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头不大的人,跟恶狼似的没一会功夫就吃了个干净,把碗都给舔了。看女儿丝毫没有被人抢食的崩溃与郁闷,叶二娘心里又是自豪得意,自家小乖乖就是不一样,瞧这个性大方的,又有一丝丝担心,在家里她看着倒还好,这要是去了学校可怎么办!会不会被别的孩子欺负?学校一办起来,叶二娘可不会让自家乖乖落于人后,头一拔就报了名。与那些七八、十岁大的孩子们比聪明她从来没担心过,就是怕那些野孩子伤着乖乖了。
叶二娘对于叶海花的关心非常有限,对于爹娘生的这个弟弟,她打小没少被父母要求让着些,出嫁之后走动的少,爹娘去世之后,姐弟感情也就那么回事儿。
再说这年月,自家日子都过得紧张,之前算工分的时候磨洋工,现今自家地里田里的活计样样都要照料仔细,她大孙子小孙子小心肝都顾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功夫去想别人。
“你来有什么事?”叶二娘看着接过碗,还要像给老头子老儿子们一样去舀水的女儿,赶紧一把给拦住,把碗给拿到自己手里,不太客气得问着叶海花。
叶海花嚅动着嘴角,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二姑,爹让你们去帮忙收麦。”
一说分田到户,爹才赶紧把她的户给上上,还特别不要脸得一定要要求多分两个人的,村长跟支书队长都被爹给缠怕了,还是多分了一个人一亩八分地给她家,可爹要了地,又懒怠得种,还是支书跑过来告诉他,要是不种就要把地给收回去,他这才拉着她育苗种地,那时候累得她光想着吃跟睡觉,如今可以收麦了,爹又打起了姑姑们的主意,寻思着让姑姑家里带着家里人来帮忙,他自己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可大姑跟小姑听了她的话就是冷笑,连门都没让她进。难得二姑家的小孙女给开了门,还给了她吃的,说不定会去帮忙的?要是二姑家里真的能去人,那还是一件好事,总比她跟爹两个人累死累活的干强。
叶二娘一句不要脸好悬没喷出来,她要不是看在乖乖正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能一口啐在叶海花脸上。
没大包干吃大锅饭的时候,爹娘也在世,她不是没领着男人儿子回去帮过忙,可叶勇生呢,挺大个男人,啥事儿也不干,揣着双手在家里躺着看他们收麦,娘做的吃头,他还头一个吃!
她生乖乖的时候,不是没往家里报过信儿,可他连个鸡蛋都没送一个来,这时候想起来让她家里去帮忙收麦!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她有那闲功夫,不如多陪她乖乖说会话呢。
“不去!”叶二娘说着就想关门,“我家里还忙不过来呢。”
叶海花一下子发急,“二姑,我饿了。”就那么点东西,哪里够她吃的。叶海花可不像天若,跟福娃娃似得呆在屋里,不用干活还有点心等着她吃。她天天被她爹叶勇生使唤得团团转,这回连跑了十几里地的路,早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分我一碗吃的吧。”
天若一听就有些过意不去,她想着叶勇生跟叶二娘是姐弟,叶二娘对孩子怎么样,她是实实切切感受到的,大家都做为人家的女儿,应该是相差无几。可没想到看她的模样,真是天差地别。
“娘,有鸡蛋羹。”
这个小坏蛋,倒是真大方。叶二娘嗔了一眼天若,到底还是让叶海花进门来,“你帮着烧火,一会儿一起吃吧。”
“哎,二奶!”叶海花猴着从门缝里就钻了进去,快手快脚得坐在灶炉前开始帮忙,她是做惯的活计的,帮忙削皮洗切干的麻利。
有了她的帮忙,叶二娘今日的饭倒比往日还要做得快些,从田里结伴回来的大家一回来洗了手脸就有饭吃。
陈泰跟薛金铃的地不靠着大家,要种粮食就跑得最远,在坡上爬上跑下很是辛苦,回到家里就想吃饭,之后就想躺着。可叶二娘舍不得小女儿做活,她就算是提前下地回家做饭,也只有一双手,有时候等他们回来了,儿媳妇们还得搭把手。
今日一见菜都上了桌,连碗筷都摆好等着人吃了,薛金铃看天若捧着一大盆水摇摇晃晃得出来,上前一把端住,笑着道,“小春雨,你今日敢烧火了?”
陈泰却很享受小妹把毛巾递过来的那种感觉,见媳妇打趣妹子,就道“这不打水给你洗脸呢?”他知道媳妇对于妹子让娘养的娇有点意见,可他自己也不觉得有啥,他妹妹不是小嘛!看她跟雪玉团似的,他也舍不得让她当烧火丫头啊。
薛金铃可不想再跟他争这个,陈家的男人都向着这小妮子,她飞他一眼,“我夸她进步了还不行啊!”
陈金远把自己背篓里的花环拿出来,献宝一样得要给小姑姑戴,他们家的土离山近,这些花儿草儿的随处可见。
天若就拿小帕子给她的二侄儿擦着脸上的泥点儿,叶海花把一盆炒白菜端出来,不论是陈泰跟薛金铃两口子家常似的说话,还是陈金远对天若小心翼翼的热切态度,都让她有些眼热。在她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场景,只有昏暗无光的幽沉,能听到的就只有爹的喝斥与打骂……
没等叶海花想更多,陈福生陈国陈民陈安陈巧柳二妹许满金陈金运都回来了,顿时整个屋里热闹极了。
“小姑姑,野莓子好吃不?你喜欢吃明天我再给你找。”陈金运这段时间长得飞快,几乎有叶二娘那么高了,他蹲下身也让天若给他擦脸。
天若点头应着,“好吃。”她虽然只吃了几个,但她也觉得甜丝丝的。
到底算是有客人,又想着乖乖蒸鸡蛋才吃了两口,这阵子家里上上下下都忙着收麦翻地,叶二娘狠狠心把腊的山鸡剁了一半儿,加了山辣椒跟野葱并着萝卜干,炒了一大碗,留了一小截鸡腿给女儿陈春雨,其余都端了出来。
闻见香气,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手里的动作加快,一一往桌子上坐。
陈家的桌子远就比一般人家的大得多,可就是这样,还是有些坐不下,特别是又多了一个外人的情况下。
还是天若见状溜下自己的位置,跑到她爹陈福生的腿上坐,才算是让叶海花堪堪挤下。
接下来筷子飞舞,各自都忙着填满自己的嘴,唏哩哗啦可没人再浪费口舌多说一句话,那野山鸡萝卜干是最早被消灭的,接下来其它的白菜咸菜头渐渐也就空了,剩下点菜汤都是用米汤冲了分,大家碗里都吃的干干净净,除了天若碗里还有一个鸡爪子,像这样没啥肉的地方,若不是她自己要吃,陈福生可不会夹给她。
今日本来轮到薛金铃洗碗,可叶海花吃了一个肚圆,可不敢偷懒,看天若还慢条斯理啃着鸡骨头,她赶紧收拾着碗筷去烘房洗,她不明白,鸡骨头有啥吃的,她刚才还抢了两块儿鸡肉吃,那才叫香呢。
天若上辈子没有吃饭的需求,她是陪着林祖文吃,而林祖文喜欢跟她一起吃饭,自然就吃的慢。而这个世界,一开始天若吃的是独食,后来才上了桌,她人小夹不着,陈福生叶二娘陈国陈泰等都帮着她,他们吃得再快,也没说天若一句吃的慢不好,天若这习惯便又保持了下来。
腊的山鸡骨头死硬,见闺女的小米牙左磨磨右啃啃实在是嚼不动,陈福生见她就没正经吃上两口,就从她手上把鸡爪子取出来递给大孙子陈金运,“她娘,拿点别的吃的来。”
陈金运丝毫不嫌弃,啃得眉飞色舞的。
叶海花缩在角落,看着叶二娘端着碗,里面装着应该是一早捞起来的白米饭,上面铺着金黄色肉块的山鸡炒萝卜干,哄着坐在爹膝头上的陈春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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