了祖父自尽的一幕,作为父亲的我又一直意志消沉,让他觉得十分耻辱,再加上周围人鄙视的目光,他的思想越来越偏激。”

    他缓缓地说出了其中的隐情,最终才抬头看向涟城璧,道:“他认为,打败你就能够洗刷我们一家背负的耻辱。”

    听他这么说,涟城璧的神色微微有些改变,他想到了自己,也是背负着耻辱而生。

    程瑾知道,无垢山庄的荣誉一直都是涟城璧最大的心结,见涟城璧已经有所触动,不由的上前,拉住了涟城璧的手。

    涟城璧的手纤长而有力,程瑾的手虽然也是纤长,却柔若无骨,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了涟城璧紧紧握着的拳头上,无声的安慰着他。

    同时,她看向了太玄信机。

    “荣誉,这是要自己挣来的,而不是用卑劣的手段去谋取!”她大声说着,“他用我的安危来威胁我哥哥,就算赢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卑劣小人罢了!”

    “没错!”

    “到底是倭寇,这般险恶的心思,真是恶臭难闻!”

    “是啊,万幸涟姑娘有本事,要不然真要让他们得逞了。”

    短短几句话,程瑾再次将局势逆转,原本已经开始偏向于同情这父子二人,甚至将太玄信一郎拿来和涟城璧对比的人,这个时候不由得清醒了过来。

    太玄信机倒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来得晚,没有想到儿子竟然用了这样的手段,一时间惭愧不已,恨不得当场自尽。

    可是再看到周围的黑衣人众,他只能咬牙挺了下来,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直挺挺的跪在了涟城璧的面前。

    “涟少庄主,我以‘一刀流’掌门人的身份请求你,让我将这些人带回去吧。”他低下了自己骄傲的头颅,“我保证,在我有生之年,扶桑三岛再无一人会踏足中土!”

    江湖众人对他的保证嗤之以鼻,纷纷嚷嚷起来:“你的保证有何用!”

    “杀鸡儆猴,杀了你们,以后才没有人敢再来侵犯我中原武林!”

    “没错,杀了他们!”

    涟城璧垂眸细细的思考了一番以后,脸上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看向太玄信机:“扶桑三岛虽小,人却不少,你又如何能将他们全部都约束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众人听到了涟城璧的发问,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们仿佛下意识的以涟城璧为首了一般,所有人都跟着涟城璧的一举一动在走。

    听到涟城璧这么问,太玄信机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便意味着,涟城璧已经在仔细思考他的建议了。

    “天皇式微,三岛将乱,太玄一族必将趁势而起!”他眼中已经不再是属于武士的斗志,而是属于阴谋家的满满的野心。

    “好。”涟城璧终于松口,在他的示意下,江湖众人将包围圈开了个口子,这才将太玄信机和黑衣人众放了出去。

    眼看着黑衣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江湖众人对涟城璧也心悦诚服,程瑾骄傲之余,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疑惑。

    她问道:“哥,为什么要放他们回去?”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看到程瑾满脸疑惑,涟城璧不由得轻笑道:“傻姑娘。”

    他的笑永远是那么温柔,像是春风拂面一般,让人不自觉的跟着他一起勾起唇角。

    程瑾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

    要有多爱这个人,才会不自觉的跟着他一起笑呢?

    这份爱,她甘之若饴。

    涟城璧看着程瑾,脸上带着满满的温柔,眼神里也是无底线的包容。

    他知道程瑾是个聪慧的姑娘,对人心的把控极准,可到底年岁还浅,经历的事情太少,对于这些风起云涌的江湖、乃至朝堂的局势,她就有些拙荆见肘了。

    不过也无妨,这些事情,有他来筹谋着也就够了。

    程瑾见他有些思绪飘忽,不由得又拉了拉他的手臂,撒娇道:“哥,你告诉我嘛。”

    涟城璧无奈,顺势开口解释道:“太玄信机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如果真如他所说,太玄一族能够趁势而起,那么他会约束扶桑三岛上的众人。”

    “若不能,有太玄一族在,扶桑三岛也只会彼此制约,更无力来犯我中土。”

    “无论局势如何,他们自有命数,今日放他们回去,免造杀孽,也能保我中土百姓百年安危。”

    反过来说,如果今天把他们都留下了,翼虎关前血流成河,倒是给江湖众人出了口恶气,只是仇结下了,扶桑三岛迟早要来讨债,百姓总免不了要受苦。

    总归,威胁到程瑾安危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他斩杀,其余众人不过是蝼蚁罢了,不足一提。

    程瑾这才恍然大悟。

    旁边围观的江湖人士也才终于明白了涟城璧的良苦用心,不由得纷纷上前,拱手道:“涟少侠胸怀大义,在下佩服!”

    “到底是涟少侠,不愧是君子!”

    “涟少侠……”

    ***

    不出三日,涟城璧在翼虎关前斩杀“一刀流”继承人,逼退扶桑武士的壮举便传开了,江湖上处处都在谈论当日的情况。

    当日程瑾的表现也不俗,有勇有谋,可圈可点,在江湖上也有了不小的名气。

    无垢山庄一跃而上,再次受到了武林中人的敬佩。

    等到涟母大寿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众人纷纷前往无垢山庄,想要凑个热闹,在新晋的武林新秀面前刷一把存在感。

    而就在众人动身前往无垢山庄来表示恭贺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无垢山庄中的两个人却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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