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你这位秘书倒是长着一对火眼金睛啊!”顾渊意有所指取笑道。
看过沈富思的散财童子版肖像漫画后,顾渊终于明白沈富思先前怒从何来。此画不乏调笑嘲讽之意,更重要的是它出自一位从来惟己命是从的小员工之手。威严被挑衅,痛脚被揭露,不恼羞成怒才怪。
不过,杜若竟能精准抓住沈富思的特点,无论外貌还是秉性,都刻画得入木三分。这几年大家私下里谈论沈富思,谁不说他攥不住手里的钱,漫天撒财。想到这,顾渊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坐在沈富思身后的杜若。
杜若这会儿极其老实,她脊背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睁着一双大眼,望着虚无的一点发呆,脑海中却在轮番上演自己的各种悲惨下场。冷不丁听见顾渊的话,肩膀一颤,小脸向下垮了几分,呜……顾渊能不能不要给她火上浇油了。
看到杜若明显的表情变化,顾渊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像是戏弄兔子得逞的老虎,不急着吞吃入腹,反而不紧不慢地舔着自己危险的爪子。
沈富思被顾渊挤兑得脸都快绿了,转念想到记录本上的其他内容,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顾总就随意看看,别当真,权当图个开心。”心中却在呵呵冷笑,看吧,看吧,我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开心得起来!
顾渊当然看得出沈富思的别有深意,但他并不在乎,到了他这个高度,能让他在乎的事,已经变得非常之少。
相比之下,他对记录本前面的内容更感兴趣。从沈富思的反应来看,似乎前面的内容更让他在意。
顾渊噙着玩味的笑,意态懒散地向前翻过一页。
嚇!顾渊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页画着两条蛇,一黑一白,盘踞在会议桌上口吐长信,长信上还各卷着一支香烟。烟明显是用钞票卷成的,两条蛇的身下还有成堆这样的香烟。这幅画和上一幅画存在着连续性,上一幅画中那些飞走的钞票全都变成这两条蛇口中的香烟。
两条蛇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暗自揣摩对方。
黑蛇斜瞄着白蛇心道,去年小白忽悠了沈总那么多钱,今年不能再让他得逞。
白蛇则想,今年小黑换了新车,看来忽悠大法又有所精进。
再看两条蛇的蛇脸,分明是沈富思下首处相邻而坐的两位高管。
这幅画的旁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象”就是沈富思,被杜若分别画进黑白二蛇的腹中,因而两条蛇的身形就像那两位高管一样,大腹便便。
顾渊不由对沈富思投去同情的目光,沈富思不自在地侧头避过顾渊的眼睛。他才不要这厮的同情!
顾渊又翻了几页,几乎每幅画都饱含丰富的信息量。这些画虽然画得都是沈富思一方人在会议中的表现,但几乎他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这些秘密都与沈富思及沈富思的公司息息相关。
而这些有秘密的人,都被杜若画得极为丑陋。并不是说他们本身长相丑陋,而是杜若在画的时候刻意放大了他们五官和体态中最丑、最有特点的部分,再配以肮脏复杂的内心,真真是丑态毕露。
顾渊也彻底明白沈富思为什么非要对他藏着掖着这些画,因为作为一个上位者却被下面的人这般糊弄,实在丢脸极了,也窝囊极了,更甚至是无能极了!
不过其中也有几幅没有额外信息的画,比如画着此次PPT宣讲人佟舒颜的那幅画。杜若没有任何丑化夸张的笔触,反而增添了许多萌系元素,将佟舒颜画成一个大萌眼美少女。
顾渊一页一页向前翻着,越翻越觉得疑惑。眼前的这些肖像漫画,画得太专业了,一点都不像业余涂鸦之作。顾渊不由眯起眼,杜若会画画,他怎么不知道?转而想到那只有两个月的短暂相处,又暂时将这点疑虑放下。
当顾渊翻到某一页时,额角跳了跳,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阴沉下来,整张脸似乎还有着微微的扭曲。
因为,顾渊看到了他自己!
沈富思虽然被画成散财童子,但正正经经还是个人。沈富思的两名高管虽然被画成蛇,但有其特殊用意。可他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上面赫然画着一个三头身怪物,左边一头是皮笑肉不笑的虎头,右边一头是冷酷高傲的财神脸,中间一头则是他自己的盛世美颜,呵!他该感谢杜若没将他这张脸丑化,反而还美化了几分吗?
最让他匪夷所思的是,他的面前竟还供着一个香案。案上除了插着香的香炉,还有三盘供品,其中一盘供品竟是个头顶被标注着“女主”字样的女人。
在他的三头怪身前,还跪着一个小人儿。小人儿跪在他脚下,高举三炷高香,即将伏身拜倒。旁白即是小人儿的内心独白:若我无福消受,要你这盛世美颜有何用?人已还你,香已供过,告辞告辞,还求放过。
不知是否是顾渊的气场太过强大。先前,顾渊漫不经心看前面的画时,会议室中的空间还很畅通。现在顾渊的情绪明显和之前不一样,面色已经十分阴沉,偏偏还要勾着一丝笑,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瞬间席卷整间会议室,就连空调中吹出来的风都更冷了几分。
杜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一直僵硬地坐在沈富思的身后不敢动弹,在窥见顾渊明显的表情变化后,不由开始悄悄倾斜身体,意图借沈富思遮挡住自己。
杜若那点小动作,怎么逃得过顾渊的眼睛。他用目光锁住她,就像猛兽锁住自己的猎物。
呵!表面看起来怂,私底下胆子倒是挺大!
顾渊意味不明地笑着,将画有他的那一页纸撕下来折好,然后合上记录本,将其递给身旁的助理。
助理接过记录本走到杜若身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笑着冲她比了下大拇指,又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刚刚坐在顾渊身旁,杜若的记录本上到底有什么内容,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现在他对自家BOSS的这位前女友兼前未婚妻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前他怎么没发现,杜若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刚刚自家BOSS的脸色可是难看的像锅底灰。
“沈总,你这位女秘书可真是了不得。”看到杜若垂着纤细修长的脖颈,紧张地煽动着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却一眼都不敢看他,顾渊冷笑。
“哪里哪里,顾总夸奖了。杜若才刚刚毕业,还有些小孩子心性,若是有得罪之处,顾总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她计较了,再说我这个做老板的还没计较呢!哈哈……”沈富思有些幸灾乐祸。他虽然不明白顾渊那幅画究竟有何深意,但并不妨碍他领会到其中的笑料。
这回你顾渊应该能够感同身受我的有口难言了吧,让你先前嘲笑我!
沈富思虽然生气杜若在如此严肃的会上画漫画,也生气她将自己画成一个好似二傻一样的存在,但杜若却在画中尖锐地指出公司在用人方面存在的问题。
这些问题他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但是这些都是跟着他的老人了,他的精明算计不想用在这些人身上,好几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却没想到他们会一个个变本加厉地来糊弄自己。现在,连才进公司半个月的杜若都能轻易察觉出其中的问题,可见公司的积重都多严重。而且这些人明明知道他家的矿已经挖不出什么东西了,全集团资金开始收紧,这帮人却还拿他当散财童子。
事实上,他虽然生气,心中还是感谢杜若帮他揭了这层疮疤。现在看见顾渊似乎打算发难杜若,自然要站起来替杜若撑腰。
“沈总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这位秘书是个可造之材,但目前还明显不能胜任秘书这份工作。据我所知,沈总的公司还没有设立培训部,不如让她到我的公司去参加一下岗前培训?”
“顾总真会说笑,您公司的岗前培训,都是按照您公司的规章制度和业务内容来制定的,我把自己的秘书放到您公司培训算是怎么回事?”
看到两位老板你来我往互相打机锋,众人都心知与杜若手上的记录本有关,那里到底记了些什么啊,他们一个个抓心挠肝,迫切地想知道。而杜若听见沈富思的话后,原本提起的心又轻轻放下。
顾渊只是想要吓唬吓唬杜若,他自然不会花费人力物力去培训别人家的员工。顾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沈总,我看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我想沈总大概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开这场会,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顾渊没说不会再开投资会,却也没说什么时候会继续开投资会,直接表示要离开。
沈富思等一众人连忙起身相送,杜若也站起身跟着向外走,却被沈富思一眼瞪回去。
给我等着!
杜若便不敢再挪步,她看着众人鱼贯走出会议室后,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回到工位上。
杜若瘫坐在椅子上,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要完蛋。
她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手贱去画画,画也就画了,为什么偏偏要将从原主那里获取来的信息加诸在画中。
原主也是个奇葩,不寻思好好工作,没事就楼上楼下去洗手间听壁角。一开始只是想探听为什么公司内的女同事都排挤她,后来发现在洗手间里能够听到很多秘密,听秘密是会上瘾的,后来便总趁洗手间没人的时候提前藏在那里以便偷听。因此她才能在短短时日内,将公司内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听个遍。
忽然,桌子上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杜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句号。
杜若的心此时正七上八下被悬着,哪有心思去接电话,更没有根据信息去提取原主的记忆,想都没想就摁断了。
没隔多久,工位上的座机又响起,这回杜若不敢不接。
她拿起听筒,刚要说话,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声音,“杜小姐……”
紧接着,电话好像被人抢走,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杜若,敢挂我电话,我看你现在是越发长进了!”
杜若嘴中像是突然被塞了一个鸡蛋,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现在立刻下楼,5分钟内如果我没在楼下大堂看见你,我想你不愿意知道后果。”顾渊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杜若呆了片刻,马上站起身,踩着小高跟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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