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叁拾肆·众人推

小说:花下 作者:晖儿
    “净城”一案的转折,来源于第二个重病不起的“李家女”,正是假亮白老板薛白副手李翊之女。巩祯人在家中坐,差事天上来,顶着一头莫名其妙的雾水去一看,悟了。

    又他娘是大小姐干的好事。

    于是,假亮白由李翊出面自首,将小酒铺下种种罪行一点不落地接了过去。又有银浩与薛白电话录音为证,再附当日加罪于陆家小姐的照片底片,其上遭手艺人精妙篡改,一辨即明。

    此案终审过后,真相大白。至此,陆家小姐无罪释放,藏雪阁重整旗鼓,假亮白获罪关停,李翊因不知情被判无罪开释,唯有那位罪魁祸首薛老板不知所踪,通缉令发至全城,掘地三尺,此人却又似十二年前夏家孤女一般,凭空蒸发了。

    三日后,花下居——

    今日是伤重的大小姐自巩家医馆挪回园子的日子,夏月微一早便近乎虔诚地沐浴熏香,仔细打理了长发,又换上她最好看的一件叠襟素衫,衣袂飘飘地出了门。

    三日前,她搬来园子,众人竟似早得吩咐一般,径直带她住进了这座属于大小姐的院子。

    少女怀着满心欢喜,自以为住到了近水楼台,直至她在花下居中迷路,被其间复杂得离谱的亭榭楼阁困住半日,这才破灭了一脑门美出来的泡泡。

    ……大小姐的近水楼台,实在有点大也有点多。里面不知住了多少渴望“先得月”的痴情人,自己又能排得上第几号?

    后来,指派来服侍她的一位姐姐,为她解了酸又解了惑。花下居,原是园子里最大的住处,旧日是夏尹在住,且有木雕生意,女工皆在此劳作,故而房间众多,规模可观。只是如今大小姐独居在此,其间大部分地界,原来早已冷清。

    于是夏月微默默揣测了自己住进来后的地位——解闷的。

    她开始觉得有点前途未卜、凶吉难测了。

    直至今日,正主归来。三日前,大小姐一出地牢便入医馆,巩祯虽对她颇有一肚子微词,却该救治救治,绝不含糊。消息传回园子,外伤可控,人虽未醒已无大碍,于今日晨起送回园子调养安息。

    夏月微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一脚踏进花下居主院正厅,却被满目故人晃了下眼。

    最吸引少女目光的,无非是与美执手对坐的二小姐。颜瞳因为某些原因,一见月微便觉心情很好,不由勾起唇角,第一个开口问候她:“月微先生,早。”

    一个称呼惹得正厅中咳嗽声此起彼伏,姑娘小姐们一个个憋得面目红润,连与她隔着小几对坐的梅落雪,亦浮起一丝又无奈又好笑的神情。

    二小姐摇了摇梅落雪的手,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我申请亲她一口,月微先生,您批准么?”

    夏月微将目光移至天花板,简直不想再看这二人一眼:“自便。”

    于是颜瞳便毫不客气地当众非礼了落梅。

    剩下便是巩、戚二人与她最熟。巩祯一向待人热络,于是冲少女招手道:“月微,过来坐。”说完一捅某个靠得过近的身边人,于是戚思凡象征性地往旁边移了移,在长椅上给月微腾了个巴掌大的地方。

    夏月微走过去,冲戚思凡躬身作揖,暗讽道:“真是有劳恩人姐姐挪动了。”

    戚思凡:“……”

    巩祯毫不留情地将人推远,把月微拉到身边坐下,冲着里间卧房一抬下巴:“那混账已经搁里边了,还没醒,不急着去看她,先尝尝她这里的点心好茶。”

    夏月微品出她一肚子邪火,不明就里地接过茶杯,想了想,却问了别的:“倾小姐不是不饮萧家茶么?”

    刚走出茶园没多久,萧大家主还不太适应,听到好茶,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家出产。

    众人闻言,顿时集体好奇心过盛:“你怎么知道?”

    夏月微低头喝茶,不说话了。

    只一口,便尝出来,这原不是萧家的茶。炒制工艺虽不及,茶叶的质量还是可以相较的。她品了半天,没品出此茶出自何处,倒又品出心中一点酸味来,于是只将这一茬揭过了。

    戚思凡自侍女新上的软酥小点中择出两块,塞给少女,同时眼神示意她分巩祯一块——这副偷偷摸摸递吃食的模样实在是怂出高度,似极了某个旋梯上留下牡丹卷便落荒而逃的大小姐。

    少女不愿助长此风,于是拈起一块自己吃了,又开始抬眸仰望天花板,装聋作哑给她们看。

    戚思凡:“……”

    她只好自己伸长手臂,越过二人中间发光发热的少女,轻轻碰一碰巩祯,巴巴地将小点心递到人嘴边。

    夏月微被这横过来的手臂别得微微后仰,简直无语。

    那边的一对开始找这一对的乐子了,又是二小姐开口,仍以月微为切入点,十分好奇地询问道:“月微初至那日,见我与梅深吻于花下,缘何那般惊讶?莫非日前出入医馆,类似场景,见得还不够多么?”

    夏月微咂摸出这句不是讽她,于是欣然接话:“倒也不是未曾见过。”

    巩祯赶紧摆手:“岂敢败坏戚家小姐名节。我可没。”

    戚思凡仍伸着手臂,保持着狒狒一般的姿势,被人一口一个“戚家小姐”叫得委屈极了。

    少女心软,终于看不下去,出手将面前手臂一托,点心猝不及防地糊了巩祯一嘴。她避无可避,只好张嘴吃下,同时鼻孔出气,剜了不知何时同流合污起来的二人一眼。

    夏月微无辜道:“抱歉,后仰久了腰酸。”

    众人哄堂大笑,险些给她鼓掌叫好。

    屋子里尽是女子,由上到下无不貌美音佳,不比茶园粗糙风情,常是汉子高喊、仆妇琐碎、小崽乱叫。夏月微听着这满屋银铃,舒坦极了,却又有点不是滋味,于是眉眼弯了一半又垂落下去,兀自低头喝茶。

    恰逢这时,内间贴身照顾大小姐的风出来传话,说大小姐方才自己翻了个身,还是没醒。

    众人看向两位医者,戚思凡一脸高深莫测,巩祯却是一愣——

    她一直以为那混蛋玩意是昏着,弄半天是只是好梦未醒,睡一半还能自己翻身的!

    干了那么些罄竹难书之事,又将那么些人傻子一般耍来耍去,如今她们集结了一屋子来声讨她,她竟还好意思高枕安眠,让这满屋子人等着揍她的人候着!

    众人一交换目光,很快达成了共识——给她点颜色看看。

    唯有夏月微一头雾水、满怀期待,纯真无害地问道:“那……能进去看看吗?”

    此言正合心意,于是众人气势汹汹地结伴入了内室。

    ——传说中“没醒”的人竟已不见了踪影,空留一室牡丹香。

    全员目瞪口呆。

    还是巩祯最先反应过来:“她伤成那样,跑不远,定在这屋子里,搜!”

    话音刚落,壁橱发出悠悠一声叹息。夏月微站得最近,惊得险些一个倒仰,好歹稳住神情,只是颇为内敛地往后退了两步。

    众人围拢过来,巩祯伸手咚咚一敲出门:“倾小姐,好大的出息。”

    “别吵。”里面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几分虚弱,“月微过来点,让我好好看看。”

    众人在侧,先问候她。夏月微心中一暖,赶紧凑近那壁橱,慢慢俯身,顺着缝隙往里看:“倾小姐?”

    颜倾:“太近了,再远点。”

    夏月微嘴角一抽,顺着她的意思又往后退了一点。

    颜倾:“又太远了。”

    夏月微:“……”

    暖个鬼,一定是错觉。

    少女蓦地起身退开,不伺候这位确实欠揍的大小姐了。

    巩祯走上前来,试着拉了拉壁橱门。门内传来插销碰撞的清脆声响,她惊了:“你这什么破橱,里面安锁?”

    橱里的大小姐耐心地解释道:“插销装反了,是残次品,唉,我这人一向节俭,凑合用呗。”

    夏月微拖着下巴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第一次怀疑自己对“节俭”一词产生了什么长达十六年的错误理解。

    众人却已习惯了她颠倒是非黑白,也不对杠,只问她:“大小姐,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有人帮腔:“我们这些人,可都做好了与你打持久战的准备。”

    橱里的大小姐瓮声瓮气道:“再等等。”

    门口脆生生一个女声:“是在等我罢。”

    夏月微最是警觉,听到脚步声时就已回过头去,这会功夫,已将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十分年轻的一位姑娘,瘦瘦小小的,样貌端正,不着锦衣、不施粉黛,只一条长辫规规整整垂在一侧肩头,看着不似园中女佣,却也不像正主。

    少女心中警铃轻响。

    众人却认得她,有人唤她“雪儿”,有人叫“雪丫头”,都是相熟的模样。唯有戚思凡称呼不同,扬眉一句“薛老板”,瞬间叫掉了满屋子下巴。

    雪彬彬有礼地与众小姐打了招呼,目光逡巡在屋子里,不知在找些什么。

    戚思凡见大家都愣着,只好一指壁橱:“你家倾小姐在里边。”

    雪竟也没什么讶色,规规矩矩地上前冲着壁橱作礼:“大小姐。”

    壁橱嗯了一声,大爷似地吩咐道:“你来替我脱罪罢,好好言语,别搞砸了。”

    雪并不多话,只是应道:“是。”又转向众人,“请诸位随我至正厅详谈。”

    壁橱又发话了:“月微留下。”

    少女心中猛地一抖,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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