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里便是杨将军的主帐,请进。”
外头守卫将张春华放入,杨丑将手中的信件折好放下,抬头却见眼前并非张汪身影,而是一陌生的精致少年,他一惊,刷一下站了起来:“你是!”
那句你是何人没问出口,却听那精致少年开口唤道:“杨伯父。”
杨丑愣了,他仔细打量那少年,身材纤细娇小,眉目温婉精致,五官眼熟的很,像极了张汪与山氏,可不正是张汪家的那位宝贝千金吗?
“张兄之女,我记得你是叫/春华?”杨丑将她请入案前坐下,心中满腹疑问:“你父亲呢?为何他不亲自来找我?还有你一深闺女子,他怎会放你独自一人出来,还是入这全是男儿的军营!”
杨丑说道一半,见一身男装的小女郎面带哀色,他心头一咯噔,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张兄他怎么了?可是出了意外?!”
“两天前,张杨大将军派人来抓走了阿父与阿娘,”张春华手握着拳,冷静说道:“理由是阿父谋害了大将军的小妾,致使其一尸两命。”
“荒唐!”杨丑怒道:“为一个妾室,一个玩物!值得劳师动众抓军中高官?说出去也不让人笑掉了牙?”
张春华摇摇头,她将张汪准备的图纸递给杨丑,“赵勇让我去野王公堂将事情闹大,要毁去我父亲名声。”
“事情闹大毁的是张杨名声,”杨丑冷笑一声:“张杨鼠目寸光,脑子越发锈钝了,信任赵勇这等无才无德的小人。”
“这是阿父藏起来的东西,包括给您的拜帖,都被他收入行囊之中,好在阿父将行囊藏于厨房柴堆之中,因此没有被赵勇带来的人搜寻到。”张春华接着说道。
杨丑展开那图纸,看后大惊,他突然明悟了过来,原来张汪被抓前已经做好了要来找自己的准备。
张杨军中粮仓布置图,还有兵线供给路线,这样的信息一旦泄露出去,足以令张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杨丑心头狂跳,他想到自己效忠之人对他的吩咐,知道完成任务指日可待,郑重地将这图纸折叠好,与那信件放在了一处。
“你知道这是什么?”杨丑严肃道。
张春华平静点头:“我知道。”
“你可知道,将它交给了我,意味着什么?”杨丑见她镇定自若,心中渐生警惕,他心道:张汪家的女儿心思深沉,绝非常人。
杨丑沉着脸,身上的气势与杀意骤然释放而出,压迫着面前看似柔弱的女郎。
张春华浑然不惧,冷静以对:“阿父让我来找你,他准备这图纸,也是为了带给你。”
杨丑脸色变了变,他闭了闭眼,在此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冷漠果决:“你想救出张兄夫妇。”
“是!”
杨丑冷冷道:“而我,要率军投曹。”
“我们的敌人都是张杨,不是吗?”张春华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带着小女儿的娇弱与温情,惹人怜惜,而她说出口的话却犀利毒辣:“河内日后会由谁来掌控,我管不着,我只想救出阿父与阿娘,张杨若对他们做了什么,我会数倍奉还。”
一袭男装的小女郎浑然不惧怕他身上的杀气,谈笑间云淡风轻,她清明的眼眸望着他,柔情似水,却让杨丑如坠冰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子的张春华令他觉得心惊肉跳。
张兄,知道他女儿是这样子的吗?
杨丑没有想到张汪家的柔弱千金竟还有这样一面,他心思转动,知道她不是好糊弄的。
再与张春华商谈时,杨丑已经用上了对待成年人的平等态度,而不是将她轻视为张汪的附属品。
“温县的兵力,不宜长途跋涉前往野王,会让张杨有所警觉,”杨丑说道:“若是兵变,河内军力自相残杀,难保北面袁绍不会乘虚而入。”
“杨叔叔准备如何做?”张春华洗耳恭听。
“趁其不备,杀将夺权!”杨丑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张春华,他是沙场老将,随张杨守卫河内多年,可是对于多年来屡次提拔信任他的张杨毫不恋旧,甚至扬言要杀他:“如何?怕了吗?”
“怎么会?”张春华后背汗湿了衣襟,她端住自己,一举一动都带着深闺女子的柔婉,这是山氏对她仪态进行雕琢的成果,也是她面临比自己强势许多敌人时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
她不能退缩,杨丑在评估她的价值,在衡量救出张汪的得失。
乱世之中,利益为先,什么兄弟情谊都是可以抛却的!
越是美丽的花,越是带着毒,而越是弱小无辜的表象,越是令人放低戒心。
“那么,我若要你去直面野王军中诸将呢?”杨丑目光炯炯,直视张春华盈盈双眸,他打量小女郎苍白精致的小脸,还有柔若无骨手,轻笑道:“你又有多少胆量?”
张春华顺着他的目光,举起了自己纤细的柔夷细细打量。这双手分明已经练武多年,能举二十斤重的武器轻松挥舞,却如玉般光滑,毫无老茧的痕迹,因为勾玉把她的老茧都给吞了。
当初为了练武,她受过不轻的伤,曾经从木桩上狠狠摔下,卧在床上不能动弹,可仅仅只需要一夜,勾玉闪烁,高烧过后,她又一次恢复了伤势。
“我的胆量,杨伯父已经看到了,您若有什么计划,也别藏着掩着了,明人不说暗话,事已至此,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您认为,阿父被捉以后,您自己又能安全多久呢?”
杨丑沉默片刻,觉得她说的也对,张杨实则早已疏远怀疑他了,否则又怎会让他驻守温县,而让睦固随他前往野王?
杨丑终是坦言说了:“张杨军中,我与眭固都属他的亲信,野王军中都有我们的人脉,若张杨不在,唯我两能够主持大局。此次我可以随你去往野王,要掌握野王大军,只需两点。一,拖住睦固,二,杀死张杨,只要做到这两点,剩余事情我会处理好,而张兄也就安全了。”
“我听说,您与眭固副将素来不和?”张春华放下手,询问道。
“呵呵,”杨丑意味深长地笑了,“眭固亲袁,我亲曹,懂否?”
张春华恍然大悟,轻笑道:“这张杨大将军,做主公可真失败,营中诸将早已上下离心。”
“你父亲与眭固关系不差,我要你去拖住眭固,让他没空抽身前往张杨主帐,你能做到吗?”张杨说道。
“话不说满,八分把握,”张春华低垂眉眼,认真道。
“眭固怜惜柔弱温婉的女子,你只管拿出浑身解数,去哭,去闹,去求他救你父亲,”杨丑冷笑:“若你无法豁出去做这些,莫说要救你父亲,说不定自己都有去无回,你可知,罪臣之女,在这乱世军中意味着什么?”
张春华说道:“我知道了,自会尽力去做便是,杨伯父也莫要忘记,咱们,是一根弦上的蚱蜢。”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有这粮草兵线图,日后军中大事全能掌握,”杨丑将那信与图纸贴身放好,对外呼唤道:“来人!将四小将唤来。”
杨丑招来了四人,对张春华说道:“他们四人是我亲信,都是战场上以一当十的好手,熟悉军务,让他们四人随你去睦固营帐,可就近保护于你。”
张春华微微皱眉,她视线瞥过四位年轻小将,觉得路上带着这四人会特别烦躁。
“你一柔弱女子,能找来温县驻军营地已是不易,回去的路程,还是让他们四个保护你吧。”杨丑温和又好心地说道。
张春华不好拒绝,默认答应了。
“我会为你准备马车。”
“杨伯父,我会骑马!”张春华一口打断了杨丑的话,“事不宜迟,用上马车也不知会拖到几时?”
杨丑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罢,那便骑马去吧,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一早启程如何?我会让下属收拾出一处干净整洁的营帐,派人守在营帐之外为你守夜,委屈贤侄女在军营中待上一夜了。”
杨丑说是在询问她,实则却是不容置疑的态度,张春华心里有些微妙的别扭,不过天色黑了,确实不适合夜间赶路。
“既然如此,劳烦杨伯父了。”
“哪里,你且放心,这营地有我管束着,军纪是顶好的,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于你,”杨丑吩咐下去事情,让人带张春华去营帐内休息。
典韦沉默飘在张春华身后,皱眉深思。
被领队恭敬送入营帐后,张春华看看左右无人,担忧地小声问道:“典叔叔,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典韦百思不得其解,他对张春华直言道:“春华,我是一介粗人,若有说错之处你别忘心里去。”
张春华面露疑惑之色:“什么?”
“嗯...你可有感觉到在你见到杨丑之后,他前后的态度变化?”典韦斟酌了一下语句,不是很确定的说道:“尤其是当你以外貌示弱,却又处处与他争锋相对,杨丑的态度变得很差。”
张春华忙急切问道:“杨丑可是有哪里不对?”
“不,不是他不对,而是你不对劲。”典韦摇头,他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我虽不如文人谋士聪明,但是若我是杨丑,今日与你交谈之下,恐怕也会对你提高戒备,并且派人日夜监视你。”
张春华迷糊了,她茫然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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