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正如怜心所期盼的一样,涟母从她手中夺过大氅,也算是有了一个台阶,蹲下/身子就要帮程瑾披上。

    她嘴里还斥责着:“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同样是斥责,可是涟母在斥责程瑾的时候,完完全全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一边斥责着,一边还扶着程瑾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程瑾眼珠子滴溜一转,抱着涟母的胳膊撒娇道:“娘,你可把小瑾吓坏了,哥哥又没犯错,你干嘛又要罚哥哥啊。”

    “我今天可看见了,哥哥从巳时就开始练剑,一直练足了两个时辰,才吃饭呢。”她伸手夸张的比划着。

    一提起涟城璧,涟母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她柳眉倒竖,用短鞭指着涟城璧,道:“你可知错?”

    涟城璧又累又痛,本来白皙俊俏的面容现在都带上了病态的苍白,他强撑着道:“城璧知道错了,城璧……城璧不该贪图口腹之欲。”

    一开始涟母提到这一点的时候,程瑾只顾着震惊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涟母说了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听明白了。

    竟然是她那碗酒酿圆子引起的事端。

    她让人送了鱼头豆腐汤,送了葡萄,又送了酒酿丸子,恰巧在涟城璧用餐的时候,涟母过来了,一眼便看到了那碗已经被吃掉大半的酒酿圆子。

    这完全在涟城璧的饮食菜单之外,所以涟母一下子就恼了。

    涟母对涟城璧的要求非常严格,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包括饮食、衣着、起居,都有规定,就好像是给机器人设定的程序一样,规定他只能在规范里面去做事,还必须要做到最好。

    比如说,涟城璧每天鸡鸣时分就要起床,洗漱之后用早膳,接着要读一个时辰的书,再练一个时辰的剑。

    等到午后,还要跟着师傅们学习各种规矩,江湖上的讲究,各大门派世家之间的关系等等。

    还有无垢山庄下面的各个铺子,什么当铺、杂货铺、米庄、酒楼等等,这些铺子的生意涟城璧也要一一去了解。

    再说饮食,在饮食上,涟母要求涟城璧不能有所偏好,更不许吃甜食,因为在她看来,这是非常有损男子汉形象的事情。

    还有衣着,涟母只允许涟城璧穿白色的衣服,还要求涟城璧必须要保持形象,不允许衣服上沾染半点灰尘,简直像是有强迫症一样。

    在程瑾的记忆里,有一次她邀请了几个小伙伴来无垢山庄玩耍,她爬到假山上下不来了,还是涟城璧将她抱了下来。

    当时谁也没注意到,涟城璧的衣角脏了一块。

    就是这么一块脏了的衣角,让涟母知道了,大发雷霆,狠狠的把涟城璧给责罚了一顿。

    因为她觉得涟城璧没有做到完美无暇。

    当时涟城璧年纪还小,也和无垢山庄中的所有人一样,被涟母的神逻辑给洗脑了,觉得涟母说的没错。

    他们都觉得:涟城璧是无垢山庄未来的希望,那他一定要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才行!

    当时的情况再次在程瑾脑海中浮现,她皱着眉,实在不能认同这种观点。

    再想到现在,涟城璧只是吃了一碗酒酿圆子就被罚了,她忍不住反驳道:“娘,你对哥哥的要求也太严苛了吧!”

    “严苛?”程瑾的这个用词让涟母忍不住皱眉,冷哼一声,甩手站起来,“为娘不觉得有哪里严苛了。”

    “哥哥他是人!娘,你觉得你给哥哥立下的这些规矩,你自己能坚持下来吗?”程瑾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涟母相信自己肯定做不到,但是在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做不到的事情,她的孩子做到不就得了。

    这样想着,涟母再开口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非常的理直气壮:“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瑾,城璧和你不一样,你是个女儿家,我对你的要求没有这么严格,只要你一生顺遂就可以了。”

    “但城璧不一样,他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下一任的庄主!”

    “他肩负重任,娘只能够严格要求,只希望他能够早日成器,在江湖上闯出威名,能够重振无垢山庄!”

    这话说得程瑾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了。

    她不懂为什么涟母对“重振无垢山庄”的执念这么深,可是从全山庄上下的态度来看,她想劝涟母打消这个念头,基本是没戏的。

    仔细想了想,程瑾觉得自己不能硬杠,不然受伤的还是涟城璧,只能委委屈屈的说道:“可是,哥哥也要人疼啊。”

    “娘对哥哥的要求这么严格,哥哥对自己的要求也那么严格,我看着都要心疼死了。”

    “娘你都不知道,今天哥哥出了趟门,巳时回来以后就在练剑了,饿着肚子也不肯停下,非要练够两个时辰才肯休息。”

    “外面还刮着大风,差点哥哥都要在雨里练剑了。”

    “我心疼哥哥,就想让哥哥吃点好的,那碗酒酿圆子是我让怜心给哥哥送来的,还有葡萄,还有那道鱼头豆腐汤,都是我吩咐的。”

    “哥哥好不容易才能在吃饭的时候稍微轻松一点,娘,你怎么忍心罚哥哥啊。”

    这样说着,程瑾自己都觉得委屈,差点没哭出来。

    她的这番表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涟母很意外,涟城璧也非常吃惊。

    之前的涟城瑾被娇宠惯了,除了她自己的待遇,从来没有关注过其他人的事情。

    如今竟然也学会关心人了?

    涟母心情复杂,看着女儿好不容易心智上成熟些了,却不是体贴她这个当娘的,真是酸甜苦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涟城璧的心情更复杂了,今天程瑾会为他擦汗,已经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现在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他听进了耳朵里,更听进了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很快,他们两个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涟城璧低头无言,涟母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在咱们无垢山庄里,除了你,还有谁爱吃葡萄?”

    涟母本身就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涟城璧被她管着也不许吃,整个无垢山庄里面,也就程瑾一个人待遇特殊的了。

    “既然这样,娘,你为什么还要惩罚哥哥啊?”程瑾不解极了。

    涟母冷哼一声,道:“君子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更何况只是一碗小小的酒酿圆子?城璧连这一点口腹之欲都不能克服,理应受罚!”

    她看向涟城璧,逼问道:“城璧,你认罚吗?”

    程瑾拼命的暗示着涟城璧,可是涟城璧却好像没看见一般,对涟母点点头,道:“城璧认罚。”

    “好!”涟母这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短鞭,“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你认罚,那么从明日起,每天再多加一个时辰来练剑!”

    说完了涟城璧的事,涟母也没放过程瑾,转过头对程瑾说道:“还有小瑾,你也该罚!”

    知道她最爱撒娇耍赖,涟母直接以通知的形式下达了对她的惩罚:“从明日起,你也要每日一柱香时间的马步。”

    “你这身子骨也太差了,得好好的锻炼锻炼才行!”

    程瑾难以置信,刚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就看到涟母若有所思,她心里一震,就听到涟母继续补充:“当初你不愿意练武,说要学医,可是到现在你连一本医书都没看完呢吧!”

    不,并不是的,她连一本都没看呢!

    “从明日起,每日你也要再加一个时辰的读书时间。”

    “每三日我要亲自检查一下你的进度,切不可惫懒,明白了吗?”

    这对于程瑾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哀怨的看着涟母,涟母直接视而不见,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玉不琢不成器,不是为娘要罚你们,而是要你们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城璧要记得奋发向上,小瑾,你也不许再给城璧拖后腿,都记住了吗?”

    在涟母的逼视下,程瑾只能委委屈屈的点点头,心中痛哭着要和自己悠闲的时光告别了。

    涟城璧则是早已经习惯了繁重的课业,对他自己受到的惩罚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想到程瑾,他沉吟一下,开口劝道:“母亲说得极是。”

    “只是现在小瑾的身体还没有痊愈,无论是看书还是习武都太耗费精神了,还是再等等吧,等小瑾痊愈了再开始也不迟。”

    这话确实说到涟母心坎里去了,她犹豫了一下,破天荒的松口,同意了涟城璧的请求。

    说是破天荒,其实在程瑾身上,涟母的底线早就一退再退了。

    她对这个女儿简直是宠爱到了极点,恨不得把她能力范围内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女儿面前。

    也难怪会养出原主那样骄矜的性子,连带着现在这个程瑾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这个消息让程瑾高兴坏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扑到了涟城璧怀里,扒着他的胳膊欢呼道:“哥哥太好了!爱死你了!”

    涟城璧是一个很能约束自己情绪的人,在涟母的锻炼下,他对别人太过热烈的情绪也有点接受不能,程瑾这一下可把他给吓坏了,比之前程瑾给他擦汗的时候还要让他更加震惊。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是把程瑾给推出去?还是该怎么样?

    一旁,涟母“唰”的一下拉长了脸,脸上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来,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小瑾,你的礼仪也要学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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