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记得,涟城璧曾经是很爱吃甜食的。
小的时候涟城璧外出买回来麦芽糖,他们兄妹俩总是一起吃,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买回来的麦芽糖只剩下她一个人吃了。
从原主留下来的记忆里面隐约能够猜出,好像是涟母训斥了涟城璧一番,之后他便再没有碰过甜食。
仔细想想,自那以后,涟城璧在饮食上便再也看不出来喜好了,什么都吃,又什么都吃的不多。
想到这一点,程瑾只觉得更加心疼涟城璧了,因为在她真的身临其境的时候,才发现涟城璧的日子有多么艰难,想要成为未来那个完美无缺的涟少庄主,可真是不容易。
小小年纪就要肩负重任,母亲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要求苛刻,周围的人也都在不断的告诉他要努力。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偏偏他身边还有个妹妹,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什么忧愁都没有。
凡事最怕的就是对比——
他从小就要刻苦习武,妹妹嫌弃练武太辛苦,干脆就不练了,母亲也纵容着,虽然嘴上说着要严格要求,可是妹妹撒娇卖痴装个病,母亲就睁只眼闭只眼让她混过去了。
他若是生病了,只要没病到爬不起来,都得继续用功,真的病倒起不来了,功课也得记着,病好了以后再补回来。
他从小就要坚持君子端方,什么有损形象的事情都不许做,可妹妹却能娇憨任性。
他连甜食的偏好都不允许有,妹妹却……
程瑾代入想了一下,要是换成她,心态早八百年前就崩了,更不可能像涟城璧一样,真的修炼成了完璧无瑕的君子。
虽然这君子只是表面上的,心里头却黑透了。
一条条列出来,程瑾在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但是她并没有向怜心解释什么,只是又嘱咐了一句:“再给哥哥送一碗酒酿圆子,就说……就说我尝了特别喜欢,想让哥哥陪着我一起尝尝。”
怜心是个非常粗心的丫头,听她这么说,也只当是程瑾遇见了好吃的,迫不及待要和涟城璧分享。
程瑾就这样披了件外衫坐在窗前,冷风呼呼的吹着,吹得她的脸都有些僵硬,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离开窗口。
她觉得这样吹着让她清醒多了,能让她好好的理一理自己乱糟糟的心情。
一直到午时结束,东来催着说时辰到了,涟城璧才渐渐收势。
他急忙上前接过长剑,催促道:“少爷,都这个时辰了,您赶快去用膳吧,这我来收拾。”
涟城璧点点头,刚转身准备回屋,就发现程瑾屋子的窗户打开着,程瑾在窗前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
他大步走过去,走近了才看到程瑾竟然只穿着单衣,披着一个薄薄的外套,不由得皱眉。
“你坐在窗口干什么?还穿的这么少,看你冻得脸都白了,别忘了,你的伤寒可还没好呢。”
程瑾站起来,神秘的勾勾手,在涟城璧一脸疑惑的凑近时,才咧嘴笑了起来,拿出手帕帮他擦了擦头上脸上的汗水。
一边擦,她还一边打趣道:“看来哥你一点也不冷,你都冒烟了。”
这般亲近的举动让涟城璧一下子愣住了,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僵硬的让程瑾帮他擦了汗,他才终于反应过来,硬撑着反驳了一句:“那是汗!”
他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小瑾,你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了?你是我哥,我给你擦个汗,难道还要谁批准吗?”程瑾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涟城璧一时间竟想不到该怎么来反驳,一张俊俏白皙的脸憋的通红,耳朵几乎都要滴下血来。
“总之,不许再这么做了!”
“是是是!”程瑾毫无诚意的敷衍着。
涟城璧听了,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只是……我觉得一个傻到练功都不记得吃饭,还要风雨无阻的人可没资格来说别人。”程瑾指控道,“我坐在窗边就是想看看,万一真的下雨了,这个傻子是不是真的要冒雨练剑,非要练够了时辰才行!”
他听得出程瑾话里话外全是对他的关心,也不恼,只是抿嘴笑着。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像极了乖巧的邻家大男孩,程瑾心里痒痒,可是想到涟城璧还没有吃饭,连忙催促道:“你快点回去吃饭吧,我还让人特意给你送了好东西呢,你可要好好尝尝。”
涟城璧点点头,也非常细心的嘱咐程瑾道:“记得把窗户关好,不许再穿这么单薄站在风口了,记住了吗?”
程瑾做了个鬼脸,隔着窗户摆摆手,接着便把窗户给关上了。
没想到她刚关上窗户没多久,外面便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雨点打在台阶上,噼里啪啦的像是敲鼓一样,十分吓人。
这个时候,怜心终于从外面回到了程瑾的屋子里,她甚至都顾不得擦掉头上身上的雨水,一个劲儿的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
“你这是怎么了?”程瑾好奇的问着,怜心的性子大大咧咧的,能让她害怕的事情可不多。
怜心半掩着嘴巴,小声说着:“刚才我从少庄主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夫人了。”
能让她害怕的,涟母绝对是第一名,每次怜心都是躲着涟母走,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她老实的像是个鹌鹑一样,一句话都不会说。
这次也是一样,害怕撞上涟母,怜心直接绕了远路,还把自己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程瑾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怜心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涟母,只是怜心一直这样,在她从主院搬出去之前,怜心恐怕都得经常见到涟母了。
只可惜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去呢,只看涟城璧就知道了,他现在都还住在主院里,和她一个东屋,一个西屋,住在涟母眼皮子底下。
既方便照顾,也方便监督。
想到这一点,程瑾更是替涟城璧鞠一把同情泪,这下子,想偷懒都难。
虽然以涟城璧的性格,他也不会做出偷懒的事情。
程瑾胡思乱想着,却没想到在规律的雨声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异常刺耳的声音。
是瓷碗瓷碟摔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程瑾一愣,再仔细分辨了一下,那声音好像是从涟城璧的房间发出来的。
她连忙问怜心道:“你刚才说,你从哥哥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遇见娘了?”
怜心也听到了那阵声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又听到程瑾问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糟了!”程瑾猛的站起来,带着身下的椅子都翻到在地,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打开房门,径直冲向了涟城璧房间的方向。
“大小姐,您还病着呢!”怜心连忙喊着,却根本阻止不了程瑾。
如今外面狂风暴雨,怜心生怕程瑾再受了凉,连忙拿了件大氅,紧追着一起跑了出去。
涟城璧的房间和她的房间分别在主屋两侧,只要走过一条短短的走廊就能到,在雨天甚至连伞都不用打。
等程瑾冲到那边的时候,就看到屋前碗碟碎落一地,瓷片甚至飞到了屋子外面来。
再往里看,涟城璧跪在屋子中间,涟母手里握着一根短鞭,狠狠的抽打在了涟城璧背上,涟城璧吃痛,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涟母看起来非常生气,已经恼怒到了极点,一边抽打着涟城璧,一边说道:“糊涂东西,你肩负着振兴无垢山庄的重任,怎么能贪图口腹之欲!”
“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娘!”程瑾大声喊着,同时冲上去握住了涟母的手,想要制止涟母惩罚涟城璧,可是她夺了两下都没能夺下鞭子,只能恨恨的跺脚:“娘,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你让开!”害怕伤到程瑾,涟母停下了动作,厉声呵斥着,“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小小年纪不学好,今后怎能担起大任,岂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遗愿!”
“我不许你打哥哥,你要打,你得说出来理由!”程瑾敏锐的察觉到了涟母的态度,更是有恃无恐的威胁了起来。
“你!”涟母气急,手腕一震,直接将程瑾给震到了一旁。
“小瑾!”涟城璧顿时一惊,他想要起身去扶住程瑾,却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涟母动手以后就后悔了,她想起来程瑾还病着,刚刚触碰到她的手还有些烫,要是真摔出个好歹来,她不得心疼死?
可如今她还在盛怒之中,只能僵直站在那里,骑虎难下。
这个时候,涟母才终于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程瑾身上,这一看不要紧,涟母的怒火更盛了。
“怜心呢!”涟母怒声问着,好像下一刻她就要把怜心揪出来扒皮抽筋了一般。
被点名的怜心从门外连滚带爬的进来,像是个鹌鹑一样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夫,夫人,奴婢在!”
“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如今小瑾还病着,你就让她这么跑出来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盛怒之下的涟母像是个火山一样,谁碰谁死,更不要提怜心本来就对涟母怕得要死,这会儿只恨自己不能直接晕过去。
但她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晕了,那才是死路一条呢!
这样想着,怜心只能硬着头皮,将手里捧着的大氅高高举过头顶,期望涟母能赶快把注意力转到程瑾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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