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哨塔上的灯光与军用车车顶上的灯光交织在一起, 暗红色的日光、白灯光在闻时俊朗的脸上忽闪。
大脑如烟花般炸开, 耳畔只剩下了电流的滋滋声。
他非常非常疑惑, 这不该是他拿到的剧本——闻时一直都是自信心爆棚的人, 他这段时间出入雨林数百次, 最高探测距离到达了十五千米,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以前想, 既然参军, 为国牺牲实属正常,闻爸爸曾经也跟他提过这事,说如果他牺牲了, 他们就把家产全部捐给国家,顺带替闻时争取到人民广场正中间的烈士墓碑,让他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墓碑上。
闻妈妈还因此跟闻爸爸冷战了好几年闹离婚,然而闻时还是偷偷过来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闻时以前一身轻松,而如今他总是想着那个小山村, 里面有个长得特别好看、各方面都合眼缘的小姑娘在等他。
他无拘无束了二十几年,肆意任性,结果不小心摔进了一个坑里,趴了一会儿爬不出来了, 浑身细胞都轻飘飘的。
闻时觉得很对不起蒋夜, 一是第三次异变的时候没法一直陪在她身边, 二是他们俩距离太近了, 他很后悔在自己生活还没安定下来的时候让小姑娘动心了。
所以, 他只能活下去,在艰难的末世第一前线活下去,拼尽一切都要活下去——然后等这边结束了,把自己身上的伤养好,然后去那个小村庄去找小姑娘,和她拌拌嘴,看她恼怒的模样,偶尔讨论一下战场上遇到的趣事,一起吃个饭,然后他刷碗,看着小姑娘在大厅里看书。
闻时就是靠着想象这样的画面活下来的。
然而此时此刻,画面碎开了,碎片渣扎到了他的身体里,现实果然是从来不按套路展开。
“跟我来。”闻时深呼吸一口气,把烛阴带到了边上的军用悍马上。
烛阴挪着小步子跟在他后头,手臂还在不停擦眼泪,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懂这是什么展开。
这里所有人都认识这个武力值爆表的特种兵,他简直就是八军的BUG。
“这,我们要怎么办?”负责人谨慎地出口。
汪上校拧着眉头,末世法律体系、道德体系都很难支撑下去,但他是个古板正直的军人,即使有那条未满十四岁可以免责的规定在,他也不想轻易放过烛阴。
“人我们带走了。”汪上校挥了挥手招呼后面的人离开,一边对着负责人道,“我希望你好好管管,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负责人战战兢兢,发誓保证,目送着汪上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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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时找了自己的车,拉开驾驶座进去,烛阴爬进了后座,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的白泽和鹿蜀。
闻时翻了半天,没有纸巾,只找到了一块毛线围巾,随手就扔到后面了,他启动车辆,问:“蒋夜在哪里?”
毛线围巾很干净,还有香味,烛阴把它盖住脸上擦,一边啜泣地回答:“是你们军队带走的,夜夜那天出门就没回来过!”
八军?
八军为什么要带走蒋夜?
他黑着脸,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发动引擎,车子如离弦之箭,横冲直撞而去。
“停车!我还没上车呢!”汪上校走到一半,突然气急败坏地大喊,“臭小子翅膀硬了啊!”
话音未落,他又被后面的崽子们撞得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往前看,四周空无一物,汪上校喃喃自语:“大白天见鬼了?”
闻时一路开回八军军营,进入入口的时候甚至没有停下,把升降杆轰然撞翻,无视身后的喧哗,一路漂移,冲进了特种大队所在的区域。
悍马速度一路飙升,在门前急刹车停下。
“什么情况啊!谁这么有病啊!”外面有不少人,被这疯子般的车技惊呆了,破口大骂。
“砰”闻时下车,把驾驶座重重关上。
他气势太强,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暴戾,那些人一看是闻时,立马闭嘴,快步离去。
人群渐渐开出了一条道,闻时速度太快,在楼梯上一跨三阶,烛阴压根跟不上,只能气喘吁吁跟着。
他直接上了五楼,去第一分队所在的办公室。
覃舰斐他们四个都在整理背包准备去雨林,注意到闻时,覃舰斐看了一眼:“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闻时把门在自己身后关上,后背抵着,他看了一眼屋里的人,问:“若木时期,在滨海大厦大厅,有谁把秘密泄露出去了吗?”
“什么秘密?漂亮妹妹是超人的事情吗?”谢洮看他神色严肃,瞬间收起开玩笑的心,“我们都没说出去啊,我们干嘛坑自己人?”
“......”闻时再问,“真的没有?”
“我们都看不惯邓变态。”王野放下手里的背包,沉声问,“蒋夜出事了?”
“她失踪了,被军队的人带走了。”闻时说,“她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会随便跟人走的,除非是熟人。”
话音未落,脑海里猛然冒出一个人名,闻时简直整个人都要原地爆炸了。
——还有一个人,蒋夜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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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军军风正,训练严苛,当天没有任务的人都需要参加训练,每天磨掉一层皮才能回去。
苏志如往常一般练新兵蛋子,他是一整个团的主教官,也是其中一个连的教官。
新兵们良莠不齐,大一、大二、大三混在一起,都没毕业,是从边上一所军校调过来并入八军的。
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素来严的苏志当教官,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苏志在八军军衔很高,认识他也多一点上升的机会。
于是一个个新兵刺头今天纷纷做人,一点都不敢闹腾,老老实实地训练。
“太慢了。”苏志掐着秒表,居高临下看着摔在泥土里的小兵,“你这种程度,碰到丧尸群逃都逃不了。”
小兵任他骂,骂完之后回到队伍后面继续训练。
苏志盯了一会,心情越来越烦躁,他这几天脾气爆,一点就炸,看到新兵们的训练成果,直接就把全团集合在一起训话。
“站军姿一小时,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苏志说。
于是全团的人就穿着薄薄的军装在大雪天里发抖,雪花飘在了他们的肩头,好多人都忍不住打喷嚏。
苏志板着脸,一个一个连看过去,再绕过最后一个连的时候,眼睛一眯,正好看到白茫茫的雪花外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
团里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用崇拜的眼神看过去,互相对视压抑着自己的兴奋。
今天真是赚大了,竟然看到了特种大队的人,而且还是闻时,他几乎是许多人心目中的榜样——对于军衔不屑一顾,实力强劲永远战斗在最前线,性散漫,在纪律严明的军营也混得极其有个性。
在军营亦是如此,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人魅力,代表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优秀、有军人气概,在许多人心里发芽扎根,默默跟上前辈的脚步,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安静安静!”其余教官看到连里有骚动,开口提醒,然而没什么用,因为他们心里也很激动。
特种大队是所有军人向往的地方,代表了无上的荣耀。
闻时在苏志面前站定,他脸紧紧绷着,单手插在口袋里,眼神锐利,看着苏志问:“你去那个村子了”
苏志自看到他那一刻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和闻时是同期生,还是同寝室的,认识了四年多了,之后再一起入八军,闻时入特种兵跑外勤跑前线,而苏志则是进了指挥营,关系依旧非常铁。
苏志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从刚开始做这件事就没打算瞒着,于是点头:“那又如何?”
闻时的拳头下一秒就挥了过来,重重打在了苏志的脸颊上。
“呼!”团里所有人都震惊了,看着苏志被一圈打得踉跄了几步,特种大队的人手劲不是盖的,这一拳快而准,苏志硬生生受了下来,摔在地上,嘴角被打破,泛出一抹鲜红。
其他教官围了过来,想要分开二人。
“谁都别管。”苏志紧紧盯着闻时,“让他打!”
闻时半蹲下身,拽住苏志的衣领,近乎咆哮道:“你疯了吗?”
“我没疯!”苏志抹掉嘴角的鲜血,用手掌挡住闻时的攻击,看着他说,“你懂个屁!你只会杀丧尸,你从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生活?”
“我负责了人员流动情况,每天要死上千人,我住的是二人间,我的室友,就没一个活过了三天!”苏志用力推开闻时,半坐起身,指着他道,“末世残酷,八军在用一条条命去守护这个基地。”
他自嘲笑了笑:“现实生活中,没有绝对正义,八军表面光鲜崇高,因为有人——把所有肮脏的事情都给做了!而为了活下去,这些事,必须有人来承担罪孽。”
闻时睨着他:“所以,你就把蒋夜骗过来了吗?”
“这跟是不是蒋夜没关系,不管是谁,我都会做。”苏志道,“她一个人,至少可以减少八军三分之一的牺牲。”
苏志如豺狼般猛然站在闻时面前,句句铿锵:“我他妈不难受吗?我把枪抵着蒋夜的额头,逼着她上车,亲手把人送进了那个牢笼!——我他妈良心不痛苦吗?如果蒋夜想要,我用命给她赎罪都行,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闻时额头的青筋直跳,喉结抖动,毫不犹豫又一拳打在了苏志的眼眶上,“你忘记你发过的军誓吗?你忘记了你的信仰了吗?”
苏志毫不认输,回了闻时一腿,打在对方的小腹上:“我就是为了我的信仰!你是天之骄子,你死不了,但是其他人每出个任务,死亡的可能性就有百分之三十,你没法站在你的立场上来想问题!”
“如果是因为毫无关系的普通人民群众的牺牲上,就算苟活也毫无意义。”闻时小腹被击中跟没事人一样,重新上勾拳打上了苏志的下巴,“不管再怎么痛苦,谁也不能触碰底线!触碰底线就算在侮辱这个职业的高尚!”
“闻时。”苏志突然冷笑了声,他打不过这个特种兵,伤痕累累地半倒在雪地上,“别说得那么高尚,你这么生气,只是因为对方是蒋夜而已。”
“对啊!我当然要守护她!”闻时直接认了,深邃的眸子坚定闪烁,声音在四周清晰回荡,“我的姑娘,谁也碰不了!”
雪地上一片沉默,苏志按着伤口苦笑,边上的新兵们都战战兢兢,努力减少存在感,丝毫不敢出声。
“你去吧,如果你有那个本事把她带出来的话。”苏志率先开口,“蒋夜是被邓少将抓的,在最里面的那个钢墙里,陈阈是她的主治医生。”
等等?
陈阈?钢墙?
闻时愣了下,那不是就是国家级绝密文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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