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赶来,抬走了周晓冉。
医生说,周晓冉在昏迷前受到了过度惊吓,造成了暂时性的神经失常,而在她昏迷期间,已经出现了神志错乱。
其实她自始至终没有醒过来,而她忽然坐立起来后大喊大叫,不过是谵妄的一种典型表现。
童嗣在一边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点失落。
祝玉寒走到他身边,安慰般的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心疼了?”
童嗣头也没抬:“你不心疼吗?”
“心疼。”祝玉寒点点头:“但是跟你心疼的原因应该不一样。”
“祝队,我发现你脸皮怎么比鞋垫还厚,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祝玉寒摇摇头,心里也明了了三分。
前几天还说什么“我能看上她?她比我姐都大”,今天就啪啪打脸了。
这种直男的心思真的太好猜了。
演唱会会馆闹了这么一出,陈局长当下就联合多个派出所派出将近百号刑警在会馆轮流值班,说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就因为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玩意儿这么一吓,周晓冉已经昏迷了两天,还发起了高烧,谵妄症状非常严重,一直喊着“有鬼,童嗣救我”之类的。
一个警察被吓成这样,闹得人心惶惶的,临近高考的毕业班都把晚自习停了,学生们六点一下课就匆匆赶回了家。
地铁安检口,机场火车站,无一不安排了带枪特警。
这几天去开房的小情侣听到的最多一句话是:
“人脸识别错误,请正对屏幕。”
而就在周晓冉出事当晚,因为会馆大规模封停,电闸全部拉下,导致监控摄像头并没有记录下这一画面。
所以没人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唯一知道的,也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周晓冉她妈妈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医院,一进门就见她的宝贝女儿正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浅蓝的病号服被汗浸成了深蓝色,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周妈妈退到一边悄悄抹了把眼睛,看着还站在一边的童嗣,礼貌性的拉起他的手道谢,什么“多亏你把我女儿送来医院”。
那个一脸衰相的医生一进门就板起了脸,说人太多会影响病人恢复,不由分说就把那群糙老爷们儿都往外撵。
那医生掀开记录本,拿圆珠笔在本子上“吧嗒、吧嗒”地敲着。
“病人情况很不好,一直昏迷,现在已经烧到四十度了,看她能不能撑过今晚,如果撑不过,我们也没办法——”
周妈妈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回头望向女儿,不停摇头,非常无助。
祝玉寒正站在病房外,听到医生这一番话,忽然扭头就往外跑。
童嗣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懒得追,毕竟他现在也实在没那个心情。
祝玉寒匆匆跑下楼,委身钻进车里,连上蓝牙耳机,拨了傅怀禹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接。
如果这张卡被销毁了,那么肯定是会提示关机或者空号,没有人接,就表示这号码他还一直在用,没有注销,也没有从手机中拔出卡。
之所以今晚一定要找到傅怀禹,是因为凶手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他。
根据之前六起案件来看,六个被害人的姓氏分别是赵、封、朱、冯、张、范,如果单取他们姓氏的开头大写字母就是“Z、F、Z、F、Z、F”,而第七名受害者周晓冉则是“Z”开头。
而祝玉寒之所以会觉得下一位受害者是傅怀禹,除了他的姓氏是“F”开头外,最重要的是,将这些受害者所居地在地图上标点连线,会连成一个类似于“死”的字,而傅怀禹家,恰好是“死”字最后那一笔提勾。
他赶紧联系了信息科,让他们查那笔提勾范围内姓氏字母开头为“F”的住户。
不多一会儿,信息科就发来消息:
“那边只是一家是F开头的,就是原先重案组的组长傅怀禹。”
如果下一个是傅怀禹,那么之后是不是就要轮到自己头上了。
不,应该不会,自己家隔了十万八千里,况且到傅怀禹那边后,“死”字就结束了。
“小马,再帮我定位一下,这个手机号的所在地,要最详细的。”
小马在那边爽快的应了声,接着问道:
“祝队长,什么事这么急,找到凶手了?”
祝玉寒转动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大概吧。”
“诶呦,要是破了这件大案子,祝队长是不是要连升三级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哈。”
“尽量吧。”妈的,这个小马怎么这么多废话,让你查个定位叽叽歪歪没完没了。
小马虽然墨迹,但办事倒是个靠谱的,前后不过一分钟,他又打来了电话:
“祝队长,给你查了,这个手机号码定位在大学路311号,就是师大二号门对面的小区,16栋3单元居民楼,但具体哪个房间不能确定。”
“行,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等您升职了请我们吃……”
不等小马说完,祝玉寒已经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卸磨杀马呀你。”小马望着电话,摇摇头,大力扣上。
大学路,闹鬼集中聚集地,因为这事儿,他们师大的二号门已经封了,后勤处连夜修好了门口荒废多年的刷卡机,进出人员一律刷学生卡,否则直接请到保安室喝茶。
根据烦人精小马提供的信息,傅怀禹现在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区里,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实在令人生疑。
他又倏然想起自己被童嗣扮的辫子男鬼吓昏当晚,有人替自己报了警叫了救护车,但那人却不是童嗣。
心脏跳得很快,甚至有点超负荷。
祝玉寒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急切的想要见到傅怀禹。
他匆忙赶到三单元,拔腿就往上跑,被那个秃顶的楼管拦了下来:
“恁怎么还能看着俺就往上跑捏,俺大小是个管理员,最近世道这么乱,恁这大喇喇往上冲,出了事谁负责?”
得,又是一个墨迹怪。
祝玉寒也不跟他废话,从怀中掏出警员证往管理员桌子上一扔:
“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叫傅怀禹的。”
那秃头老伯望着那警员证,戏多的打了个寒颤,老手一搓,笑得像朵菊花:
“协助警方,知情就报是俺们公民的义务和责任。”
“快说!”
就在刚才,祝玉寒的耐心值已经完全降为零,他不耐烦的揪起管理员的衣领。
这种节骨眼儿上,他真的没多余的精力和这老头商业互吹。
管理员吓得不轻,满脸堆笑,皱纹横七竖八地挤在一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傅怀禹,傅怀禹嘛,俺知道,前几个月搬来这里的,个子高,又帅,所以印象特别深。”
“带我上去找他。”
“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祝玉寒想了想:“算是吧。”
祝玉寒跟着老头上了电梯,看着老头按下了“十一”的数字键。
随着电梯的上升,一颗心也随着提到了半空。
自己该说点什么呢,是“你被人盯上了”还是“你印堂发黑最近有灾”。
那老头来到门口,按响了门铃。
过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一声“什么事”。
没错,一点也没错,是傅怀禹的声音,那种高傲的,甚至有些无礼的声音。
“帅哥,这两天物业发福利,恁一直没去领,俺给你送过来了。”
祝玉寒对这管理员老头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觉得这老头还挺上道,一看他就知道平日里也没少看警匪片。
里面沉默一会儿,又问道:
“什么福利。”
“洗衣粉花生油什么的……”
傅怀禹“哦”了一声,接着道:“放外边吧,我一会儿自己去拿,谢了。”
老头求助地望向祝玉寒,似乎也是没了办法。
这人怎么这么懒啊,走两步能怎么着?
祝玉寒走到门前,躲开猫眼,捏着嗓子,学着那老头的声音:“帅哥,你们这栋电梯坏了,俺俩提着恁大的洗衣粉花生油,累不中,给口水润润嗓子呗,一会儿还得爬下去。”
又是冗长的沉默。
就在俩人以为傅怀禹不想理他们或者已经睡下之际,面前深棕色的木门缓缓打开。
门内,是穿着白色浴袍的傅怀禹,头发半干,还在往下滴着水。
其实不管是俩人在一起也好,分手后也好,还是第一次相隔这么长时间才见到一面。
他确实瘦了,看起来蔫蔫的也没什么精神。
祝玉寒一个箭步冲进去,用脚踢上门,将老头挡在门外。
许久不见,是热烈的、赋予全数感情的拥抱。
傅怀禹一个重心不稳被祝玉寒扑倒在地。
就听见一声闷响,傅怀禹后脑勺着了地。
祝玉寒忙起身:“我是不是撞到你了。”
傅怀禹望着他,良久,轻笑出声:
“没有。”
“如果不是今天装成物业来骗你,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你宁愿给物业开门也不想见我,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嘛。”祝玉寒说着,想着,觉得特委屈。
傅怀禹躺在地上,缓缓伸手摸向趴在自己身上那人的腰:
“你方言说得太蹩脚了。”
“什么?”
“你跟我一起住了七年,什么时候见我给物业开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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