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不知道你们从何而来的虚假消息,高永民并未死亡,只是暂时性休克,在及时送往医院救治后,刚才我接到医院消息称高永民已脱离生命危险,现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各位如果不信,我会尽可能提供医院的诊断报告。”
面对咄咄逼人的记者,傅怀禹向来从容。
代表着正义与法治的他,也是最会说谎的人。
“那么,因警方办案不力而导致罗紫衣的死,您有什么想说的。”
傅怀禹眼神冷了几分。
他俯视众人,嘴角勾起:
“对于罗紫衣的死,我深表悲痛与自责,但罗紫衣的死绝非仅是因为警方办案不力,更多的是无良媒体的无休止跟踪与较劲。”说着,他看向其中那家再熟悉不过的报社记者。
“如果我没记错,罗慧女士第二次交赎金的时候,张扬地跟了两辆卫星车,我曾告诫各位这种行为会干扰警方计划,将主导权变为罪犯一方,而贵报社是怎么说的大家还记得么?”
记者无言。
确实,当时警方便装成罗慧友人同罗慧一通前去赎金交付地点时,两辆卫星车紧随其后,当时傅怀禹曾下车冷声让他们离开。
而自己当时也不知较的哪门子劲,哏着头说另一家报社不走自己也不走。
确实,罗紫衣的死因主要是于凶手惨无人道的残害,但自己没有责任么?
大家争着抢着都想分一杯羹,却忘了。
这是以人血与痛苦铸成的食羹。
吃相实在太难看了。
那名记者沉默许久,忽而扯下领间别的扬声器,扔在地上踩碎。
“每次罗慧女士前去约定地点交付赎金时,总有记者埋伏,而我们警方只将线索提供给了央记,那么请问,各位是从哪里嗅到了腐气奔赴而来的呢,总不至于,是央记自砸饭碗将消息透露给各位的吧。”傅怀禹笑得乖张。
“你们可知,金钱支配下的欲望,代价却是几条无辜鲜活的生命。”他勾着嘴角,眼睛全完全没在笑。
记者哑言,缓缓放下话筒。
沉默良久,他转身对着身后的摄像摆摆手:
“收工。”
记者散去,傅怀禹未做过多停留,转身走进办公大厅。
几个组员迎上来:“头儿,高玉民死亡的消息现在在网上炒得火热。”
“你能管住别人的嘴么?不能。”说罢,傅怀禹昂首阔步离开。
他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电脑上条条将罗紫衣的死因以及至今未将嫌疑人逮捕归案的责任都归于无能的警察。
傅怀禹倚在靠背上,听着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薛垣敲敲门进来,将资料呈上:
“这是医院传来的高玉民死亡认证报告,请您过目。”
傅怀禹直起身子,打量着这个精干的小伙子。
“放那吧。”
薛垣点头,将报告放好,转身欲走,却又被傅怀禹喊住。
就见傅怀禹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递过去:
“考虑到你从警以来,表现良好,并且母亲患病,需要高额医疗费,我向上级替你申请了一笔补助金,加上我自己的一点存款,这里是五十万,先拿去。”
薛垣愣了下,看看那张支票,又看看傅怀禹。
而傅怀禹只是自顾拿起死亡报告翻看着,又道:“不义之财,不拿为妙。”
良久,薛垣终于颤抖着手拿过那张支票,然后对着傅怀禹深深鞠躬。
没有人天生就是罪犯,只是因为环境因素以及没有正确引导所致。
而罪犯在行凶那一刻,或许也是期盼着有人能救赎他。
然而没有人关注他,更不会关心他,只有惨案真实发生了,才会被记入犯罪档案,才会有人就此对他们的心理进行探寻研究。
网络喷子又开始占据各大社交软件进行“公道主持”,他们唾骂着人民警察,唾骂上级无能,却忘了根因本不在此。
“做做笔录我也会,用警察来了?”
“拿着纳税人的钱为虎作伥,就只有吼人民群众的本事,这么多人抓一个都抓不到,说出来真的不怕笑死,瞧他们还自己美得不轻。”
“你行你上,反正吃白饭这种事我不行。”
“亘古不变的真理,警察只有等事情解决了才会姗姗来迟。”
祝玉寒一条条翻着此次罗紫衣绑架案下面的热评,越看越烦躁,索性将手机一扔,扯过毯子蒙头生闷气。
储荣摘下口罩,走出工作室,扔来一沓尸检报告:
“结果出来了,整形诊所两名医师与那无头女尸确认是同一天死亡,且三具尸体头部两侧均有开放性伤口,外力所致,生前该是遭遇罪犯惨无人道的虐待,现在死者身份确认了,可以通知家属前来认领。”
祝玉寒起身,点燃一支烟,他拿着三份尸检报告反复对比,没注意,烟灰掉在地上。
储荣忙拿纸巾擦过,嘴里还抱怨着:“你可长点心吧,别人净跟你吸二手烟。”
“抱歉,对不起,我错了。”祝玉寒道歉三连,赶紧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储荣倒是不抽烟,这烟灰缸纯粹是为自己准备的。
却忽然发现烟灰缸中除了自己常抽的牌子,还有一根没见过的,凑过去瞧瞧,还是外烟。
“你也学着抽烟了?”
储荣看着烟灰缸,思忖片刻:“别闹,我可是法医,我这地方常有警察来,兴许是他们抽的。”
祝玉寒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掀起衣领我看看。”
祝玉寒掀开衣领,上面一道明显擦伤。
“再偏一点,你的小命就没了。”储荣轻轻掰过祝玉寒的脖子检查当日因警匪枪战不小心被子弹击中飞弹而出的玻璃擦伤的痕迹。
“你可千万别跟傅怀禹说。”祝玉寒捂着疼痛的伤口,龇牙咧嘴道。
“我可不敢说,他要是知道了非得心疼死,兴许还得把射出这子弹的人揪出来打一顿。”储荣笑笑,拿过药水替祝玉寒上药。
“没这么夸张,他才不管我死活,怕担责任罢了。”
药水上完,祝玉寒拉上衣领,轻轻活动着酸涩的肩膀。
储荣看着他,低笑一声:“我看未必,警局都传遍了,据闻事后还给你下跪了?”
“这些人怎么跟长舌妇似的,别听他们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他那是长时间精神紧绷猛地松懈下来造成的暂时性失力。”
储荣戏谑地叹口气,摇摇头:“情商低,没救了。”
祝玉寒犹豫半晌,又缓缓开口:“其实不想他知道这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顿了顿。
“我从小刘那边得知,他们会于明晚开始伪装高永民进入ICU,等另外的嫌犯现身。”
储荣眯起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去掺和?”
“会不会用词,我这叫心系百姓,怎么是掺和呢,现在因为出现了持枪暴徒,搞得人心惶惶,不少学校公司放起大假,再抓不到人,你信不信,上头非得找个替罪羊出来以息众怒。”
“别给自己贴金了,几百个刑警还不及你一个祝玉寒?你就老实待着,别给别人添麻烦就成。”储荣起身:“不聊了,我得把那几具尸体封存处理,你要是饿了就叫外卖。”
其实祝玉寒从警十年,什么凶杀案没见过,但这次罗紫衣一案是真的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要亲手抓捕这群凶犯以示正法。
月明星灿,城市里极少能见到这么美的夜景。
趁储荣小憩之时,祝玉寒披上外套,随手顺了把储荣的解剖刀,封好藏在怀里,乘着月色悄悄出门。
医院门口埋伏了不少警察,有不少熟面孔,那些人见到祝玉寒,均是一愣,但也不敢过去拦,生怕打草惊蛇。
其中一名警察伸手冲着站在住院部门口伪装探望亲友的队友伸手做了个手势,然后指指祝玉寒,意思是通知头儿这麻烦精又来了。
收到信息的警察一看,忙躲进卫生间打开对讲机的耳麦:
“头儿,祝队长来了。”
正躺在ICU里伪装成高永民的傅怀禹一听,手中对讲机差点被他捏碎。
但现下不能声张。
他闭上眼睛,做了数次深呼吸才勉强将情绪平复下来。
墙上时钟指向十二,大地陷入一片阒寂。
只闻风声低低哀哭,似乎在表达着对逝去之人的沉痛哀悼。
走廊上响起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四下张望一番,行色匆匆,来到高玉民病房外,又鬼鬼祟祟东张西望,过后,轻轻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傅怀禹躺在病床上,耳机中传来组员的报告:
“头儿,嫌犯可能出现了,是个戴着鸭舌帽穿着工装服的男人,神色诡异,正往病房去。”
傅怀禹藏在被子中的手悄悄按动信号发射器的按钮,示意埋伏的刑警现在可以在门后候好。
隐约中,听见那个人已经走到自己床边,手在兜里摸索着。
傅怀禹扯开被子翻身下床。
那人一看,大惊失色,迅速掏出枪对着傅怀禹射出。
只因为后坐力过大所以射出的子弹稍有偏差,正打在傅怀禹身边的柜子上。
趁那人换弹之际,傅怀禹抬腿以膝盖重顶那人腹部,疼的那人下意识弯腰,尔后被傅怀禹拧住胳膊折到身后,接着速速打掉他手中的枪。
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警员一拥而入,迅速将那人包围,十几柄□□齐刷刷对准他。
走廊的灯倏然亮起,傅怀禹将嫌犯双手反剪于背后,铐上手铐。
祝玉寒正给队员小刘打电话:“你不是说是二号病房么,我推门进去正在查房的医生把我骂了一顿。”
“傅组长说的是二号病房啊,天地良心,我真没蒙您。”
转念一想,傅怀禹素来严谨,这种事他会随口出去乱说?
原来他早就料到自己定不死心,故意对小刘说了个假消息。
祝玉寒气得伤口都在隐隐作痛,他低咒一句,接着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骚动。
祝玉寒忙跑上去查看情况,就看见一帮警察押着一个男人往楼下走,后面还跟着面若冰霜的傅怀禹。
傅怀禹没理他,绕开径直下楼。
一出门,正在聊天的记者一拥而上。
闪光灯,警铃灯交相辉映,照亮整个住院部。
不少病人打开窗子探出头,大力鼓掌。
将嫌疑人押送至警车中赶往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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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荣正睡着,被电话吵醒,那头是傅怀禹冷傲的声音,告诉他来警局提取嫌犯的DNA与断指中的□□做比对。
储荣揉着惺忪睡眼穿衣出门,来到大厅,却见本该好好睡在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他望着那沙发,许久,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接着一头扎入夜幕中。
凌晨三点,审讯室一盏昏黄吊灯,映照出嫌犯肿胀异常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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