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质问我吗？”
叶鸣将那份季度财务报表随手扔在桌上, 抬眼看着谢冰雯。
谢冰雯站在高大的办公前，被叶鸣一瞪, 竟然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胆怯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放软了声调：“叶鸣，我也是景明的股东，你从公司抽调大笔资金，总该提前告知我一声吧？”
今年四月初, 谢冰雯从景明离职, 进入了云梦集团的财务部门。
她已经得知了叶鸣的身世变故，对于进入云梦集团, 自然是甘之如饴。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她离职之后, 叶鸣从景明抽调了大笔资金。公司如今由段顺全权把控, 叶鸣幕后操控，直到今年六月的季度报表出来，她才知道叶鸣从公司抽调了五百万的钱款。
虽然如今在地位上，叶鸣与她已经形成了绝对分明的上下级差别，但她毕竟是景明的创始人之一, 更占有百分之二十的原始股份，抽调钱款至少该提前知会她。
谢冰雯是带着怒气过来的, 不想质问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叶鸣狠狠镇压了下去。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重话, 身上的气势却莫名令人心惊, 被他那双狭长凌厉的桃花眼盯着, 竟让人莫名升起一股子寒意。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叶鸣语气轻描淡写：“我又没刻意让财务瞒着你, 你自己没过问罢了。”
“我为什么没时间过问，难道你不清楚吗？”谢冰雯抿了抿唇，先前在景明的时候，整个财务部门都是她一手组建，如果她真正有管的心思，那确实不会毫不知情。可自从她进了云梦，要应付各方刁难就花了大把的时间，更别说还有繁重的工作。
在谢冰雯心里，她进入云梦纵然是为自己搏前程，又何尝不是在给叶鸣当牛做马？
“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我逼着你进云梦不成？”叶鸣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包烟，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烟在桌上轻轻磕了两下，一颗火星子点燃了，淡淡的烟草味在空气中弥漫：“景明从十几个人的小团队走到今天，这其中有多少是你这个创始人的功劳，又有多少是因为施长林给的投资，你心里应当有数。当初你拿出的那笔钱，现在早翻了十倍二十倍不止，光是分红你都拿了不少，我何尝亏待过你？”
谢冰雯低下了头。
她心里也清楚，景明科技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跃而起，最主要的原因是施长林给的投资。而施长林会义无反顾的给景明投钱，有相当一部分因素，是因为叶鸣的出身。
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是她搭了叶鸣的顺风车。
“这五百万的款项，再过几个月我会连本带利填回去。”叶鸣叹了口气：“你若是实在意难平，觉得与我共事难以为继，把股份直接卖给我也没问题，我按照实际价值的百分之一百二十收购。”
叶鸣这一番连消带打，直将谢冰雯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将股份卖了是万万不可能的，叶鸣如今乘云直上，无论他日后到底能不能入主云梦，至少景明借着云梦的东风，大大的挣上一笔是绝对没问题的。
若是现在将股份卖掉，岂不是摔了脑子。
谢冰雯从办公室里出去了，叶鸣将那只抽了一半的烟拧灭在烟灰缸里，神色晦暗不明。
林远等到办公室里安静了许久，才从后头的休息室里走出来。
他吊儿郎当的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两腿搭着玻璃茶几，冲锋衣的领口大敞着，露出极富生命力的肌肉轮廓：“你这张嘴啊，可算是会忽悠。还百分之一百二，你现在手头还有钱？”
林远知他底细，这两年他做的是正经生意，再是发家快，也不可能日进斗金。先前景明科技挣的钱，一大半买了那套复式公寓，另一小半也早就进了唐箐户头。叶鸣如今在云梦也并不顺畅，虽然有些业务他直接转包给了景明科技来做，算是变相捞钱，但直接从财务室里提款，他是完全做不到的。
而姜家那八个亿的财产更是让人无言以对，姜甯没死，自然无遗产可分，这倒也罢了，还提前惹上了一大摊子麻烦。
“没办法，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弱了气势。”叶鸣扯了扯唇角，神色一派淡然。
林远张了张嘴，叶鸣瞥他一眼：“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林远叹了口气：“既然这么放不下，干什么要分手，再多的钱总有花光的那天，万一要是遇人不淑，还容易人财两空……”
“你咒谁呢！”叶鸣瞪他一眼。
“我说的难道没道理？”林远扯了扯唇角：“本来日子还能凑合过，偏你要作……”
“凑合过？怎么过？你难道没看到姓宁的那个女人，那副不死不休的疯样！”叶鸣提起宁夫人，声调都高了两分。
若非如今姜甯还活着，能制衡一二，宁夫人简直恨不得买凶当街撞死他。
“你爹……”林远住了嘴：“好好好，姜总，姜总那个老婆，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这么不死不休？”
“都是些陈年老事。”叶鸣面色带苦：“我也是听施长林说的，约莫是真的吧。”
林远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叶鸣却没有说起这桩事的兴致。
“大概就是商业联姻、包养、正房反悔，争执、流产这一套狗屁倒灶的破事……”他神色间难得的流露出几分怨愤：“我真是不懂……我妈这一辈子，到底是怎么活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叶鸣活了二十几年，几乎就是在给生母留下的烂摊子擦屁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因都是叶妩。
住贫民窟是因叶妩，辛苦还债是因为叶妩，如今惹了个不死不休的对头，源头仍旧是叶妩。
夜深人静的时候，叶鸣经常难以入睡，特别是最近这些日子——法律都说是罪不及后代，他妈早死了，进火葬场化成灰了，尸骨都是埋了公墓，如今也就他清明去看看。
怎么这些人就是得抓着他不放！
究其根本，一是因为他妈生前实在是遭人恨，其次，便是他那张脸。
叶鸣相貌极其英俊，若非他气质英朗，这副相貌其实是有些阴柔的——像极了他母亲。
“那你呢？”林远问他：“你那相好的，就真准备这么分手了？你不后悔？”
“后不后悔的，总没命重要吧。”叶鸣神色平静：“谁让我摊上了这摊子事儿呢？”
“那以后缓过来了，该如何？”林远皱着眉头：“要我说，你当初就该跟她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将人送出国。”
叶鸣沉默良久，方才道：“出国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她的朋友、工作都在国内，英文又说不通畅……她遇到我的这些年就没一件好事，到头来还要为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结果，飘零异国，独自过日子……”
“那现在算什么好结果？”林远刺了他一句：“这回你可把人伤狠了，据说一个月没出门。”
叶鸣摇摇头：“这你可错了，她不会为不值当的人伤心太久的。”
“不值当？”
“本就是因怜生爱，如今我做了个恶人，自然就不值得怜了。”
“你觉着，她是可怜你，才跟你在一起的？”林远一脸你眼睛被眼屎糊住了的无奈。
“你别那副样子看着我，我分得出来。”
林远撇了撇嘴，心道：你个小兔崽子，谈过几次恋爱？分得出来个屁！
……
唐箐冻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从雪山顶上下来，到了半山腰的驿站，连忙排队去买姜茶喝。
结果排到队，点了茶，到该用手机付款的时候，手机却死活不开机，也不知是不是山上温度太低，被冻关机了。
正在唐箐尴尬的时候，斜刺出一只手，给她付了款，解了尴尬。
唐箐抬头望过去，正是方才在雪山上问她要不要吸氧的青年。
如今他站的近了，站直了身子，唐箐才发现他身量也不矮，足有一米八出头，一头浓密且不服输的头发乱糟糟的竖起来，像是动漫里的特效。
“谢……谢谢。”唐箐碰过了姜茶，有些不好意思道：“手机开不了机了，我捂一捂，稍后转给你。”
青年一手端着一杯甜乎乎的热可可，一手给她拉开了椅子，举止自然周到：“不用啦，萍水相逢即是缘分，一杯姜茶还是请得起的。”
唐箐皱了皱眉，她莫名的觉得这人有些轻佻。
只是，刚刚受了人的馈赠，她自然也不好站起身走，便坐在了原地。
好在青年说了这句话之后，到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反倒是打开单反，似乎在欣赏方才拍的照片。
唐箐松了一口气。
这几年宅惯了，其实她不太懂得该如何与陌生人打交道，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尴尬。
她捧着姜茶，默默发呆，不想忽然听见一身相机的咔嚓声。
她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才发现那人将镜头对准了她，干脆利落的来了一张。
“你干什么？把照片删掉！”唐箐顿时有些生气，眉头紧紧皱着。
青年将单反屏幕反过来对着她：“你看，这张很好看的，删了不可惜吗？”
屏幕上的唐箐，两手捧着红色杯，侧头看着不知名的远方，侧颜安静又妩媚，像一朵美而不自知的的花。她背后是绿色的老式窗户，窗户开着，外头是满天雪色，洁白静谧，更衬得这朵室内的花瑰丽迷人，似是人间温柔乡。
见唐箐没说话，青年道：“照片，我传给你吧？”
于是，就这样，两人顺利的加上了微信。
若是一个多月前，唐箐是不会答应的。
可如今她心中却偏有些莫名的执拗，既然已分了手，叶鸣已然美人在怀，她还何必再守着过去那点子情分看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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