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贺子青一无语:“你就不能给交管局打电话吗?”
前段时间他才带人端了宁家的老巢, 现在又抓酒驾的姜环,传出去未免显得他有意针对。
姜鸣挑起一边眉毛:“我只是个奉公守法的小市民, 出了事就打110,具体谁管, 你看着办咯。”
贺子青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事情麻烦, 可他绝对无法坐视不理, 这违背了他奉公守法的原则。
“挂了, 我让那边马上安排人过去。”
姜鸣挂了电话, 心中那股子郁结之气,一扫而尽。
唐箐听了半晌电话, 犹豫再三, 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你要把姜环送进去吗?”
姜鸣扯了扯唇角:“按规定办咯, 我还能去买通看守所里关着的小太妹揍她一顿不成?”
他提及这事时, 神色间透出的那种轻蔑、阴郁, 让唐箐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可下一个瞬间, 他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模样, 从后视镜里温柔的看了她一眼, 轻声问她:“没吓着吧?”
唐箐摇了摇头:“胆子也不至于这么小。”
姜鸣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面色平静, 确实没有被吓着,这才放下心来, 认真开车。
被姜环这么一打岔, 唐箐就忘了自己要回去的事情。
姜鸣却没忘, 径直将车开到了复式公寓楼下。
车子停到了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稳稳的落进口袋状的停车位里。
唐箐拉开车门的那一刹那,他轻声问她:“不留我喝杯茶吗?”
他没回头,仍坐在驾驶座上。
唐箐借着后视镜看到了他半张脸,狭长深邃的眼,默默垂着,隐隐看出几分落寞。
这落寞的神色,与他先前无意间露出的轻蔑、阴郁的神情,如同幻灯片般,在她脑海中迅速来回闪现。
她心头一软,没有拒绝他。
姜鸣跟在唐箐身后,默默进了屋子。这是他和唐箐吵架之后,第二次回到家里。
即便阔别许久,他仍将这里称为家。
家里的家政阿姨没换,仍是他先前他们一起决定好的那位,见他回来,神色间有些诧异。
“阿姨,帮我泡壶茶吧。”唐箐道。
姜鸣坐在沙发上,唐箐没坐在他身边,反而坐到了离他甚远的单人沙发上。姜鸣挠了挠沙发,为这无处不在的陌生感而抓心挠肺,却又不能宣之于口——毕竟现在连登堂入室的权利都没有,更遑论其他。
姜鸣沉默不语,唐箐心中觉得有些尴尬。
让他上楼,不过是心头一软。她见他对姜环如此不留情面,下意识的想劝他。
可当真事到临头、四目相对,她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说出这样的规劝。
他们从来都不是朋友,分手之后本该陌路,可一人纠缠一人心软,归根结底,还是没能断干净。
可没断干净,也不再是亲昵的关系,说得少心有不安,说得多了,更显得尴尬。
沉默在室内蔓延,好在此时家政阿姨端了茶上来,唐箐给他倒了杯茶,将那精致的茶杯推到他跟前。
姜鸣低头瞟了一眼茶杯,是一套很优雅的英式红茶茶杯,描着金边的清透骨瓷,繁复而美丽。
他以前吐槽过这套茶具华而不实不够简约,可现在,茶具还好好呆在公寓里,他却随时都可能要离开。
看着茶杯,姜鸣竟难得的感伤。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恰巧此时唐箐也抬眼看着他,四目相对,波光流转,就在这一瞬,门铃响了。
姜鸣心中暗恼,方才那若隐若现的气氛被无形打破。
唐箐放下茶杯,起身开门。
门被打开,竟是唐芸站在门外。
她神色疲惫,眼角微红,比上次见面还要憔悴。
唐箐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碍于屋内的姜鸣,她又不好将人请进门。
这两个人,从来都不对付,现在两个人都摆明了情绪不好,哪敢让他们见面。
“芸姐,有事吗?”唐箐问。
唐芸见她那副模样,心里如同被刺了一下。
最近这段日子,她过得很不好。她哥还是赌博,前段日子才知道,他欠了不止一家赌场的钱。
父母让她卖掉先前买的公寓,给她兄长还债。生平第一次,她对家人如此失望。
父母养育了她,供她念书,供她出国,可房子是她辛苦挣下的,是她生平第一项资产,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兄长欠了赌债,父母不肯卖家中别墅,不肯卖兄长的房子,不肯卖家里的车,不肯卖公司,却要卖她的房子。
前些日子,父母专程将她叫回家去,言之切切,向她保证,等家中缓过来,一定帮她买一套更大的。
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事实告诉她,并没有。
唐芸是个很重视家人的人,可不代表她没有理智。家中现状如此,走下坡路是无可避免的了。父母对兄长一向溺爱,以后还不知要收拾多少烂摊子。她的房子若是卖了,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唐芸无论如何不肯卖房子,唐友德犹豫再三,卖了服装公司的股份。
他本就不是从商的料,过往那些年,也不过是躺在叶妩的尸体上坐吃山空,借着从她那里骗来的钱,撑出一个还算光线体面的排场。
如今将公司卖掉,至少不用在往公司投钱,还能偿还债务。
……
唐家的事情,在圈内知道的人不少,让唐芸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面,有些势力的,对她的态度几乎有着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变脸程度之快,令人心寒。
这段日子,唐芸遭了不少明里暗里的白眼,心中已十分敏感。
唐芸透过半尺宽的门缝,看着唐箐。
她扯了扯唇角,原本心中那两分想要诉苦的心思,也都化作了低谷时的尖刺:“怎么?门都不让我进吗?”
唐箐神色微僵。
若是寻常,她自然不会将唐芸挡在门外。
可此时姜鸣在屋内,气氛已足够尴尬……
姜鸣与唐芸,更是生来的冤家,此时两人见面,必然剑拔弩张。以姜鸣如今的本事与脾性,唐芸肯定是要吃亏的。
唐芸见她果真不肯让她进门,心头更是寒凉。
她自嘲的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对唐箐道:“你放心,我是来还钱的。我也不曾帮过你什么,不会再跟你开口,你也用不着这般防备的避着我……”
她话音一顿,视线直愣愣的看向唐箐身后。
相貌精致的男人,冲她露出了一个略显邪肆的微笑。
她嘴唇颤抖,心中对父母的失望,对现实的愤怒,在此刻仿佛有了一个最终的出口。
“姜鸣!是你害的我哥!你让人引诱他,让他被骗那么多钱……”
唐箐转过头去,才发现姜鸣端着茶杯,站在她身后,神色悠闲。
唐芸一把推开门,不妨唐箐没站稳,脚底一滑便往后倒。
姜鸣连忙扶她,精致的茶杯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唐箐站稳了,迎上姜鸣的视线,只觉得他那双深邃的眼,黑黝黝的,像是能卷入这世间所有的光,幽深得让人看不清。
她轻轻推开他,贴墙站着。
在她松手的下一刻,姜鸣眼神中那几分柔和褪得一干二净,换上了一副轻佻而恶劣的神色,看着唐芸:“你刚刚说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唐芸脸色发白,握拳的手微微颤抖:“你让人去骗我哥,把他像个傻子一般耍,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跟我有什么关系?”姜鸣挑了挑眉,两手一摊的模样,潇洒又张扬:“是他自己抵不住诱惑,他自己要赌,赌场总不能将客人赶出去吧?”
“你想报复就冲我来!我哥跟你无冤无仇……”
“当初我跟唐友德也无冤无仇。”姜鸣眼神凌厉,盯着人的目光让人莫名胆寒:“你如果要怪,就怪你那长歪了心思的爹。”
“你……”唐芸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世事弄人,当初她因叶妩,对姜鸣恶言相向。如今,姜鸣害她哥在赌桌上输得倾家荡产,又波及到她,让她与家中反目。
“看在箐箐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在云霄能做到多高,姜秦给你多大权柄,我都不干预。”姜鸣道:“至于别的……”
他眼神凌厉,带着迫人的气势:“你有什么资向我提要求?”
唐芸愤愤而去。
即便心中再大的怒气,如今的她已经奈何不了姜鸣了。
为了房子的事情,她已经和家中闹翻,家再也不是她的归属与倚仗。她不能再失去在云霄的工作,即便姜鸣已经做了承诺,可这句承诺,在唐芸耳朵里,不如说是警告更贴切。
若是去年今日,她有恃无恐。
可如今,姜秦已经不会护着她了。
她必须要谨小慎微的、小心翼翼的,迈好在云霄的每一步。
……
唐芸虽走了,她留下的不愉快,却并没有远离。
姜鸣有些紧张的看着唐箐。
他知道,虽她口中从来不说,可在她心里,唐芸多少有些分量。
在这个时刻,他不想因为任何事情,与她闹得不愉快。
可,他也不想放过唐家人。
曾经作恶的人,要为自己作的恶,付出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唐箐却抢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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