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Caster。”和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吃完午饭以后，小黑笑眯眯的扑到蓝色英灵的背后，勾肩搭背态度看似亲昵轻松的压低了声音说着悄悄话，声音却低沉而冷静，意味不明，“等一下喝下午茶吗？”
“……啊，正好。到哪里去？”
“随意。”站起身放开了有着蓝色兜帽身材高大的魔术师，小黑不好意思般摸了摸头和对方一起肩并肩的走在过道上，和颜悦色看起来只有那么融洽了，“虽说是喝下午茶但我并不会弄，你先找个会弄的再说吧哈哈哈哈……”
“但是，来茶会的大家……不准把谈话内容告诉其他人。”走在魔术师身边的金色英灵漫不经心的这么补充道，却忽的不动声色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压抑肆意，“当然，也要做好觉悟才行。”
“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微笑着回头留下这么一句的小黑没有闻言管猝然停下脚步的蓝色英灵，步伐轻快的自顾自的往前继续走着，很快就消失在了Caster的视线中。
“那么，”提着法杖的魔术师身形一顿，单手动作娴熟漂亮干脆利落的挑了个枪花然后才猛的一下往地上一杵，目送着小黑离开，猩红深邃的双瞳凝重而肃穆，“请哪些人一起去比较好呢？”
而在这件事上，Caster其实并没有犹豫太久。
因此这次感觉上兴致突然的自发茶会很快就被组织了起来，作为发起者的小黑也如约而至。
不过当他走进开茶会的房间时，还是发现有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茶会上。
“哼，来了啊。”
“嗯。”
点点头随口回答了Caster的话，小黑转头就看到了头戴瑰丽帽冠、银发蓝瞳美丽高贵的法兰西王后正坐在中央小巧精致的茶桌边，动作优雅自然的品尝着Archer为她斟上的红茶，对他温柔的笑了笑：“齐格飞先生没有来吗？”
“啊，他还在睡。”小黑愣了愣这么回答到，走到玛丽对面唯一空着的椅子坐下——事实上这个漂亮洁白的小茶几就只配有两把椅子，房间里还有个大点的茶几和多张椅子，其他从者都或立或坐的散布在四周，将中间唯一用堪称皇室风度在正儿八经在喝茶的王后半围着，“不过，玛丽小姐为什么要来？”
“因为我听说能和小黑一起喝下午茶啊，所以就来了。小黑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位对小黑相当宽容的王后柔柔的笑了笑，用戴着手套的纤细双手先后稳稳的接过Archer递过来的蛋糕和热气腾腾的垫着茶碟的茶杯，推给对面的小黑。
“噢，这样啊。那随意好了。”小黑立刻就被茶几上秀色可餐点缀着香甜草莓与奶油的蛋糕吸引了注意力，拿起小叉子就毫不客气的叉了一块开吃，“只要不害怕就行了。”
他一边这么说道，一边咧嘴冲玛丽露出了一个爽朗干净的笑容。
“你还真是喜欢笑。”
“因为笑是人类喜欢的表情啊。”然而与他看似正常单纯的动作和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的，是他褪去伪装后对Caster意味不明语气嘲讽的挑刺儿理所当然的回答。他唇边依旧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看起来坦然而温和，言语间透露出的感觉却恰恰相反，“我有认真观察过哟，人类是不喜欢和哭丧着脸的人做朋友的吧？也不喜欢埋怨、向别人倒苦水的人。”
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甘美可口的草莓蛋糕，可有着正义凛然的气质的年轻英灵嘴里所吐出的言语却冰冷得让人心寒。
“‘自己不开心还要来影响别人的心情，烦死了’、‘啊啊居然为了这种事而伤心，真可笑’——他们大部分就是这样认为的。嘛，虽说表面上还是会做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去安慰别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不安慰别人的话也会惹人讨厌。这只是他们所必须的社交形式罢了，却不一定就是真的关心着对方或是能够理解别人的感受，也就是说是和对方无关的事情。如果周围没有其他人，也许他们就不会这样做吧，人类就是这种自私而虚伪的生物。”
“反而言之，让他们觉得开心的人则会很受欢迎……”小黑暴殄天物毫不在意般咕嘟咕嘟喝了半杯红茶，然后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后由衷的说出了一句话，“这样一看，果然要和人类打交道的笑就是最好的表情了，不是么？”
何等的傲慢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理所当然的这么说道，肆无忌惮。虽说明明有着那样平易近人的面貌，却还是毫无掩饰的透露出了一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乖戾气息，乃至于显示出了极强的压迫力，让人望而生畏。
“不是的！……”
然而在神祗与生俱来如此强势的气场碾压下，却有人意料之外的、脱口而出了。
尽管紧接着他就结结巴巴的恐惧起来，却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在小黑面无表情的转头注视下攥紧了双拳，勉强继续说了下去。
“就、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但我认为、那并不是因为人类是自私所导致的现象，而是恰恰相反……是人类拼命想要克服人类的自私心理所采取的努力才对！”
“Master？！”
“……我不明白，此话怎讲？”
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没有想到现场唯一一个普通的人类敢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自己的小黑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一掀披风就站起了身来，不紧不慢的往和短发少女坐在一起的黑发蓝眸少年的方向走去，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继续说啊。”
他最后驻足在了藤丸面前，居高临下的这么命令道，歪了歪头。
那毫无疑问已经是非人类的眼神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简直就像在观察玻璃房中隔离着的实验动物一样，好奇、疏离，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能够欢声笑语相互交谈的同伴。
“……我、…我承认，每个人的人生经历和价值取向都是不一样的，所以确实很难体会到当事人的感受……但你看，无论是否与自己有关，大家还是很努力的去安慰别人了不是吗？”
在如此大的压力下咽了咽唾沫后战战兢兢的重新开了口，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栗却依旧坚定，他强迫着自己抬起头来，与面前身材高大的金色英灵对视着。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
为什么？明明自身是如此的弱小而平庸。
“即使本身是难以理解、体会，却还是选择这么做了……这不正是努力想要帮助别人的表现吗？！人类是群体动物，必须要相互取暖才能不感觉到孤独，不安慰别人会惹人讨厌的原因并不是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无私，而是你没有安慰别人然而在自己受伤时却又想得到别人的安慰所产生的不公平。而就算旁边没有其他人，只要还有良知的人都会选择这么做！……那才不是做给其他人看的，而是自己过意不去。因为大家都知道，即使是对自己而言来说是很小的一件事，但对别人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能得到别人的安慰的人、即使并非是发自内心、不掺杂半点私心的安慰——这种事情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却说不定正是因此才能很快的重新振作起来……我认为，这才是这种行为产生的真正原因。”
好不容易顶着小黑那掺杂着残酷漠然又纯粹单纯的注视一口气说完了一席话，藤丸承受不了猛的低下头感觉自己腿脚发软、都快要冷汗淋漓了。
倘若不是他坐在椅子上的话，说不定已经惶恐不已的颤抖着、跌坐到地上去了。
“前辈……”
“嗬，真敢说啊。”感到惊讶似的勾唇一笑却显得阴暗而乖戾，小黑伸手卡住了少年的下颚，轻而易举的强行将他的头抬起来，“很好，勇气可嘉。但身为人类的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在和什么人对话吧？”
“你最好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如果被我…不，要是被孤发现哪怕有半点虚言，那可就是罪无可恕的死罪。”
——“等你拯救完世界，孤就会立刻杀了你。”
凑到少年耳畔故意压低声线如毒蛇吐息般这么漫不经心的说道，浑身上下猛的爆发出无比骇人危险、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杀气威势。有着猩红左眼笑容残忍暴虐的年轻神祗恶意的睥睨着眼前的人类少年，立刻让对方如坠冰窟。
“你这家伙……！”
“怎么？不服气吗？”转眼就恢复了平常温和神情的小黑放开少年的下颚后退一步站起身来，冲怒不可遏只差冲上来给自己一拳的Caster摊了摊手，“从古至今能对孤进行说教的，就只有真正的圣君或是孤的老师才行。区区一个人类就想和神对话，付出点代价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怎样？你接受吗？藤丸？不接受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出——”
“我接受！”捂着自己的喉咙断断续续的喘着气，受到前所未有的恐吓已经因此产生濒死错觉的少年抬头在身边短发少女担忧不已的注视下却咬牙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如果你真的是神，那么就不会滥杀无辜。只要我说的都是实话……那就没问题。”
“很好。那么，孤准许你继续坐在这里。”
“那对话继续。按照你之前所说的，还是没能否认人类比起带来悲伤的人来说，更喜欢带来快乐的人这个结论吧？”
闻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坐回茶几旁边继续喝茶的小黑不以为然的问道，舔了舔唇朝为自己续杯的Archer笑了笑。
“的确如此……但人类是不会否认悲伤的！追求快乐和幸福可以说是人类的本能，但倘若没有悲伤的话，快乐就不会再是快乐……或许确实有人会对负面情绪产生厌恶，不、不如说正是为了消除无法避免会产生的悲伤和痛苦，人们才会努力的去安慰身边的人、也才会努力带给人快乐的人出现……能够坚强的带给身边的人快乐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所以才会那么受欢迎吧。”
没有再受到针对的藤丸说话都顺畅了不少，黑发蓝眸的少年这么条理清晰的说道。接着他转头看向了脸上总是习惯性的挂着笑容难以分辨其真实感情的金色英灵，攥紧了腿上的双手情绪激动的发出了质问、声音肯定而铿锵：
“而你根本就是在为快乐而快乐……你的悲伤和痛苦并没有因此而变少、那怎么能称得上真正的快乐呢？！”
“……！”
哑然失语、茫然无措。
似乎没有想到藤丸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闻言端起小茶杯的小黑沉默了片刻，也没顾上喝茶就又重新放了下来。
“快乐吗？……”他低头沉吟了片刻，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那种事情……很重要吗？”
“那是当然的吧？！就算小黑是神，难道就不喜欢快乐了吗？”
“也不是不喜欢……可是，要去追求这种不实际的狭隘感情的话，不是就会有很多事都做不了了或是会白白浪费很多精力去做的事情出现吗？”
摸了摸下巴小黑理所当然的这么说道，看了看焦急反问的藤丸。
“你具体是指的什么事呢？”
“很多啊……啊，请再给我一块蛋糕，谢谢。”顺口回答了的埃尔梅罗Ⅱ世的提问，小黑转头冲Archer说道，成功的再次得到了一块草莓蛋糕，“简单的概括来说，就是所有不喜欢却必须去做的事情以及想做却没什么太大意义的事情吧。”
“原来如此。前一种必须做的就不说了，但后一种你是可以选择的对吧？”身着西装坐在另一张桌旁喝着茶的青年这么说道，表情沉静，“那为什么不做？你真的觉得那是毫无意义的吗？你既然说了那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代表了对你来说这件事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么？”
“……”
闻言小黑又愣住了，露出了仿佛从来没有考虑过一样的奇怪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慢慢说道：“那只是我这么认为，但实际上……”
“哪儿来那么多实际上！你不是神吗？！刚刚肆意妄为目中无人的姿态到哪去了？”
倚靠着墙壁站在旁边的Caster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了。
“在这方面竟然连Master这样的小鬼都比不上，你真的——”
“就是因为我是神才有很多事情不该去做，想当然的是你才对吧？Caster？！”
不甘示弱恶狠狠的拍案而起，毫不意外的、又吵起来了。
“你难道觉得，该去庇佑关心众生的神明去费心思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是值得赞赏的吗？我的决定必须是绝对正确，这样才能……”
“不，Caster的意思并不是不让你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但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做一些让自己觉得快乐的事情也是必需的，否则就算是神也会觉得累吧。”
站在旁边的Archer插了一句，总算让双方没有真正的吵起来。
“得了吧，说得好听而已。”重新坐下来的小黑平复了一下情绪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说道，随手叉了块蛋糕一口嚼，“不会有人允许我这么做的……没错，像我这种家伙就应该……”
“什么叫做‘我这种家伙’？”但Caster愣是和小黑扛了起来，紧咬不放的继续追问道，双手搂着法杖环抱在胸前斜倚在门侧墙体上的蓝色英灵表情阴沉而复杂，“你到底在顾及着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捆起来——为什么？”
“……”
“切，不愿意说吗？那我来提问好了。”见此，愿本倚靠着墙壁的蓝色英灵闭了闭眼移动重心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小黑的面前，紧紧的盯住了他。身为魔术师的他单手把法杖当枪耍一样毫不客气的对小黑一指，就一针见血的问出了最尖锐的话，“第一个问题，身为神的你，到底把人类看成什么了？”
“这个问题的太宽泛了，不同情况前提下会有不同的答案出现——能再具体一点吗？”
“那好。那请问这位神明大人，是怎样看待自己的人祭的呢？”
“……”
面对着Caster的冷嘲热讽，小黑又再一次的沉默了下来。
他纳闷疑惑的盯着Caster看了看，浅浅的喝了口红茶后才再次开了口。
“奇怪，你现在是Caster的职介、是作为德鲁伊出现的库夫林吧？这种问题你自己不应该很清楚吗？我记得凯尔特神话中也有活祭的习俗，那不是大同小异嘛？”
“我想听的是你的答案。”有着猩红双瞳的魔术师这么直截了当的说道，声音低沉，定定的注视着他，“说吧。”
“……这应该算是一种等价交换吧。”
小黑想了想这么说道，舔了舔叉蛋糕的叉子。
“人类想要祈求得到神的庇护，自然就必须去取悦神，向神明表达出自己的虔诚、敬畏与顺从。追其根本，祭祀就是这样的仪式。而之所以会采取人祭……”
“当然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人牲的价值……也就是人类的劳动力、自身的生命力与灵魂等等，相对于其他牲畜来说是最为珍贵的东西，也就最能够表达出对神明的无上的崇拜。正如你之前所说，越是强大的神祗收到的祭品就越多……这也是对神明自身力量的彰显与体现，对于神明显示自己的威势、巩固自己的信仰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所以就来者不拒？”
“嗯，来者不拒，越多越好。”
“怪说不得。”意料之中低低的嗤笑一声，Caster拖长了声音语气叵测，“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说人类是贪得无厌的呢？”
“因为我又没要求他们祭祀啊，也没有故意增加祭品的数量，但他们还是向我祭祀了，甚至不断的加大规模只是为了实现自己不断膨胀的愿望——而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吧？我可是有求必应的好神明，啊，当然必须是合理的、有利的人愿望才行。”
“那么不合理的愿望呢？”
“那就不管他呀。”
“祭品呢？”
“照收不误啊，就算是以这种恶心肮脏的愿望亵渎了神所付出的代价好了，太严重的话就再降下神罚，很公平吧？”
小黑微笑着这么说道，冲站在面前不远处的Caster摊了摊手，表现得理所当然。
于是，他成功的激怒了对方。
“别开玩笑了！！”怒不可遏的猛然提高了声音，有着坚毅英气面容的魔术师的表情因为难以克制的怒气而变得狰狞而乖戾，猩红的双瞳看起来凶狠无比，“这样的做法和那些昏庸无能的暴君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你只是为了自己罢了，根本就没有为人类认真考虑过——这样竟然还敢说自己在全心全意的在为人类考虑吗？！笑死人了！”
“作为神的你对人类来说连最基本的引导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庇佑、你都在做些什么啊？！”
“……”
猝不及防、像是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急转直下劈头盖脸的训斥给吓了一跳一般，坐在位置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黑愣愣的看着面前不远处勃然大怒的德鲁伊，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开口愤怒反的驳道：
“我哪里没有引导了？！我可是一直都在做正确的……！”
仿佛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戛然而止的声音。
异色的瞳孔缩放。
啊，没错。
一直都是【自己】在做正确的……而已。
“给我说实话！”而就在小黑愣神的这一秒，怒气冲冲的Caster已经冲上来拽着他的前襟将他硬生生的拖出了座位，动静之大撞倒了椅子还差点没把茶几给直接掀翻，“你纵容人类肆意妄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哈？！”
而被拽着前襟拎出来的小黑第一时间却并没有挣扎，而是又沉默了许久。
这位年轻的神明恍惚对这样的逼问感到不知所措一般，不过最后却还是给出了正面的回答。
“……为了证明，我很强。”被Caster拧住系着披风的前襟的小黑先是如此这般低低呢喃道，紧接着却猛然抬起了头愤然一把撇开了Caster拽着自己前襟的双手，表情阴戾而扭曲、歇斯底里，“为了证明……我比我的父亲强！！我要让他后悔、我要让母亲为我感到骄傲…我要证明我是受到人类发自内心绝对崇敬的神明、不是和他一样的暴君！！”
“没错！人类本来就该来取悦我们、祭品的多少不过是用来衡量我们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罢了！只有拿走最珍贵的东西才能显示出神超然的尊贵地位……其他神明也都是这么做的凭什么我不行？！我比他们都要强、我一直都遵循着正确的道路从来就没有按照自己的喜好像他们一样去胡作非为过——我难道不该得到更多的嘉奖吗？！”
“混账东西！！”
Caster直接往小黑脸上毫不留情的狠揍了一拳，把小黑打得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失去平衡被打倒在地。
“……我才不是‘混账东西’……”偏头啐了一口斜斜的转动双瞳阴恻恻的看向了不知天高地厚出拳揍了自己的蓝色英灵，站稳了才重新把头转过来的小黑声音低沉叵测，脸上的神情已经完全异化为神祗才会有的狂妄与暴虐，“只有献上最珍贵的人类自身的一切，才能将抽象情感的量化为能够进行比较和计算的东西，才能让我确确实实的体会到在被人类所需要、所敬畏着……如果没有牺牲的话那用什么来证明人类对神的崇拜顺从呢？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这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还不明白么？！接受活祭品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
咬牙切齿憎恶至极的这么说道，Caster咄咄逼人的说出了最为致命关键：
“但是，即便你是神贪得无厌也是会有报应的！祭品本来就是用来取悦神的这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接受祭品的你！其他的神会将自己的喜好毫不掩饰的公布于众、即便再过分然而信奉他的人还是会虔诚的去追随他并为此感到心安和满足，而像你这种只顾自己却会不对人类本身做出任何评判、加以任何必须的要求的神在人类眼里根本就是【喜好无常】、【随心所欲】的一样的存在！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能洞悉一切然而人类的所知是有限的——他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便会不安，知道明明都是自身的愿望然而有人向你祈愿成功了有些却莫名其妙的受到了神罚便会感到惶恐——人类会将你当做凶兽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有原则的肆意妄为比无原则的肆意妄为可靠得多，你连这都搞不懂吗？！”
——！
一瞬间、瞠目结舌，鸦雀无声。
被Caster狗血淋头的训斥了一通的年轻神祗呆呆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昂气势汹汹，反而眼神涣散脸色苍白。
“……骗、人……”
并不愚蠢的他毫无疑问的听懂了Caster的话——然而正是因为这，他才无法控制的动摇了起来。
“骗人的吧？！”
他声嘶力竭的吼叫了起来，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错的一直都是我自己吗？！作为龙族身为创世神一脉的我连那种…、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有人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便赐予其庇佑的三流神明都比不过吗？！别开玩笑了！！我、……我最后连自己都舍弃掉了……如果按照你这种说法，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我明明也是龙子啊……我是最强的武器之龙……难道就是因为这种事而堕落了吗……我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那种事情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丝毫没有管情绪失控语无伦次濒临崩溃的小黑，格外冷酷严厉的说出了这种话，Caster开始了进一步审问，“好了，差不多该说了吧？”
“——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
沉默不语。
“……没什么好说的。”情绪由激昂转入极端的压抑，小黑低着头自言自语般神经质的说着什么，双眸空洞而病态，“啊啊，对了……就算堕落成凶兽也没有关系，只要我够强的话无论怎样都会有人来寻求我的庇护，因为没有能代替我的存在……也不会有其他神明愿意来承担和我一样的职能和神格……只要让他们不得不这样做就行了……不许轻视我、我不比任何人差……”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一直没出声的埃尔梅罗Ⅱ世闭了闭眼深深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毋庸置疑说出的事情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这种情况……看来，有人故意利用了你啊。”
——！
面如死灰。
就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坏掉了。
浑身脱力双膝不受控制的一软，直接结结实实的跪了下去，铠甲与地面相碰撞发出一声沉闷而铿锵的声响。
“……你说什么？”闻言僵硬的抬起头来，瘫跪在地上原本有着英气俊朗面孔的金色英灵是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我的老师、救了我和母亲为我指明了道路的老师怎么可能会去利用我？！……”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小黑……”
“他救了我和母亲……当我被父亲所抛弃、所追杀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站出来救了我……”
“他还教给我许多东西……只有他肯定过我……他说的话都是正确的！我是能够知——”
“确实是正确的，但恐怕那是对于世界而言——你是只能依据这来进行判断的吧？”冷不丁的打断了小黑无用的争辩，埃尔梅罗Ⅱ世走到了小黑的面前，这次换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小黑了，“然而对你来说，却是绝对错误的。”
“……”
“最后一个问题。”埃尔梅罗Ⅱ世低头看着已经完全丧失了所有骄傲和尊严的年轻神祗，声音冷静而平稳，“你的老师……是谁？”
“……应龙。”
“这一世，帮助保护着母亲和我逃下凡间、从小到大教授给我武艺和知识为我指明道路的老师…是效忠于过轩辕氏、大禹等圣君的龙族大将——应龙。”
“这一世？”
“……是。”
双眸黯然无光、瞳孔失焦涣散的小黑低垂着头机械的回答道，声音毫无起伏。
——“我会转世。”
“呃、那怎么可能？！”
“都成为英灵了为什么还能——”
“Caster，别说了。”
埃尔梅罗Ⅱ世突然毫无预兆打断了蓝色英灵的继续追问，然后在对方疑惑纳闷的眼神中微微侧身后撤让开，将无助的跪在地上被他挡住的金色英灵露了出来。
他躬着身低着头、双手不甘心般死死的扣按在地上，双肩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栗着。
表情心疼又温柔的法兰西王后叹息着轻轻的走过去了，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背，把自己的手帕递了出去，想来安慰一下他。
“别哭别哭，乖孩子。”
然而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抵触反抗。
“别碰我！！”
一把猛的推开了玛丽的小黑站起身来转头就跑，直接跌跌撞撞的冲出了这个房间。
“糟糕。”没来得及拦住他的埃尔梅罗Ⅱ世蹙起了眉头，依旧冷静沉稳只有语气显得有些错愕懊悔，“做过头了。”
“那家伙…、啧！”
好在Caster紧随其后就用卢恩符文强化自身以一位魔术师不该有速度的追了出去，然后就在迦勒底的走廊里上演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戏码。
“喂！赶快给我停下！”
眼见着自身速度惊人的小黑在迦勒底的走道上横冲直撞已经吓到了好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像要把事情闹大的Caster赶忙焦躁的呵斥到，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他追不上小黑。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说不赢就想耍赖皮吗、哈？这是？！……”
“都说了给我站住！！”
气急败坏的Caster这么恶狠狠的说道，一挥杖就给前面闷着头往前冲的小黑前面不远处堵了一面熊熊燃烧看起来格外恐怖的火墙想借此把他逼停下来，然而却没想到小黑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前冲似乎打算一头扎进去半分速度都没减——
开什么玩笑。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的东西。
知道小把戏没办法拿小黑怎样而故意上了真枪实弹却没想到小黑会这么倔的Caster一惊立刻想要撤掉火墙，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幸亏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恰好用猝然卷起的气压惊人的凛冽剑气一下子熄灭了这骇人的火墙。
“Master？”
猝不及防的被小黑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满怀，差点没站稳单手还拿着剑的屠龙者诧异的微微低下了头，却对上了一双泪水肆溢却昏暗无光的死寂双瞳。
不明所以的屠龙者一怔，随后抿紧了唇角沉下了脸。
而他原本谦和冷静的声音，此时此刻听起来低沉而愠怒。
“……Caster。”
“你对我的Master——做了什么？”
发现小黑状态不对的齐格飞难得这样严肃警惕的问道，然而却没有来得及等到Caster的回答。
因为被他单手轻轻挽在怀里的小黑出其不意的一把推开了他，然后继续以全速的姿态冲了过去。
“Master！”
错愕了睁大了双眼，齐格飞转身反手就想拉住情绪失控的小黑，可惜却刚好晚了一步。
他的指尖恰好拂过小黑漆黑披风的残破边缘，而眼睁睁的看着小黑的面前突然毫无预兆的展开了一堵扭曲了时空波光粼粼的金色光幕，金色英灵的高大背影转瞬间被吞没殆尽。反应过来的齐格飞立刻冲上去就打算跟着小黑一起进入，但奈何这个撕裂了时空的特殊入口在小黑进入后立马就消失了。
他没能赶得上。
追了好几步后空落落的停下了脚步，无能为力的站在小黑消失的地方的屠龙者攥紧了拳头，沉默着转过了身。
“Caster。”
“抱歉，虽然这有可能并不是你造成的……但能请你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尽可能理智的压下了自己下意识所流露的愤怒却依旧平复不下来，以沉稳见长的屠龙者用有些生硬的语气这么说了后，意料之中的被Caster请到了开茶会的那个房间。
然后他坐在椅子上沉默着听着藤丸和其他人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后，压在桌上紧握的右手的松了又紧，才闭了闭眼开口说了一句看似毫无关系的话出来。
“我做了一个梦。”
“从者是不会随便做梦的。”站在一边的埃尔梅罗Ⅱ世了然的这样说道，很自然的接了下去，“你看见他的什么了？”
齐格飞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忽然变得压抑而沉闷了起来。
其他人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这位沉默寡言的屠龙者转头意味不明的环视一周后才缓缓的开了口，以平稳简练、却隐隐约约显得悲哀肃穆的口吻，开始了平淡无奇的讲述。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被自己父亲所抛弃的孩子。”
“父亲不光抛弃他，还想杀了他和他的母亲。原因是这个孩子与生俱来的能力超过了父亲所能容忍的限度，并且作为一把兵器来说，存在着巨大的缺陷。”
“兵、兵器？”
闻言坐在一旁黑发蓝眸的少年忍不住这样讶异的说出了声，但立刻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妥，而赶紧闭上了嘴。
而屠龙者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依旧自顾自的继续讲述着。
他碧色的深邃双瞳看起来沉静而深远，只是显得过于黯淡了。
“‘我最引以为傲的孩子已经诞生了，不再需要其他的孩子。不过，他还需要一把世界上最好的兵器，这样才配得上他’，这位父亲这么说着，擅自将第二个还未出世孩子，作为了送给第一个孩子的礼物。”
——！
“于是这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的时候，就遭到了最为残酷无情的实验，连同他的母亲一起、被当成了制造兵器的熔炉与原料。”没有管其他人错愕复杂的表情，齐格飞低沉着声音的这么说道，简单的给出了解释，“这个孩子的父亲从未将他的母亲当成过自己的妻子，因为这样的妻子对他来说有无数个，自然……也从未将这个孩子当成是他的孩子。”
“然而，实验失败了。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胚胎合成，母亲饱受痛苦所诞生的这个孩子确实是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却失去了原本身为龙的面貌，并且……”
——“还存有强悍的精神力和自我意识。”
“‘何等的丑陋不堪。兵器是不能有自我意识的，他是个残次品。’这位父亲愤怒的掐住了尚在襁褓中的他的喉咙，将他高高举起。”
剑之骑士平淡缓和的语气在某些咬词上还是难以克制的加重发紧起伏加剧，让人清楚的觉察到了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隐忍的无力与愤恨。
“然而，这却是这个孩子一生之中，唯一一次被自己的生父所【拥抱】的经历。”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还小，说不定尚有改良的空间，求求你留下他。’母亲跪在地上这样苦苦哀求，终于暂时救下了这个孩子。”
“但这样的暂时，却是用那样幼小的孩子接下来将要一次又一次承受活体改造所换来的，因此母亲终于承受不住了：‘谁来救救我们？’”
“应龙救了她们。”
埃尔梅罗Ⅱ世语气凝重的接了一句，换来屠龙者侧头一瞥。
“被救出来的孩子与母亲，在唯一的侍卫的互送下，流落到了凡间。”顺着埃尔梅罗Ⅱ世的话说了下去，深深地叹了口气，屠龙者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郁，“但脱离了神界后，孩子的身体却因为排异反应在不断恶化，却不会死亡。母亲为了他学习了各种各样的医术药理，才缓解了他的痛苦。”
“这个孩子，毫无疑问是母亲愿意活下来的唯一理由。母亲为了他愿意做任何事。然而，救他们出来的人……却并不像母亲一样爱护他。”
“呃、果然么？”Caster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下去，“那他的老师到底……”
“他的老师爱慕着他的母亲。在嫁给他的父亲之前，他的老师常常化作女性的样子陪在他的母亲身边。”
“然而他的父亲却毁了这一切。”
“‘你母亲会为你变成这样，全部都是你的错。你会被丢掉也是因为这样，你实在是太弱了。’为了保护她们而效忠于了黄帝的老师经常都对他这么说，‘如果想要快点变强，那就接受我的教导吧。这都是为了你、还有你的母亲。’
干脆利落的打断了Caster的追问的齐格飞冷冷的说道，看向了这位将自己的Master再次逼入绝境的罪魁祸首。
“然而比起悉心教导来说，那更像是惨无人道的压榨训练……只因为他是不死之身。而怕让母亲担心的他却从来不说，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老师的教导，并一天比一天努力。努力到最后——”
“连这位老师，都下不去手了。”
“‘你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知道他因为身体原因成长缓慢的老师为了回避他而说出了这样的借口。那时，他确实只有人类十岁左右的样子。”
“于是，他回去问了自己的母亲：‘我要怎样才能长大呢？’”齐格飞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生硬艰涩，其中透露出的愠怒之意呼之欲出，“这个时候，他已经通过父亲的追杀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并非只是因为弱小而扔掉了他，因而想要快点长大保护母亲，并让自己的父亲后悔。”
“他的左眼，是被奉父亲的命令前来击杀他同为神祗的兄弟所砍伤的。而原本完好无损的右眼……”
“是硬生生的哭成现在这样的。”
“为什么……要哭？”
“因为他的母亲死了！”干脆利落的回答了藤丸后欲言又止的提问，屠龙者几乎没能忍耐住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觉失态的重新放缓了语气，“……因为他想要长大，所以他的母亲死了。”
“他母亲的生命和力量，早在他尚未出生之时就被自己的父亲献祭了出去，作为了他成长的养料。强制成长起来的他急急忙忙的跑去辅佐了周文王回来以后，得到不是母亲欣慰的笑容……而是母亲的死讯。”
“——————”
“为什么……、会这样？”
声音难以置信的微微颤栗着，藤丸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似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就连他的老师也不知道。而等老师知道这件事后，便毫不犹豫的向他的父亲告知了他的位置，并谎称自己费尽心思找才到他并将其教导成为了完美的‘兵器’，已经不存在什么缺陷了，请其验收。”
“而遭到告密的他却默认了老师的做法，选择了完完全全的服从于自己父亲。哪怕父亲叫他自残、去杀了自己的好友、或是在人间进行疯狂的屠杀都毫不犹豫，由此才获得了贪图他的力量的父亲的信任而被带回了神界。”
“最终，完成了杀兄弑父的壮举，引起了神界的震恐。”
“然…然后呢？”
“然后他应同样遭到流放的老师的邀请，返回了人间。”语速再一次的无意识的提快，齐格飞颔首垂眸紧紧的抿了抿唇，声音发涩，“他在中国被称为兵器或武器之龙，不只是因为自身是兵器，更是因为几乎所有的冷兵器上——特别是某些神兵利器，都会刻有他的图腾，因为他就是掌管这一块的神明。”
“其正逢春秋战国之乱世，兵法兴起，有利于他将自己走上的这条道路发扬光大，这就是他的老师叫他来的原因。”
“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变成现在的凶兽了吗？”
Caster的脸色终于开始变得不太好看了起来。
“不是。他确实掌管杀伐与战争……并且在传说中与一般的战神不同，人们认为他并不在意胜利的结果，只乎战斗这件事本身，所以会无差别的赐予庇佑来尽可能的激化其战争用以欣赏，只有当其中一方得到其认可后才会给予胜利，就像给予表现优异者嘉奖一样……因此被人类认为是嗜血好斗、所到之处皆会引发战乱的凶兽。”
“实际上呢？！”
忙不迭的这么追问道，仿佛已经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似的、Caster已经完全变了脸色。
“实际上，似乎是因为在他看来在大型战役中一般发生斗争的双方都有战斗的理由和信念，即便在对立方看来都是邪恶的，然而却都有趋向正义的一面，所以是平等的，允许双方都使用他的图腾。他也并没有无差别的赐予庇护……只是信念越坚定的一方获得他的庇佑就会更多而已。然而……”
齐格飞低沉的声音顿了顿，终于将背后的真相公之于众。
“人类却将其讹传了。兵器上死者的怨念也顺着神力的来源汇聚到了他的身上……虽然因为自身血统强大不会丧失神格，却还是变成了凶神。”
“竟然是类似于……无辜的怪物吗？！”
难以置信，埃尔梅罗Ⅱ世诧异的看向了Caster，而蓝色英灵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不、不止是这样。”低着头将自己压在桌上覆盖着护甲的右手捏得嘎吱作响浑身紧绷微微颤栗着，屠龙者的声音仍旧在继续，终于彻底因为过于强烈的情绪气氛，而变得有些喑哑起来，“原本是想更好的解决战争的神祗自身却成了战争爆发的源头……最终甚至到了倘若他一直存在世间，人类就不得安宁无法迎来盛世的地步。然而神界却封锁了他的去路，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他被逼无奈，最后……”
“不得不选择了自裁。”
——！
“但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直接一拳砸在了桌上，将桌面砸得皲裂破碎，忍无可忍。
“选择了自裁后的他想要前往冥界，却没想到冥界同样害怕身为弑神之器的他……而拒绝让他进入。”
“……他是被活生生的逼成现在这样的，Caster。”强忍着怒气的屠龙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站起身来走上前去面对面的对Caster严厉的质问到、怒不可遏，“你怎么能……怎么能对他说那些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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