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程瑾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反驳道:“才不是,谁想他了,臭哥哥,他都没想我,我干嘛要想他啊!”
话一出口,程瑾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这么口嫌体正直的话她是怎么说出来的!
杨开泰下意识的挠挠头:“不是吗?”
他没有太纠结程瑾的小心思,转而又帮着涟城璧解释了起来:“可是你要说涟兄没想你,那我得替他抱不平了。”
“出门在外,送一趟家书可麻烦了,我估摸着涟兄这封家书早早的就已经写好了,只是一直没办法送出来,要不是咱们马场和塞外经常做生意,这封信恐怕还要很久才能送回来呢。”
杨开泰的话一下子引起了程瑾的注意,她疑惑的问道:“送一封家书很难吗?”
在她的认知中,写封信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写好了贴上邮票送到邮筒里,就会有邮递员去取,然后送到对方手中。
对了!现在是古代!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即便如今没有烽火,可涟城璧去的是关外,大漠连天,走多远都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一处城镇,还要从关外寄家书回来。
程瑾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难度,但总归不会容易了。
如今杨开泰已经开始接受杨家马场的事务了,对这个倒是有一些了解,他如实介绍道:“涟兄想送家书回来,总得找到个要入关的商队,这商队的人还必须要可靠才行,商队入关以后,找到约定好的铺子,让铺子给送回来,这是最快的方法。”
“我们杨家马场和关外的商队有交情,他们都知道我们杨家马场,找起来也方便,要是换成一些不知名的铺子,那找起来可就麻烦了,要是在商队的事情处理完之前都没能打听到,那家书也算是作废了。”
所以说外出游历,能寄家书回来可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那也就是说,我要是想给哥哥寄家书,是不可能的了?”程瑾很快想通了这个关节,也想到了另一件她非常关心的事情。
“当然。”杨开泰理所应当的说道,“涟兄外出游历,行踪不定,想要送信,那真是大海捞针,江湖上消息传得快,那都是口口相传,人人都知道的消息,见到你了,提一嘴,这个才能把消息传出去。”
要是送家书,你怎么才能确定一个一直在移动的人到底在哪里呢?根本没办法送到他手里去。
想通了这一点,程瑾这才发现,原来涟城璧在出门前说的竟然是糊弄她的话,就是为了让她安心!
这简直气死她了!
程瑾跺了跺脚,恶狠狠地盯着手里的家书,仿佛那就是涟城璧一般。
她很想把家书给撕了,来发泄一下自己被骗的怒气,可想到这是涟城璧好不容易才送回来的一封家书,她又万分舍不得,觉得手里薄薄的几页纸变得沉甸甸的,沉到了她心里去。
她咬着下唇,眉头紧蹙,半晌,才呐呐的问道:“那,那我哥出门在外,是不是衣食住行上也都很不方便啊?”
既然家书的事情都是骗她的,那么其他的事情肯定也有水分!
涟城璧就是欺负她没出过门!
“是啊。”提到这一点,杨开泰就大大的叹了口气,“俗话说‘在家千般好,出门半日难’,有一次我跟着我爹一起到关外去采购马匹,才真的体会到了这句话说得有多么深刻啊!”
“自从出了关,我就没见过一个像样点的铺子,那是漫天的黄沙啊,好不容易找个茶摊喝口水,那摊主像是终于见到了肥羊一样,狠狠地宰了我们一通,一壶茶要我们十文钱!”
“这价钱,在咱们关内可能买一壶不错的铁观音了。”
“可是那茶差劲儿的呀,当漱口水都嫌它剌嘴!”
“晚上好不容易赶上个住宿的地方,全都是大通铺,晚上睡觉的时候,呼噜声此起彼伏,那真是别提多带劲了,要是不能早点睡着,那你一晚上都别想睡了。”
“不过一般来说,赶了一天的路,都累得要死,刚沾枕头就睡着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啊。”
一提起当初出关的事情,杨开泰那简直是打开了话匣子,程瑾第一次发现他这么能说,而且说的还都是她最害怕听到的话。
关外的生活那么苦,闯荡江湖的生活那么苦,她哥哥那样神仙一样的人,怎么能受得了。
眼看着程瑾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杨开泰一下子慌了手脚,围在程瑾旁边一个劲儿的搓手,抓耳挠腮的,相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你,你别哭啊……”他呐呐的说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求助的看向涟母。
“夫人,这……我不是故意的。”他缩了缩脖子,又继续看着程瑾干着急。
“小瑾,你别哭了,男孩子皮糙肉厚的,这也不算什么。”
“怎么能不算什么!”程瑾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她抽噎着,“我哥……我……”
“我舍不得我哥吃这种苦,什么闯荡江湖,在家待着不好吗,非要出去受这种罪……”她带着哭音低声说着。
“胡闹!”这话听在涟母耳朵里,完全是在向她挑衅,是对她的质疑,“城璧是男子汉,什么叫做‘在家待着不好吗?’这是他应尽的责任!”
是啊,责任。
这是涟城璧逃不开的责任,也是他自愿承担下来的责任,即便程瑾有心想要帮他卸下心里的担子,可这么久了,她能够走进涟城璧的心理,成为他最重要的亲人,成为他的知心人。
可到底还是没办法劝他将重振无垢山庄的责任给放下。
“小瑾,你也太胡闹了!”涟母皱着眉,失望的看着她,“你把重振无垢山庄的重任看做是什么了?是负担吗?”
“是!”程瑾第一次对着涟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娘,重振无垢山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们现在过得还不够好吗?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不就够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哥哥去闯荡江湖呢?江湖那么危险,刀剑无眼,如果哥哥受了伤……”
程瑾甚至都没办法做出这个假设,她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自己要崩溃。
她大声喊着:“你只是把你自己的期望强加在了哥哥身上!”
涟母没想到程瑾竟然是这样的想法,程瑾的话气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估计到一旁的杨开泰,她只能忍下怒气,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开泰,我和小瑾还有一些家事要处理,今天麻烦你了。”
这意思便是要送客了。
杨开泰也不是没眼色的人,但是见母女二人冲突这么大,他心里实在是担忧。
但他到底是外人,没有立场对无垢山庄的事情置喙,只能担忧的看了程瑾一眼,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最后还是无奈的抱了抱拳,大步离开了无垢山庄。
等杨开泰一走,涟母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程瑾的脸上:“孽畜!”
这一巴掌打得一点也不留情,程瑾一下子被打得摔倒在地,脸上一瞬间是麻木的,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变得火辣辣的疼。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涟母,不敢相信涟母竟然真的动手打了她。
“娘……”
“别叫我娘!”涟母气极了,她指着程瑾,气得嘴唇都在哆嗦,“重振无垢山庄难道只是我的愿望吗?”
“这是每个涟家人的责任!”
“不是的……”程瑾捂着脸摇头,眼泪不自觉得就落下来了,“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啊……”
“很好?”涟母扯出了一丝冷笑,指向门外的方向,“你知道现在江湖上都是怎么说我们无垢山庄的吗?”
“无垢山庄的庄主涟泽天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和逍遥侯一战,他为了活命,竟然向逍遥侯跪地求饶!”
“从这以后,无垢山庄便成了江湖上的笑柄,你爹也抑郁而亡,临死前,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这个,他后悔了,他宁愿当初死在逍遥侯手中。”
“可是,已经晚了。”
提起这件事,涟母语气中还是止不住的愤恨和耻辱,她整个人都在颤栗。
程瑾不敢置信的看着涟母,她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秘辛。
“哥……他知道吗?”其实不需要涟母回答,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知道,涟城璧不会拼了命的奋发图强,他也想要洗刷掉无垢山庄的耻辱。
只有她,被所有人保护在象牙塔里面,什么都不知道,单纯的过着自己小公主的生活,还在伤害着她的亲人。
想通了这一点,程瑾崩溃的哭了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竟然是所有人一起为她建造了一个完美的世界。
而这个时候,她的世界崩塌了,现实让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不得已”,什么叫“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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