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不知,只是感觉,”典韦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在山氏的教导之下,你会善用女子柔弱的外貌以武器,这是好事,可你又直白强势地正面与杨丑打机锋,威胁于他,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城府很深,对你越发提防。”
典韦挠了挠头,不解地说道:“你分明是急于救出张汪,为何要表现的冷静自持呢?明明心思明镜似的干净,却平白让人觉得有种蛇蝎女子,满腹坏水的感觉?”
一桶凉水,当头迎着张春华的头顶泼下,浇得她心头颤颤。
典韦轻叹一声:“我也只是说说我自己的感受罢了,若是放在我生前,遇上像你这样善用容颜的女子,我是有多远躲多远的。”
而问题就在于,张春华她脑子一根筋啊!
典韦扶额,缓缓摇头:“罢了,你都已经这样做了,之后回野王的路上你也别有心里负担,自己曾经是怎么样的,就表现成什么样吧,莫要装相,能做上将领位置的,没有人是傻子。”
他低头,见张春华傻乎乎地站在那边不动了,微微长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他,不由安慰似的摸了摸她脑袋:“没事儿,不就是犯了一些小错误,后果也就是会有人来监视你罢了,好歹杨丑答应救张汪了不是。”
张春华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一脸崩溃:“我只想着不能输掉气势,阿娘又叫我时刻保持住礼仪,这样不对吗?”
典韦不确定道:“你要不打盆水来看看自己什么样?”
张春华对着水中的自己研究了半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弄巧成拙了!
平白在杨丑面前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蛇蝎女子”的印象,张春华欲哭无泪。
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啊?!
典韦见她大受打击,忙安慰道:“你们聊的也不多,不过是第一印象罢了。”
第一印象!
张春华苦哈哈地吃进这个哑巴亏,并且乖乖地跟随四个监视人骑马上路回野王。
次日,司马懿与胡昭的马车终于缓缓来到了温县,他们看到县城门外聚集了不少身穿盔甲的士兵,微微回避开。
“那是张杨驻军吧,近来温县可有大事发生?”胡昭疑惑问道。
司马懿沉思:“若说大事,恐怕唯有曹军攻徐,这与温县并无关系。”
“张杨与吕奉先关系好不是一天两天了,”胡昭若有所指地说道。
“张杨的大队精锐都去了野王,留在温县的唯有副将杨丑,”司马懿微微皱眉:“若是张杨打算支援吕奉先,河内平静和平的假象将会被打破。”
“车夫将马车回避一下,等那些人离开再进城,”胡昭对外头喊了一声。
车内沉默了良久,司马懿突然开口问道:“先生认为,日后这河内将会落入谁的手中?”
胡昭抚摸着胡子,思索片刻,轻叹道:“思来想去,无论过程如何,终会入曹孟德之手,只是早晚罢了。”
“仲达可是对曹孟德有所不满?”胡昭问道。
“两年前,曹操将汉献帝奉迎许昌,其专国弄权,当属国之奸贼。”司马懿对曹操的感官并不好。
“若要洞悉这天下大势,必须以局外人的身份来观察评论,而非站在其中一处立场之上。”胡昭缓缓说道:“也不能站在家族立场之上,如此,才能头脑清明,走一步,看百步之外。”
“可是先生,”司马懿欲言又止:“曹操掌权之后,下令逮捕贵族,押解游街,没收家产,有的甚至被斩首示众!”
胡昭但笑不语,他视线悠悠地看向远方,意味深长地说道:“其一心矫正汉之弊政,到底是手段太过粗暴,急于求成了。”
司马懿不解道:“他们如何碍着朝政了?”
“仲达真是不懂吗?”胡昭轻叹一声:“还是不愿懂呢?”
司马懿沉默了。
“曹操之于袁绍,更成功的地方便在于其不拘一格,唯才是举,”胡昭语重心长说道:“天下诸侯之间,最先摒弃门第理念的,唯曹公一人。”
胡昭轻笑道:“以仲达之见,汉室危亡,谁可扶之?”
司马懿心中知道胡昭所想的必是曹操,只是他始终坚信,曹操乃国之奸贼:“先生,曹操并非大义之辈,我认为他并非为匡扶汉室,而是为谋夺天下。”
胡昭不置可否,他的眼眸深邃,带着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睿智:“这就要看在仲达心中,这汉室是指谁家汉室了。”
司马懿大受震撼。
胡昭缓缓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有冲劲可不是好事,尤其是现在这局面,天下诸侯,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司马懿不再言语。
他纵然满腹才学,想要报国尽忠又有何处能让他得以施展?
他情绪有些低落,撩开车帘望向窗外,不经意间瞥到人群中有道熟悉的身影,握着车帘的手猛地一紧。
“先生快看,那骑黑马之人可是少侠?”
胡昭闻言眯眼向窗外望去:“好像还真是。”
少侠骑着黑马,由四个带刀侍卫簇拥着,五匹骏马往城门外疾驰而去,不久,杨丑也带着兵马离开了。
“张杨军中几时有这等英雄人物了?”胡昭纳闷了,按理说,谁要是在这个年岁能一个打几个成年人,其名声必定会被人传至沸沸扬扬,又怎会至今还默默无闻?
两日后,张春华在四位小将的“保护”下终于安全地到达了野王,她驱赶黑马回到家中,却见有三人带着一群家丁围堵在张府之外。
那年岁稍大一些的老伯在张府之外叫骂着:“张汪,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我女儿命来!”
另一男子扶着老伯,也是满脸气愤,在老百姓的围观之下大声嚷嚷:“张汪大贪官,手段下作,为嫉恨上官害得我姐姐一尸两命,可怜我姐姐嫁给大将军不足一年便香消玉损!”
又见一老妇人,贵在张府之外,口中大喊:“老爷救命啊!老爷,当初是您指使我下毒手的,您也说会保全于我,如今怎能弃我于不顾呢!”
那老妇人颤抖着粗糙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金钗放在面前,用力地磕头:“求老爷救我一命,这金钗老奴受不起啊!”
老伯大喊:“那是赃物!”
边上的百姓指指点点,闲言碎语之间对张汪颇为鄙夷,他们以恶毒的唾沫星子对着紧闭大门的张府,以人群逼迫张府开门。
张春华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遥望人群之中,果然发现了混入其中的三两可疑人士。
“春华,有人监视。”典韦适时提醒道。
张春华点点头,她瞥了一眼跟随而来的四个人,都穿着干净的守军服,顿时心生一计。
她昂首挺胸,傲然地驱马往张府大门而去:“吾乃太原少将张华,何人敢在我张府外头放肆!”
如今的太原,可是袁绍的地盘!
张春华穿着一袭劲装,身后跟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骑着骏马,锦衣带刀,这阵势看上去颇为唬人。
人群避让开,她驱马上千,以刀抬起那跪在地上的老妇人下巴,老妇人吓得瑟瑟发抖,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
“虽不知是谁将你派来的,回去告诉你主子,张府没了张汪还有我张华在,有我在,张府还轮不到外人来欺凌,”刀子贴在老妇人的脸颊边,划破了她的皮肤,丝丝血迹低落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气。
那老伯激动地叫道:“还有没有枉法了!你们害死我女儿,竟还仗势欺人!”
张春华盯准了一甩,手中的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痕迹,啪——一声卡入了老伯身后的木架摊子上。
“啊!”老伯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父亲,父亲!”那年轻人愤恨地冲上前去,“你简直欺人太甚!”说这就要去打张春华的黑马。
黑马喷了个响鼻,不屑地剁着蹄子,而张春华身边的带刀侍卫则纷纷抽出了闪烁着寒光的刀剑,喝道:“退后,再有轻举妄动休要怪我们出手伤人。”
“你父亲倒在地上,怎么不见你去关心一下?”张春华凉凉地说道,她瞥过鸦雀无声的人群,扯出一抹冷笑:“这老妇人是给你女儿接生的稳婆吧?就是她亲手杀死了你女儿,你不仅不责怪她,还为她与我争吵?当真笑话!”
张春华下马,前去拔出自己的刀,缓缓插回自己腰间:“戏演完了,也改散场了,记得回去告诉指使你们的主子,太原张华回乡探亲,这张府,我张华保了!”
少年傲气凌人的昭告天下,他转身牵起自己的马,与四个护卫一起往张府走去,张府之门悄声无息地从内打开,看门人惊喜地将其迎入府中。
人群中,虎视眈眈盯着张府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太原张华,莫非是袁绍帐下的?你们留下继续监视,我这就去回复找大人。”
“情况不妙啊,若真是太原来人,赵大人可就逼迫不出张家小姐了。”
“是不是还未可知,莫要妄下定论,也许他满口谎言呢!”
那领头人皱起眉头,他前往那木制铺子处查看:“普通人,能轻轻一挥便将这样的铺子砍成两半?”
这准头,这力气,非常人所为。
另外两人齐刷刷沉默了,实则内心已是信了八成。
“他带在身边的四人看模样该都是孔武有力的精兵,不可不防,若真是袁绍帐下小将领,那麻烦可就大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告知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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