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路上铺满斑驳碎银,与树桠交缠在一起, 夜风穿过嶙峋群山, 直冲冲地往身子里灌。
“蒋夜, 蒋大小姐。”闻时踢腿踹开边上围上来的丧尸,踩在压扁的钢管上, 身形险些没稳住, 无奈道, “你就不能再撑一会儿?这样我很尴尬啊!”
蒋夜眼皮耷拉着,四肢软绵绵的,尤其是手臂更是连知觉都感觉不到, 她倒在闻时的肩膀上,任由对方扛着,听了这话,闭了闭眼说:“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可以?”闻时半蹲下身,把蒋夜轻轻放下。
蒋夜尝试站稳身体,可双腿无力, 轻飘飘跟不存在似的, 一触地就软了下来,还好闻时眼疾手快, 扶住她的腰,重新扛在肩膀上, 说:“算了算了, 别强撑, 我就当做一次负重训练了。”
“......”脑袋再次往下,蒋夜脑子有点恍惚,闭上眼睛,“我......请你吃饭。”
“你这可不是一顿可以解决的。”闻时乐了,拍了拍蒋夜的背,“我扛着你从丧尸堆里厮杀出来,你打算就这么简单地报答我?嗯?总要换点其他的吧。”
“嗯。”大脑沉重困倦,蒋夜听得也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地应了声。
闻时乐了:“那好,要求我提。”
蒋夜用鼻音“嗯”了下,声音含糊不清的,彻底晕了。
这里群山相连,地势陡峭,蒋夜看起来瘦瘦的,实际上再怎么瘦肯定也有四十多公斤,而闻时平时训练多是二十公斤五公里。
即使异能觉醒身体素质也提高了,但是背着四十几公斤的蒋夜翻过崇山峻岭,体力和意志力缺一不可。
回去的路程安静,唯有闻时的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他弓着身,一手扶着左肩上的蒋夜,一手抓着岩石往上慢慢爬,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饱满精练。
也不知爬了多久,天际都有转白的倾向,闻时呼了一口气,站在村子的梯田边上,神色恍惚,找回了点刚进军校时那生不如死的炼狱生活。
他没有多想,擦了擦汗,推了推蒋夜,扶正后,迈步往村子方向走。
蒋夜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就感觉自己重心偶尔会向上向下,不过下面的人很稳,并没有过多的颠簸感。
四肢渐渐恢复了力气,身下传来温热的触感。
蒋夜揉了揉眼睛,轻轻出声:“闻时,我们到了吗?”
“马上到了。”尽管体力透支,但是闻时的声音并不虚弱,略带沙哑,一字字敲击在耳畔,蛊惑似的往心里头钻。
“嗯。”蒋夜再次低低应了声,喃喃自语,“我明天还要早起,要摘果子,要拔杂草,中午要晒谷子,之后还要弄甘蔗.......还要给崽子做早饭。”
“乖,回去先好好睡觉。”闻时声音低沉,宠溺地再次拍了拍蒋夜的后背,“哥帮你做。”
“嗯,我请你吃饭。”蒋夜吐出一句,过了会儿想到什么补充,“不过我穷,请不了太好的。”
“没事,我有钱。”闻时随口说,“你想吃啥就吃啥,想玩啥就玩啥。”
蒋夜大脑还没清醒,混沌一片,说话基本是脱口而出:“想吃新鲜的肉。”
“我去给你弄。”小姑娘的声音又柔又软,还有点撒娇的感觉,扰上心头,闻时觉得有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了上来,说话的语气也是他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蒋夜应了声,又睡了过去。
闻时将蒋夜送回了屋子,天色已经有丝蒙蒙亮,他看着小姑娘慢慢走进房子,就近选了个隔壁的空屋子睡了进去。
他不喜欢别人睡过的被褥床榻,于是就在客厅的沙发中将就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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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慢慢亮了起来,蒋夜这一觉睡得踏实,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自然醒。
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毛茸茸的一团,黑白相间的圆团子坐在她身上,圆圆的大眼睛对着她,看到对方醒了,转了转,神采奕奕。
“鹿蜀。”蒋夜坐起身,按着脑袋,摸了摸圆团子,后者十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烂泥似的趴在蒋夜身上。
“几点了?”蒋夜问。
鹿蜀崽子动听悠转的声音传入耳畔:“快中午了。”
竟然睡了这么久?
蒋夜大吃一惊,按着脑袋下床,四肢的力气经过一夜的休息基本恢复了过来。
鹿蜀也跳下床,迈着短短胖胖的四肢,亦步亦趋跟在蒋夜身后。
蒋夜走出卧室,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问:“另外两只呢?”
鹿蜀“嗖”得一下就冲到了院子里,转身朝外面努了努嘴:“夜夜,在这边。”
蒋夜趿着拖鞋朝外面走去,光线扑面而来,眼睛险些睁不开。
屋外,崽子们的声音慢慢传了进来。
“啊啊啊,烛阴你笨死了,火点的太大了啊啊啊!要焦了!”
“闭嘴闭嘴,不是你让我点大一点的火吗!!”
头脑被喧闹倾入,鼻尖还隐隐有点焦味,蒋夜瞬间清醒了。
她闻声看去,就看到院子一角不知何时已经浓烟滚滚,把视线都染得模糊不清,在里面勉强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对峙着。
蒋夜按着额头,脑袋隐隐有点疼。
她上前两步,走近烟区,两只崽崽看到了她,顶着脏兮兮的脸,飞快跑了过来,极其默契地指向了对方:“不怪我!怪烛阴/白泽!”
“......”蒋夜黑着脸,一一提着后颈弄出来,然后捋了捋袖子过去灭火。
火势汹汹,里面的燃料更是不要钱地乱扔,蒋夜被呛了一下,从边上拿了点土壤往火堆里扔。
两只崽崽有点心虚,跟鹿蜀一块乖乖地在边上帮她。
好不容易把火灭了,蒋夜架着三只崽子带去了洗手间,自己拿了个脸盆装满井水捧过来。
把脸盆放在地上,三个崽子齐齐抬着小脸,用三双圆滚滚的富含期待的眼神看着蒋夜。
蒋夜不为所动,一人分了一个小毛巾,离开前扔下一句:“你们已经长大了,该自己洗脸了。”
三崽子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那潇洒地背影,同步地伸出了灰扑扑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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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夜回了原来的院子,把灶膛里的泥还有剩余的杂草都铲了出来堆在一边,放新的杂草进去。
弄完后,再把锅里煮烂的鸡蛋剥开,蛋黄表面泛着点点灰绿色,虽然还是可以吃,但是蒋夜想想,还是扔了,毕竟她现在暂时不缺鸡蛋,不用将就。
重新放入禾杆,倒入还有火光的草灰,火势一下子就燃了上来,蒋夜慢慢煮开水,往水里放上新的蛋。
等新蛋煮好了,她才拿着早饭回去。
三个崽子老远就闻到味了,团团围在餐桌上,静候这个姗姗来迟的早饭。
蒋夜把蛋放在上面,按住三崽子伸过来的爪子,扫视一圈,停在了烛阴身上:“烛阴,你手和脸都没洗干净,洗干净了才能吃饭。”
“......”烛阴双手撑在桌沿上,抬起小脸,“夜夜你喂我。”
“去吧。”蒋夜低着头,抬抬下巴指向洗手间。
烛阴只好不情不愿地跳下桌,快步去冲了两秒又跳了回来。
蒋夜再次轻飘飘投去一眼,幽幽说:“还不干净哦。”
“.......”烛阴再次在白泽和鹿蜀的幸灾乐祸中怨气冲冲地跳下了桌。
简单填饱了肚子,又要开始一日的农活。
蒋夜基本没有休息,喊着崽子们去午睡,趁着太阳大好,把收拾进屋的果子和脱粒的谷子继续拿出来晒。
照例在门前耙好谷子,蒋夜又去把成熟的金佛手、百香果、桃子摘了,金佛手切丝晒干以后泡茶喝,百香果本来存放时间长先放置不管。
而桃子不易保存,蒋夜就只摘了一小部分,留了一部分平时吃,剩下的打算做点果脯给崽子们吃。
她先将院子里的农家灶生好火,加入水和冰糖,熬制糖水,在等熬制的时候,蒋夜又拿了个砧板和圆桌出来,在门边上给桃子削皮去壳切条,顺带偶尔还能去耙一耙谷子或者给阳台上晒着的果子翻个面。
蒋夜做事认真,她其实刀工一般,不过由于略有强迫症,一定要桃片切得整齐精致才行,因此速度略有点慢。
柔和的秋风与日光夹杂在一起,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蒋夜坐了会儿,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她手指微顿,继续切桃片。
闻时走近,他的额间头发都湿透了,半蹲下来,观赏了一下小姑娘切桃干的动作。
他看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刮过肉汁充足的桃片,伸出手,拿了最近的一片吃了,赞赏:“挺甜。”
蒋夜瞪了他一眼:“人民JF军怎么可以吃人民群众的食粮呢?”
闻时大笑,举了举右手上的东西,道:“我给你送新鲜肉吃!”
因为长期在部队打拼,闻时形成了很稳定的生物钟,不管昨天晚上多晚,每天五点半准时起床,为了满足小姑娘的口舌之欲,他一起床便跑去后山打猎。
后山动物多,但是很多膻味野味太重,他转了一上午,就打了一只野鸡回来。
“这只鸡真的很壮,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闻时自豪地夸耀,“毛色也特别漂亮。”
他滔滔不绝地说,如果闻时跟烛阴一样有尾巴,恐怕这时候已经翘起来了。
蒋夜低头沉思了一会,还是开口:“这野鸡是山上打的?”
“嗯。”闻时点头,“这么大片山我就看到一只。”
“闻时。”蒋夜脸色骤然严肃,“你知道为什么野鸡这么少吗?”
“???”
蒋夜按了按额头,指了指他手上已经一动不动的野鸡,缓缓开口:“因为以前被滥捕滥售,所以现在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了。”
“.......”闻时瞬间身体僵直、面容呆滞,愣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真的?”
蒋夜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吃公粮的军人,闻时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他机械般地转头,看向那只鸡,脸色扭曲:“没想到,我也有犯法的一天。”
蒋夜问:“它死透没啊?”
“好像死透了,我直接割了它的脖子。”闻时还真的放在地上,拿出来认真看了,“割脖子会不会没死啊?毕竟在野外生存的都应该顽强点。”
蒋夜也蹲在他边上,用手指戳了戳那只野鸡。
实际证明野鸡被他拖了一路,血都流光了,早死得不能更透了。
两个人对视,闻时挠了挠后脑勺,懊恼说:“我要不要.......把它埋了?”
“........”蒋夜思忖了会,答,“你就算埋了,国家也不会放过你了。”
闻时恍然大悟:“好像也是,那.......要不还是.......?”
蒋夜神色也异常凝重,和闻时蹲在野鸡的尸体前纠结半天,最后还是蒋夜说:“吃了吧,让它的生命能更有价值。”
闻时赞同道:“有道理。”
于是二人就很愉快并且带着内疚地把野鸡快速处理了,打算今晚炖鸡吃。
弄好鸡后,闻时闲着无事,就跟在蒋夜身后,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她的。
糖水已经熬制得差不多了,蒋夜拍拍手,后面的闻时就捧着一小盆的桃片扔了进去,糖水逐渐浸入带桃肉,随着火慢慢烧,颜色渐渐深了起来,桃片逐渐缩小,收汁后,她把桃片一一拿出来铺在竹屉上拿到阳台上去晒。
闻时对于体力活跃跃欲试,主动包揽,蒋夜一身轻松,先进了卧室,跟白泽和鹿蜀说了下,让他们躲一躲。
白泽和鹿蜀泪眼汪汪地朝蒋夜控诉:“夜夜,我们不要,我们要吃饭。”
“闻时带了一只鸡。”蒋夜开口,“今晚可以炖鸡汤。”
“.......”白泽和鹿蜀立马倒戈毫不犹豫就同意了,白泽甚至表示闻时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只要上门带东西。
可以说是很没有原则了。
安排好崽子后,蒋夜把高压锅拿起来,使用屋子里的煤气开始炖鸡。
唯一的自由身烛阴崽子兴致勃勃,时不时就要来厨房看一看,蒋夜瞅了一眼,顺手扔了一筐的板栗给他。
烛阴猝不及防,泪眼汪汪地看着蒋夜:“夜夜——”
“我用热水煮过了,现在好剥,等会凉了就不行了。”蒋夜一边说,一边煮开水。
“.......”烛阴崽子最不喜欢的活就是剥板栗,他本来就不是个耐心的崽,而这又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的活。
“回头给你一个鸡腿。”蒋夜看他耷拉着脑袋,回头循循善诱道,“你也可以进去跟白泽和鹿蜀一起弄。”
剥板栗繁琐,其实可以用来训练一下烛阴的心性。
烛阴幽幽地看了蒋夜一眼,还是乖乖地回了屋子,主要是去祸害自己的小伙伴们。
蒋夜看着烛阴圆滚滚的身影离开,继续弄自己的鸡汤。稍微剁了剁,再焯水去血,放入砂锅里,在加上剥好的板栗、红枣、葱花、枸杞、姜片等,大火炖了十几分钟,再盖上盖子转小火。
鸡炖的时间越长越烂,也越入味,野鸡又比普通的家鸡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
蒋夜弄好后,闲着无事,去院子里把谷子收回来,又上了二楼,正好看到闻时在盯着那祝余草看。
有蛋壳滋补的祝余长势太快,早就种满了整个盆栽,蒋夜之前从院子里弄了点土上来,在下水道的凹陷处铺了一层,把祝余草移植在上面,现在已经长满了半个土壤位置,剩下的也有一些小苗发出来。
闻时就蹲在边上,微微弯腰,用手指摸了摸草片。
蒋夜走过去,把果干收了,问:“怎么样?祝余草很有用吧,完美替代.....”
她本想说灵气凝核,想了想还是说:“那个丧尸脑袋里的东西。”
蒋夜之前已经给军队提供过一批,闻时肯定吃过了。
“什么都好,就是.......”闻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面色扭曲,“实在是太难吃了,重点是我们长官竟然把这当做我们军人磨砺心志的手段之一,晶核的数量都减少了。”
蒋夜忍不住嘴角一勾,蹲在闻时边上,好奇问:“你为什么这么空啊?”
“这段时间其实是给我们调整的,因为之后有个很重要的任务,现在还在侦查阶段。”闻时说。
“任务?是要解放哪里啊?”蒋夜看向远处的天际与连绵的山脉,“有你们在,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吧。”
“.......”闻时未语,神色却变得凝重阴沉。
蒋夜扭头看了他一眼,刚刚的试探已经得到了答案。
闻时知道第三次异变的事情。
她不再多问,二人就在阳台上吹风思考人生,风在空中旋转,屋檐上瓦砾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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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生活安逸,丧尸少而粮食丰富,大城镇却没有这样的运气。
K省省会城市,黑云压城,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死寂当中,宛如被迷雾笼罩一般。
几个侦察兵小心翼翼开着装甲车驶入,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乌压压的丧尸几乎占满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城中心最大的写字楼区、街道上、里面的办公室里到处都是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
视线往上,最中央的那幢写字楼顶层,四面落地窗玻璃折射着外头的阳光,豪华的沙发和巨大的空间无一不显示出主人的高档时尚,而空间最中间的办公桌上,却放了一个灰扑扑且突兀的石头。
外面丧尸嘶吼声此起彼伏,石头突然抖动了一下,慢慢裂开。
“砰”地一声,一只灰扑扑的圆团子掉落在地上。
声音引来了门外的丧尸,一下子就涌进来了三四只。
圆团子刚刚出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遭遇了这么恐怖的事情,它几乎是本能地就往办公桌地下钻,缩在墙角,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丧尸一只只从它身边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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