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小说:嫁给前驸马他小叔 作者:咎书
    第五十六章

    去看过赵佑泽, 嘉善便从内室出来,向长乐宫的主人, 静妃问了声安。

    自己嫁出了宫以后,对阿弟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地方。静妃这些年抚养赵佑泽十分用心。端看适才, 她脸上出现的欣慰之色,也知道她的感情不是作假。

    嘉善笑吟吟地道:“这些日子为元康的眼睛牵挂, 娘娘劳心劳累了。”

    静妃笑一笑,只说:“当年得幸于陛下与皇后, 愿将四殿下托与我, 自是要鞠躬尽瘁的。”

    嘉善也笑了。

    “瞧你一脑门的汗。”静妃见嘉善额上又沁出了汗珠,忙说,“坐下来歇歇吧。”

    嘉善道:“是。”

    嘉善端正地坐在了榻上,与静妃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笑容满面。

    展岳是外男,他虽是嘉善的夫婿, 但是和静妃相处也多有不便。章和帝愿放他进来一同看望赵佑泽, 已是外开恩。

    看嘉善似乎有话要和静妃说的样子, 展岳便自觉地退出里间, 去正堂和皇帝以及孔氏等人站在了一起。

    孔氏医治赵佑泽, 实有大功。章和帝难免升起了将他留下, 收入太医院的念头。

    太医院的御医们, 都在宫里混了多年, 如今, 几位脸色却不大好看, 龚院判也一样。

    四殿下患眼疾这么久。太医院群医束手无策,反让一个外人治好了四殿下的眼睛。哪怕是章和帝,也在赵佑泽的眼睛恢复之余,分了点心去想别的。

    “孔厉辉。”章和帝叫着孔氏的名字,他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慢慢思索着道,“你既有此本事,便留在太医院里。冲你医治四殿下有功,朕可破,提你为副院使。”

    太医院设有院使一个,院判两个。副院使是本朝独有的官职,与院判同为正六品,不仅为皇室服务,还主管培养后代医师。

    听了章和帝的话,今日的当值御医忍不住眉心一跳,很有些艳羡地望向孔厉辉。

    不想,孔厉辉却缓慢地出列,他跪道:“承蒙陛下高爱。然草民一介布衣,从没有过在御前服侍的经验,四殿下的眼睛不过是草民误打误撞。实际能力,其实远不及几位太医院的大人。”

    “草民一家老小都在江南,从前也习惯了游历江湖。未免失了规矩,陛下的恩典,草民万不敢受。”孔厉辉的话说得漂亮,实则这没几句真话的故事里,却隐隐藏着傲骨。

    章和帝淡道:“误打误撞也能看好四殿下。你的意思,是朕的太医,都百无一用?”

    他轻描淡写地望着孔厉辉。

    “草民不敢。”孔厉辉忙道,“实是术业有专攻。”

    “草民听闻,江院使专擅伤寒杂类,龚院判则是妇科圣手,吴院判于内经一道颇有研究。草民的医学是于江湖习来的,比起几位院使院判,不免要交杂一些,胆量也要更大。几位院判不敢行的方法,草民敢,这才偶然医好了四殿下。这并不代表,草民比几位大人高明。”

    “草民一身江湖习气,做事没个轻重。若是真留在了太医院里,只怕是祸不是福。”孔厉辉叩头道,“望陛下明鉴。”

    章和帝微眯起了眼,就连几位御医脸上都露出了“其不识好歹”的表情。

    展岳站在章和帝身后,只是慢慢地打量着孔厉辉,眉心微敛。

    过了少顷。

    章和帝轻轻微笑了下,他淡漠道:“既如此,朕不强人所难。朕允你去江南一带,做太医院的大使,不许再辞。这也是给你孔家上个金字招牌,便于你悬壶济世。”

    孔厉辉一怔,即刻大喜地叩头谢恩。

    章和帝却双眸幽深,在赵佑泽的眼睛恢复之初,他确实有过片刻喜色,随后,表情似乎就一直极其地沉寂。

    展岳常年侍君,对帝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见此,不由若有所思。

    晚上,嘉善和展岳没能在长乐宫赴宴。这才是嘉善出嫁第三日,还没到归宁的时候。今日父皇体恤他们姐弟情深,才准了小黄门请她进宫来。

    展岳也不宜在后宫多待。

    因此见天色将黑,嘉善又去陪着赵佑泽说了几句话,便向章和帝拜别,回了安国公府。

    展岳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晚上沐浴完,与嘉善上了床榻时,他的面色仍是有些清冷,眸色浅淡。和嘉善两腮上的红润气色,恰形成了完好的对比。

    嘉善多少觉得奇怪,明明下午他与自己一起看元康时还好好地,是后来出了什么事儿?

    嘉善侧过身,目光望向展岳的脸,迟疑了一会儿,她方轻声道:“你怎么了?”

    “是不是又想起你娘,所以觉得难过?”嘉善左思右想,只有早上去给傅时瑜祭扫时,他神情一直不愉。

    怕他是到了夜间,想起了往事儿来,便想开解一二。

    展岳笑一下,也翻过了身,和嘉善面贴面地望着。

    床畔间的距离那样近,展岳侧过来的瞬间,嘉善的脸上不禁微微一红,落在绯红的床帐旁,好似前一夜的共赴巫山云雨,又重现在了眼前一般。

    嘉善长睫微颤,不由自主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展岳的唇角,悄无声息地勾了起来,相比适才,他脸上总算多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没难过。”展岳宛转望了嘉善一眼。他侧躺时,俊美的眉目显得越发清晰,他望着嘉善,眸上本染了一丝火热。

    可大概是思路不小心开了小差,猛地岔到了别处去,展岳不自觉滚动了下喉结,他忽然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元康的眼睛,好得不同寻常。”

    嘉善愣了愣,抿唇道:“什么意思?”

    展岳沉默些许,他动着嘴唇:“今日你与静妃娘娘说话时,陛下在外间,要给孔氏一个副院使的官职。”

    “孔氏推辞了,”展岳不紧不慢地说,“而且非常坚决。”

    嘉善问:“也许,他是真的不愿做官呢?我听五舅说,他来源于江湖,可能潇洒自在惯了……”

    “不。”展岳第一次不礼貌地打断了她的思路,他嗓音沙哑,“我直觉没那么简单。”

    嘉善微怔。

    上一世,赵佑泽的眼睛治到一半就无辜身亡。嘉善也不想给孔厉辉添麻烦,忙连夜请人将他送出了京城。

    孔氏之前,是被五舅裴子期带入京,裴子期是个真正“五花马,千金裘”的世家公子,交友极广泛,立刻妥善地安置了孔厉辉。此后,嘉善就与孔厉辉再没见过了。

    这一次,急急忙忙地请五舅再寻孔氏进京,嘉善几乎没想过,他若真治好了元康,会得到什么应得的待遇。

    不过,父皇一向惜才,元康的眼睛又是多年遗憾,想来也能猜到,父皇对孔氏必有重赏,定会赏他官职。

    而孔氏一意推辞,是进京前就想好了要过无官一身轻的生活,还是说……后来,才决定的?

    嘉善想一想,问道:“那你怎么以为?”

    展岳紧盯着她,声音低沉好听,可他的话长驱直入,无端让嘉善生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他一字字地问:“元康的眼睛,真的是天生的吗?”

    嘉善淡然地回望过去,这瞬间,她的薄唇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她很快想通了展岳话里的玄机,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孔氏发现元康的眼睛另有隐情,所以——”

    “不敢在京里多待?”嘉善慢吞吞地问完了后半句话。

    展岳没有作声,可眼里的意味儿,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嘉善的心硬生生地漏跳了一拍,她问:“父皇今日如何说的?”

    “父皇大抵,看出来了。”展岳说。

    毕竟,他是从章和帝和孔氏两个人的连锁反应中,才判断出这些的。今上也不是个耳目不灵之人。

    嘉善神色肃穆,狠狠抿起了唇。

    展岳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的事情。”

    他说:“元康已十二岁,十二年过去,宫里许多老人都不在了,母后又已薨逝。这事儿,在有确凿证据之前,父皇不会声张,你也不要提。”

    宫里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嘉善在宫里长到大,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正了神色道:“我记得,元康出生的时候,父皇亲自去了豫州赈灾。那一年很不太平,当时就有传闻说,母后这胎不详,会不会是有人借此下黑手?”

    展岳道:“都有可能。”

    皇后的嫡子生出来却是个瞎子,当年,许多人为此唏嘘过。这事儿若是被人,人为地做了手脚,那无疑会在后宫前朝都掀起一层腥风血雨。

    有嫌疑的人太多,要牵扯的人也太多。

    嘉善闭了闭眼:“可如果,元康的眼睛不是天生有疾,那么多太医,怎么会没有一个看出来呢?”

    “在母体中受损,也能算天生。”展岳见嘉善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又道,“只是我的猜测,或许,我们在自己吓自己。”

    展岳不是一个不稳重的人,嘉善知道。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百感交集地翻过身,以背背对着展岳,她郑重道:“趁着孔氏还没出京城,我得去见见他。”

    “唔——”嘉善刚一转过去,就毫无疑问地落在了展岳怀里。

    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襟,以战栗的指尖,慢慢扶过嘉善光滑的背脊。

    嘉善的心思急忙从一团乱里抽了出来,她忍不住地小声道:“你干嘛。”

    “还疼吗?”展岳声线低哑地问。

    知道他在问什么,嘉善的面色潮红,她小心地动弹了一下身子。

    “还,还有些不适。”嘉善的气息灼热。

    她这倒不是假话,她上辈子与展少瑛行房时,从来没有那样激烈过。洞房夜又是第一次,没得要更娇嫩。

    听了嘉善的话,展岳的手停了下来。

    他改为揽住嘉善的腰:“嗯,我不碰你。”

    “只想抱着你睡。”展岳的身子向前,果然紧紧地贴向了她的背。他将脑袋放在她肩上,像是模仿了,下午赵佑泽依赖她时的样子。

    这是展岳在汲取她的温暖。

    嘉善的心不由软了下来。

    想到这些年,他一直是孑然一身,嘉善将手也放进被子里,与他十指紧握。

    “你喜欢抱着睡,那就抱着吧。”嘉善宠溺地笑着说。

    虽然才成婚几天,可是嘉善觉得,她似乎已经窥见了,别人要用许多年都无法见到的展岳。

    他少居高位,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杀伐决断地。像这样靠着她,轻声说“我想抱着你”的展砚清,恐怕是真的,只独属于她的吧?

    嘉善甜甜笑了笑。适才因为元康而起的担忧思虑,好似都默不作声地消弭了一些。

    她微微闭上了眼,却发现,某人还是不守规矩地,舔了一口她的耳垂。

    以为他说话不算话,嘉善不禁羞愤道:“展砚清!”

    展岳低声说:“就亲一下。”

    “好不好?”展岳温柔地在她耳侧问。

    他声音低垂,听起来不免可怜巴巴地。

    嘉善妥协道:“那……就一下。”

    展岳果然,只是在她颈上亲了一下。

    见他真的没有下一步动作,嘉善的呼吸,才又平稳下来。可有了这次前车之鉴,再闭上眼,好像一下子睡不着了。

    她被展岳抱在怀里,不好乱动,只能扭头,小心地望了眼展岳。

    见展岳双眼动也不动地阖着,气息似乎已经踏入了安稳的睡眠中,嘉善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想了想,她轻轻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展岳面上啄了一口,而后才将头转回来。

    嘉善没能看到,就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某个她以为熟睡的人,嘴角又克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了。

    他扑在她发上,认真地嗅了下那盛开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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