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暴雨倾盆而下,偶有一道雷光闪过, 把闻时那张过分英俊的脸照亮了一瞬。
他浓烈的气息包裹过来, 不知是手上沾染的血腥味, 还是因为激烈战斗而极速分泌的荷尔蒙,反正脸跟着有点热辣辣得烧。
蒋夜心跳骤然加快, 理智也有点失控的倾向,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可能被外面堪称炼狱的环境所感染了。
她沉寂了许久,半晌才碰了碰闻时放在她医疗包上的手背,吐出一句:“我信你。”
闻时乐了, 他一笑,又勾动了脸上那几道血痕,整个人十分阳光向上,又扑面而来军痞子的野性。
“走吧。”他说,“我们能活下去的。”
一群人前往十二楼的老位置,闻时把门关上,用尽异能, 起了三扇铁皮挡住, 再把全屋子的家具全部移了过来,挡住门口藤蔓群的攻击。
他近乎脱力, 沿着墙壁坐在地板上,单手随意罩着弯曲的膝盖, 使用异能消耗的体力远远大于扛着枪跑上三四个小时, 不到万不得已, 他们都不太会使用这么高强度的异能。
“闻时,空军过不来了,怎么办?”谢洮走了过来,低声说,他表情紧紧绷着,手臂上还有身上绑着的绷带缠绕了大片面积。
“我们必须过去。”闻时看着那不断被撞击的铁皮和家具,道,“上面的直升机不会等我们。”
所有直升机起飞,大量战斗机坠落,直升机得补充他们的位置,现在在滨海大厦顶楼高空已经聚集了所有战斗机以及直升机,上头明显打算来最后一次强攻。
第一分队营救幸存者任务花费了太多时间,他们只剩下了不到一小时,他们包里还有一些的C4,如果直升机实在进不来,他们就得去找神树的主树干进行引炸。
这是一份十分危险的工作,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炸/弹包威力很强,足以摧毁五层大楼,如果位置摆放不对,有导致滨海大厦建筑倒塌的可能性。
而且C4需使用雷/管和导火/索引爆,子弹不行,这也代表了必须有一个人在不远处留着,可能上不了直升机。
这波飞机上不了,六点导/弹的大范围轰炸并不会等人。
气氛沉重压抑,就连大口呼吸都会扯断摇摇欲坠的精神末梢,角落里隐隐传出幸存者的哭泣声。
“接下来全靠运气了。”闻时站起身来,看着外面那根钢索,四面全是火海与随时准备扑过来的藤蔓群,他闭了闭眼,说,“在这里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对面滨海大厦里玻璃后满满的藤蔓群在张牙舞爪,五楼以下尤其夸张,条条缠绕在一起,连丝丝空隙都没有露出。
闻时看了一眼,吐了口气:“我们分成两队,我们三个过去控制形势。”
“我们会用我们剩下的所有子/弹拼尽全力保护你们,但是上还是不上,你们自己选。”他转身,对着那群幸存者说道。
幸存者面面相觑,有人提出了争议,但是在这种前后全是藤蔓群、脚下还有危险的情况下,现实根本没有给与多少选择。
闻时还是走第一个,他跨上玻璃,抓紧钢索上的连接装置,地下的树根已经破土而出,阴风自下而上吹上来,远方的炮火把整个天空都照得透亮。
蒋夜在边上看着他,闻时选择了单手握钢索,另一只带着装满了子弹的冲/锋枪,滨海大厦的八楼已经满是藤蔓群,他们选择了较少的十楼,停驻高空的时间呈几倍延长、而且那个屋子也并非毫无危险,数十根藤蔓和丧尸在黑暗里虎视眈眈。
打第一个的人十分危险,他会吸引大批量藤蔓群的注意力,还要在落地之后立马清空场地,不然后面的人接不上。
更逞论闻时刚刚进行了大量的体力消耗。
但是这里没有比他更合适,闻时一直都是打前锋的,清丧尸的速度最快。
风从口子里灌进来,闻时的脸明明暗暗,侧脸线条完美,尤其是鼻梁那块,简直完美展现了西方人的高挺与立体感,嘴唇凉薄,他往嘴里塞了两三口祝余草,突然朝蒋夜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眸闪着外面不断的炮火,一眼望过去仿佛会陷进去似的。
蒋夜牵着烛阴,目光与他对视。
闻时突然笑了:“蒋夜,我能求你个事吗?”
“???”蒋夜脸色紧绷,脑袋里快速闪过各种念头。
拒绝还是同意?
她不知道。
众人也是大气不敢出,在此情此景下,这一下下去很大可能性就回不来了,闻时做什么过激的事情都毫不意外。
特种大队的人一个个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闻时的嘴唇勾了勾,细细打量了小姑娘一眼,突然轻佻一笑,转身,直接飞了出去。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空气中:“你培养的祝余草实在是太太太太难吃了!!!”
蒋夜:“……”
“卧槽,闻时你飞了能不能预警一下?”特种大队其他人根本来不及细想,急急忙忙架枪替他扫射边上的藤蔓群。
蒋夜也架着步/枪,从瞄准镜中清晰看到了闻时的动作。
他表情轻松,在无数子弹和藤蔓群擦身而过中,并没有压力带来的紧迫感,身形轻巧躲避,一手紧紧抓着连接装置,一手的冲/锋枪炮火不断,还能360度旋转扫射。
最后子弹被打完,他就直接用力把枪身朝着玻璃上砸,再弓起身子,双腿用力往玻璃一踢,拔出背后的另一把轻机枪疯狂扫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闻时从来不怕不惧,因为他心中的信仰所向披靡。
之后谢洮和张棕出发,后面的人同样为其架枪。
对面三位很快解决,暂时控制下局势,闻时和张棕挡着藤蔓群,而谢洮返回来对着窗户掩护后面的幸存者。
“谁上?”覃舰斐看了幸存者一眼,说,“越拖时间越危险。”
这群幸存者在这里生存了这么久,都不是傻的,克服完心理恐惧之后,鼓足气势往外冲。
这种情况,只有拼,只有赌,只有相信他们身边这群顶尖武装力量,才能活下去。
幸存者将近五十多个人,每个人半分钟,也需要将近半小时。
覃舰斐打狙,在半分钟内约打出了数十发子弹,专门盯着那些浑水摸鱼企图触碰到幸存者的藤蔓打。
幸存者们几乎都经历了感觉子弹从自己肌肤上擦过的感觉,冷汗瞬间打湿了一片。
他们这边的人越来越少,而对面越来越多,直到送到只剩下最后五个人的时候,身后的铁皮出现了松动。
“躲躲躲开。”王野大喊提醒,声音很快淹没在了巨大的喧嚣中。
蒋夜几乎是反射性就往那边开枪,然而没有用,一只藤蔓从铁皮冲了出来,击中了难以移动的狙/击手的手臂。
覃舰斐没有叫,只是捂住手臂,往边上滚了一圈,王野立马扑过来,用军刀把藤蔓砍断。
“别动,我包扎一下。”蒋夜跑过来,刚刚放下医疗包,就被覃舰斐按住。
他抬头认真看着蒋夜,说:“我们现在不能缺少狙/击手。”
蒋夜听懂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拿出酒精还有绷带等药品放在他边上,转身握上了那狙/击枪。
---M24,神级狙击步/枪,枪身与弹匣紧密相连,以爆发的攻击力著称。
枪身依旧冰冷,握上的一瞬间蒋夜都有点手抖。
她碰过狙/击,在这次战役之前,闻时较劲似的跟她练习过几次,不过开始对别人开枪,参加战役是第二次。
把情绪稳定下来,蒋夜努力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击中在瞄准镜中。
现在的冲击力、风力都不可控,计算误差不小,通过预判,她努力算出最大误差,然后在误差的范围□□击。
一百发子弹,她中了六十五发,剩下的也没有击中幸存者。
对于一个没有经历过训练的人,蒋夜只要能开枪,就是合。
覃舰斐有点意外。
五个幸存者成功到岸,蒋夜握着枪,舒了一口气,觉得浑身力气都散失了,瘫坐在地上。
然而她并没有坐多久,王野走了过来,看着那边摇摇欲坠的铁皮说:“蒋夜,你和烛阴过去吧。”
“那你们怎么办?”蒋夜没有反对,只是理性分析,“你腹部有伤口,覃舰斐手臂受伤还没处理,你们能当最后一波?”
王野看着覃舰斐,又看蒋夜,苦笑说道:“总不能让你当最后一波吧?闻时要砍了我们的。”
“从现在的情况看,你背着覃舰斐过去,我来当最后一波,这是最安全的情况,现在我和烛阴的战斗力大于你们。”
蒋夜的声音不疾不徐,跟她平时的调子没多大区别,这片战火影响不到她。
无关心里激进的英雄主义,无关是军人还是普通的志愿者,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用自己堪称变态的大脑进行了一系列分析,得出了一个符合科学规律的结论。
王野哑口无言,在对面那平淡的眼神扫视中,同为理性派,他没法再说出其他话。
“学长。”蒋夜出声。
王野一愣,正好看到小姑娘走过来,问他,就好像问他有没有吃饭一样简单:“你有炸/弹包吗?”
对面的窗户里,闻时用军刀劈开缠绕在他腿上、手臂上的藤蔓群,淅淅落下,用身体顶住大门,劲瘦的肌肉紧紧绷住,青筋遒劲地盘在皮肤上,骤然听到谢洮的痛骂声:“王野这个大傻/逼!”
他抬头,正好看到王野弯着腰,把覃舰斐背着身上,跨过窗子,半个身体暴露在了空气中。
闻时呆滞了,王野过来了,那后面的蒋夜就失去了掩护???她怎么办???
“谢洮,你来。”闻时说,和他交接,自己本人跑到了窗子边上,大喊:“王野,你们还算不算特种兵???军校学的这几年全白读了吗!!!”
王野神色凝重,但是没有后退,扶住覃舰斐,对着边上的蒋夜点头,说:“别丢我们Q大学子的脸,小学妹。”
蒋夜点头,她身后是接好的C4炸/弹包,紧紧贴着摇摇欲坠的铁皮,脚边的细细长长的□□。
“母校以我为荣。”蒋夜说出最后一句,用M24精密的子弹替他们掩护。
她看着王野和覃舰斐庞大的身体过去,唇角泛起了一丝笑,转回头,半蹲下身,把医疗兵侧袋的罩子打开,毕方崽子跳了出来。
“来,希望这次你能听懂。”蒋夜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把导火/索的一端放在它的眼前。
毕方“啾啾啾”了半天,看看导火/索、又看看蒋夜,看看烛阴。
烛阴撇撇嘴:“你不喷火就把你扔了。”
语罢,他舍生取义似的把那导火/索拿起放到自己的身前。
“啾啾啾!”一团手掌大的火焰喷涌而出,烧住导火/索,瞬间火星冒了起来,往后面的雷/管冲了过去。
“走!”蒋夜推着烛阴,把毕方抱在怀里,站在窗框上,往回看了一眼,低头对毕方一笑,“想试试看飞翔的感觉吗?”
毕方扭着脑袋,跟着她一起看着外面的近三十五米高高空。
导火/索的速度是一秒跑一厘米,蒋夜算好时间,在它碰上雷/管的时候,带着烛阴,抓住钢索跳了出去!
雷/管爆/炸,照亮了整个屋子,然后随后引/爆C4,顿时火光乍现,巨大的冲击力突破了整个屋子,直奔蒋夜而来。
她找好角度、抓准时间,低着头抱着身体蜷缩在一起,借助冲力往闻时那边飞,她握住连接器,却感觉不到绳索的存在,借助后面的冲击波,就好像真的在飞翔一样。
“啾啾啾啾啾啾!!!”毕方尤其兴奋,蒋夜抓住了它的身子,它便张开了双翼,迎接席卷而来、刮过脸颊的阵阵强风。
然而还是出现了意外,在两幢大厦的中间,钢索的另一头因为缺少固定而断裂,绳索向下,冲击力不够,蒋夜身体极速下滑。
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她换手握住钢索,手臂往后,用力按上了烛阴的背,把他往那边的窗口推,而闻时,腰上绑着绳索,用力蹬墙壁,直接从三十米高空一跃而下。
“啊啊啊娃娃我来接你!”谢洮张开双臂,前后左右踉跄,结果被圆球似的烛阴崽子撞在了脸上,险些脑震荡。
烛阴崽子用自己的体重顺利把一个特殊训练能手举上百斤的特种兵摔在了地上,可谓完成了一个壮举。
而窗户外,疾风把蒋夜的头发还有衣服都鼓鼓吹起,她看着迎面而来的闻时,身后是爆炸开的C4和簌簌落下的建筑层玻璃片,眸子里印刻出对方那无畏的样子。
然后被强劲而势不可挡的力量搂紧怀里,那一瞬间,蒋夜觉得自己的肩胛骨可能都要被对方捏碎了。
他们俩一起自由落体,闻时身上的绳索快速绷直,把二人挂在七层的玻璃墙壁外。
天空的战斗机打出最后一波攻势,炮火如火网般闪闪烁烁,而脚下藤蔓群缠绕在一起,在墙壁后蠢蠢欲动。
闻时紧紧按着蒋夜,死不松手,手臂上的肌肉几乎要从衣袖里蹦出来。
他们在第一次异变的列车上相识,在平静又处处隐藏危险的小山村相知,而现在,在一零八战役的炮火中……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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