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尾巴已经洗的很干净了，肥三站在水中，低头一动不动。哪吒看他这个样子，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我把你送回北海去吧。”

    肥三原本还有些惊惶，听到这句话后，大着胆子拒绝：“我不回去！”

    \"为何？”哪吒反问他。

    肥三对上他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瞳，一瞬间又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就是不答应要回去，只说自己要找东西，哪吒根本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人家不愿意回去，他也不能硬给押回去，这又不是押解犯人。

    “好吧，不过，我还是要通知敖霜。”哪吒思虑一会儿说道。

    肥三只好退了一步，“我可以让虾九回去通告一声。”他低声说道。

    “可以。”哪吒不反对，他回头看了看肥三，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你法术不精，又是头一次出来，我担忧你会再遇上什么风险，不若随我走一趟？人间近来不是很太平。”

    肥三内心是强烈不愿意的，可是他更加不敢说不同意，怕哪吒当场就把他遣返回去，只好内心不安的点头。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肥三的那群没什么大用的虾兵蟹将就被哪吒打包送回了老家，自己则带着肥三继续往前走。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捎上一个拖油瓶，但他实在是不放心对方这么一个肉龙出来瞎晃悠，被什么厉害的妖魔逮着了，怕是只能找到一堆吃剩的龙骨。

    两个人当晚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哪吒熟门熟路的付了钱，带了肥三上楼，一个非常雅致的房间。肥三忍不住好奇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一刻也闲不住。

    “委屈三太子在这住几晚了。”哪吒坐在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的品着，“既然在凡间行走，还是要按着凡间的规矩来，住在客栈里不会让人起疑心。”

    肥三忙点头，他摸够了红木做的床，一脸的惊叹：“凡人好聪明。”

    “想吃点什么吗？”哪吒随口一问，他偶尔会在凡间要几份吃食，毕竟他飞升之前也是个凡人，对这些东西有着某种割不断的留恋。

    肥三听说有吃的，眼睛一亮。

    不一会儿，小二就雇了两个人，端着十几个盘子就进来了。什么肘子酱鸭卤牛呼啦啦摆了一桌，足足十多个人的分量，店小二擦擦身上的汗，一脸惊疑不定的走出了房间，大约是没想明白，这俩人为什么能吃这么多的东西。

    “我、我可以吃吗？”肥三渴望的看着哪吒。

    哪吒在他那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压力下，微微的点了点头。

    肥三得到首肯，抓着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他昨天在酒楼尝过人间的菜式后就念念不忘，如今居然还有机会能吃到，那不得赶紧多吃几口。

    哪吒淡定的看他埋头苦吃，在心里算了一下待会儿要付的银子，微微的叹了口气。

    看样子，带着这条小肥龙一起，盘缠要省着点用了。

    神仙在凡间生活也有自己的一套原则，比如不能用“点石成金之类的法术去坑害凡人，这就导致他们这些神仙要想在凡间走动，就只能用凡人的货币。哪吒偶尔会替凡人解决一些妖魔烦扰换取盘缠，现在带着个这么能吃的肉龙在，他只能重新预算。

    肥三不知道这个道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轻松解决完了一桌的菜，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哪吒却根本没有动过筷子*9，再低头看看自己面前杯盘狼藉，顿时羞红了一张脸。

    “对、对不起。”

    “无妨。”哪吒并不在意这个，他看了看室内唯一的一张床，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待会儿你睡床上，我在地上凑合一夜。”

    肥三立刻摇头：“不用不用，我可以睡地上的！”都已经吃了人家那么多的东西，肥三怎么好意思再霸占唯一的床，他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孩子。

    “你贵为龙宫三太子，定然不能委屈你的。”哪吒解释道。

    肥三闷闷的说：“你不也是三太子吗？”

    哪吒一愣，继而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我这三太子的名头可虚的很，和你这样天生的神族可不一样。”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肥三却莫名的察觉到他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愿意深谈，所以就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互相推拒了一会儿，最后肥三自然是没有争得赢哪吒，抱着被子滚到了床上。哪吒则盘腿坐在椅子上打坐，看起来就是打算这么过一夜。

    夜色渐渐地深了，月光从窗外投进客房的地上，映照着地上的青砖，肥三却没有睡着，抱着被子看着外头的一点月光发呆。他知道哪吒也没有睡，因为他听得见他的呼吸沉稳有力，根本不像是一个睡着的人的状态。或许是夜晚看不见他的脸所以不那么害怕，或许是肥三总是在夜晚更加有精神，总之就是在这么一个很平常的晚上，肥三竟然主动找哪吒聊天。

    “龙宫里都看不到这么好看的夜景。”

    “嗯。”哪吒淡淡的应了一声，显然他也知道肥三没有睡觉。

    见对方没有接话，肥三也没觉得尴尬，他在床上咕噜转了一圈，小心地问：“你、你经常一个人这样吗？”

    “哪样？”哪吒的声音听起来仍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可能眼睛都没睁开。

    肥三抓抓脑袋：“就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凡间行走。”

    “嗯。”哪吒简单的回应道，末了，又添了一句：“凡间常有妖魔横行，剿灭它们是我的职责。”

    “天庭里有那么多的神仙，为什么只有你会做这件事？”肥三好奇地问。

    哪吒这会儿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知道，今夜如果他不能满足这条小肥龙的好奇心，估计他是不会消停了，于是他干脆也不睡了，认真答道：“天庭各人各司其职，比如财神，他纵然法力高深，也只能管管凡间财源，月老与天同寿，也不过整日守着那些个红绳，每个人存在的意义都不同。”

    “我在凡间也算有些名头，他们在各处都给我建了不少祠庙，日日都添着香火，奉我为驱邪避恶的‘战神’。既然受了人家的香火，我自然也该担起这‘战神’的责任。”

    他说的挺详细的，肥三听后无端的涌出一股子的羡慕来，他托着腮看着外头的月光，憧憬的道：“真不愧是三太子！我、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有好多人给我建祠修庙，还给我供奉好多好吃的，一定很威风！”

    这真是典型的小孩子思想，哪吒在夜色中无奈的摇摇头，并没有打算告诉他，这种荣耀确实能让神仙们得到力量，但背后要付出的东西却更加沉重，一辈子都被禁锢在这些香火里头。

    他没有戳碎小孩子的幻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假以时日，会的。”

    这话听得肥三很是舒心，他心满意足的抱着自己的被子闭上眼睛，悄悄地跟哪吒道一声：“那我睡了。”

    “嗯。”哪吒轻轻地应了一声。

    肥三再次的犯了一个身，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迷糊间，他觉得，哪吒三太子跟传闻中的怎么一点也不一样？他真的剥了表哥的皮吗？该不会二哥其实一直都是骗他的吧？

    脑子里一直模模糊糊的想这想那，肥三竟然也能做梦。

    梦中，他看到自己就坐在庙堂之上，下头来来往往的都是供奉他的人，而他就笑得牙不见眼的抱着一根猪大腿一直啃，那些凡人都高呼他是肥三太子，可真是美极了！

    哪吒原本已经闭上眼睛假寐，听到动静又是一声叹息的睁开眼睛。借着月光，他看着睡在床上姿势及其不雅观，且抱着个枕头一直舔的圆润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经易的微微上扬。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见了这个孩子，内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无论他做什么，他总是能有耐心去看，和他往日的作风大相径庭。这或许是有什么机缘在里头，但可惜哪吒从来不会去深究这些东西。

    他的手轻轻一扬，被肥三踹到地上的被子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哪吒这才又闭上眼睛，继续冥想假寐，室内除了肥三偶尔睡梦中发出的一两声嘚瑟的笑，只余哪吒的那一点清浅呼吸。

    翌日——

    肥三是被人叫醒的。对于一个被娇惯着的小肉龙来说，早起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只以为是他那些个蚌精姐姐又来烦他，裹了裹被子咕哝道：“走开走开，别烦我。”

    哪吒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那个睡得毫无所觉得少年，看他肥嘟嘟的小脸好一会儿，他已经站在这儿喊他起码一盏茶的时间了，这小肥龙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也许是肥三那圆嘟嘟的脸太吸引人，哪吒看了老半天后，终于伸出了一只手，顺从自己的心意戳了上去。

    嗯？软的？

    哪吒一边面无表情的戳人家的小嫩脸，一边在心里感叹，怪不得敖飞老是在他面前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