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起来不是鬼。
理智回来上班，黛尔菲娜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偷瞄，确认面前站着的“人”是有影子的。
再仔细瞧瞧，面前这个人，是她见过的，就是那个“黑粉”玩家。
他这时候穿得倒是简单，深蓝色的长袖T恤衫，宽松的休闲裤，就连鞋子都是休闲运动风。他手中提着个超市的纸袋子，应该是刚刚出来买东西……结果就被黛尔菲娜当成“鬼”了。
对上玩家那双有些戏谑的眼眸，黛尔菲娜几乎是瞬间感到了羞怯，脸蛋儿也感到了烧灼感，也同样是这瞬间，她感到了安心。
是玩家，不是鬼。
“对不起了。”
她脸色泛红，心里也开始别扭，光着脚踩在地上，脚趾不经意地动了动，纤瘦的脚腕在月色中白得近似反光。
她脚掌细嫩，刚刚满脑子都是见鬼了没有感觉，这时候才感觉到难受来。
她红着脸，把抓着鞋子的手背到身后，再维持着面向托尼的方向，横向移动，把另外一只丢得有点远的鞋子捡了回来。
黛尔菲娜羞得狠，她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把鞋子套上。她觉得刚刚才事儿实在是太尴尬了，只好低头望着托尼的影子，等待着对方先进行动作。
她看起来一副成熟御姐的外表，现在这样子，竟然有些可爱。
说实话，托尼还真没打算和她计较，但是一想到黛尔菲娜的特殊性，托尼心里盘算了一阵开始计较。
“怕鬼？”
黛尔菲娜不说话。
“真的怕鬼？”
黛尔菲娜还是不讲话。
托尼哦了一声：“看来是不怕。那挺好，不然这公寓你也住不下去。”
黛尔菲娜刷地抬起了头，钻石蓝色的漂亮眼眸里透着些控诉的情绪。
他什么意思？！
黛尔菲娜是真的怕鬼。
在反复刷新的过去，就算死亡也是会反复刷得活过来的。
她见证过很多次死亡，也包括自己的。很早之前，在她刚刚开始厌恶刷新的人生的时候，她就开始了作死之旅。
暂且不说她到底作过什么死，但结局是已知条件了——自那以后，黛尔菲娜不作死了，她怕鬼。
“鬼魂”是个很抽象的概念，但在这种游戏中，鬼是真实存在的，还狠狠地欺负过黛尔菲娜。这才让金发姑娘对它们产生了心理阴影。
她就是怕鬼！
托尼自然发现了金发姑娘控诉的眼神。
他坦然极了，拎着装满日用品的口袋进了公寓。黛尔菲娜在他身后愣了几秒，这才小跑几步跟上：“你怎么在这里？”
“问我？”他按下电梯，漫不经心地回答，“刚搬来的。”
当然，是冲着黛尔菲娜才住到这里的。
游戏给出的背景设定很有趣，几乎每一个人都有需要维持的人设。比如说昨天荣升工地小队长的史蒂夫，比如说需要经营酒吧的娜塔莎，又或者说隔壁的警察。他们每个人都选择维持原本的“人设”，没有脱离模板。
但是托尼不一样。
他醒来的第一天就彻底崩掉了原本托尼·普莱尔的人设，怼傻逼“同事”怼的欢快，人设也崩得特别彻底。
当然，旺达虽然没有人设……但托尼不可能在他自己能做的时候，把任务交给孩子。
所以最后，试探黛尔菲娜的任务还是被他自己揽上了身。
显然，黛尔菲娜那点消息是瞒不过那几个把政·府信息库当自家后花园逛的技术宅的。
金发姑娘抿抿嘴，大概也猜到了玩家出现在这的原因。
一时之间玩家与NPC都在发散思维，各自都觉得不能浪费现在的机会，有了一个好主意。
电梯到了。
黛尔菲娜跟在托尼身后进了电梯，看着对方按下了“7”，心头微动。
她抬头，电梯的金属板映出他身前的玩家模样。
黛尔菲娜之前没有怎么观察过这位玩家。
毕竟前两次他出现的同时她的偶像钢铁侠也会出现，金发姑娘被钢铁侠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自然不会怎么太关注托尼。
她这时候才认真去瞧他的模样。
他年纪不大，深棕色的短发认真打理做过造型，虽然穿得随意，但举动却不会因为衣着而变得过于随意，相反，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一举一动都说明他之前有着一般人无法企及的良好教养。
——不是说态度，而是说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骄傲，稳重，与自信。
说起来，黛尔菲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是不顾自己也要去救人的，就像一个英雄。
想到这，黛尔菲娜始终压抑着的好感度似乎微微向上跳了几格，她还一无所知，继续偷偷看人家。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这时候正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焦糖色的剔透眼珠转了转，最后定格，而后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有些蔫坏的笑。
“在看我？”他问，“嗯？”
被抓包了！
她赶紧扭过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两只手的手指互相捏着，缓解着她的不自在。
叮咚一声，七楼到了。
黛尔菲娜比托尼先出了电梯，站在自己家门前。
虽然玩家与她是对立的，但这只是立场的原因。她不应该因为他们是玩家，就在这个时候产生偏见。虽然她不能被攻略，但她应该坦然一些的。
黛尔菲娜轻咳一声，冲走向另一扇门的托尼小声开口：“……晚安。”
***
黛尔菲娜决定收回那句话。
管他什么偏见！玩家和她不能共存！
拿今天举个例子。
六点钟，Xiri叫她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开始晨跑。早餐选择中央公园门口的三明治。她刚到，那已经有个人在慢跑了。
金发蓝眼的健硕男人放缓步子，停在她身边：
“早上好，洛克哈特。”
黛尔菲娜：“……不太好呢，普莱尔先生。”
史蒂夫：“开心点，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该好些呢。”
黛尔菲娜：“……”
看你们这样我好不起来啊！
十点四十五分。
午餐时间，不过因为才刚到时间，所以店里的人不多，于是三个人一起来打卡了。
旺达、娜塔莎、克林特。
黛尔菲娜对着APP确认的名字来着。
娜塔莎这时候不再是酒吧中那种雌雄莫辩的美了。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衬出她无比曼妙的身材，就连她身边的旺达都换了身风格，穿了件红色的皮质风衣。
娜塔莎美目含笑，用微哑性感的嗓音喊她：“嗨，中午好啊，黛尔。”
黛尔菲娜努力让自己的心脏别这么不听话——失败。
她拿着菜单接待，想要板着脸也失败了：“想……想什么（What do you want）？”
娜塔莎撩了一把微卷的短发，笑容加深：“想要？Want you.”
黛尔菲娜：“……”
金发姑娘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没过一分钟，茫然的夏洛特就被推了过来。
黑寡妇笑容不变，旺达和克林特满眼钦佩。
而成年人配合点菜的时候，旺达理了理衣领，站起来溜去找黛尔菲娜。
红发少女有一张堪称作弊器的脸蛋儿。
同样是红发白肤，她的美和娜塔莎却不一样，黑寡妇是那种沉淀下来的诱惑之美，成熟，美艳；而旺达，却是张扬的，明媚的。
但她换个表情……就更让人心疼了。
她抿着嘴，眼底似乎泛着泪光：“黛尔菲娜……”
她说：“……你讨厌我了吗？”
黛尔菲娜：“……”
？？？？？！！！！！
金发姑娘落荒而逃。
这还没完。
夏洛特帮了黛尔菲娜忙，回来又开始八卦，笑得揶揄：“你还记得亚瑟吗？就你们第一次约会去警局的那个。”
黛尔菲娜脸上的笑已经僵了：“嗯？”
“说起来你和钢铁侠他，真的没戏？你都没打算睡他一次吗？那可是托尼·斯塔克！多赚啊！”
“夏洛特！”
“好吧好吧，既然不想睡他，你还考虑亚瑟吗？他在跟凯文打听你的消息呢，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欠你一顿酒。”
黛尔菲娜认真地微笑，笑得夏洛特有点后背发凉：“不了，谢谢。”
然后，没等下班，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个纸袋子，里面是一本包装得非常好的历史书，同时还有几页手写的读书笔记与心得，落款查尔斯·M，等待你回校学习。
……这还敢回去吗？
艰难地熬过上班时间，回家的路上还能看到警车，以及警车里的布鲁斯·凯恩。警察先生倒是从不和她搭话，只是护送她回家的样子，但气势足，存在感非常强。
那行，先忍了。
回家，还不能结束。
别忘了，这些人离她还有点距离感。但是还有个住她隔壁的玩家！
黛尔菲娜之前习惯回家就拉窗帘，洗个澡直接真空就好，特别自由。结果愣是被隔段时间一敲门的托尼逼得，洗过澡之后规规矩矩地换上了家居服。
于是，一会儿说送你一份蛋糕；一会儿借一份番茄酱；一会儿问要不要吃甜甜圈……
黛尔菲娜受够了！
每一天每一天，这才一个多礼拜，黛尔菲娜已经神经紧绷，睡觉都快睡不好。
她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丰富了。
黛尔菲娜握着笔在日记本上写字，眼神却充满了杀气，哪里像是在记录人生，明明是在想如何毁尸灭迹。
每个字母的力道都能刺穿纸张，仿佛诉说着她的忍无可忍。
没办法，她神经绷得太紧了。
就在她咬牙切齿想要摔笔的时候，门铃又一次响了起来。
黛尔菲娜闭上眼，劝自己冷静，然后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刷地拉开门。
门口站着托尼。
和快要崩溃的黛尔菲娜比起来，托尼脸上的表情都可以说是享受了。
他手里拎了个小口袋，里头装着一盒红艳艳的草莓：
“下午好，”托尼拉长了语调，“朋友送了些草莓。尝尝？”
对上那双带着玩味感的焦糖色眼眸，黛尔菲娜不笑了。
“我们得谈谈，”她说，“必须谈谈。”
黛尔菲娜不笑的时候，连那双漂亮的眼睛都沉寂下来，仿佛化作了宝石，璀璨却毫无生气。
她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不该试探我，还有你的朋友们。”
黛尔菲娜摊牌，语调冷冷的，和平日里那个鲜活的姑娘完全不一样：“没有必要。”
托尼沉默了。
他没有收回手，继续示意黛尔菲娜接过草莓。在发现金发姑娘不为所动之后，他满不在乎地把草莓挂到了她门把手上。
黛尔菲娜：“……”
我不想吃草莓！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女孩儿只是用余光观察着玩家的动作，而后垂下了眼。
“黛尔菲娜·洛克哈特？”托尼突然开口。
被叫了名字的姑娘没回话。
托尼刚刚为了挂草莓，往前迈了两步，现在与黛尔菲娜的距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他们俩肩膀几乎是在一条线上。
“哪个才是你？”
托尼也不再笑了。
他这几天总是表现得过于随意，让黛尔菲娜也对他产生了些错觉。事实上，他绝不单单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这一刻的他带给黛尔菲娜强大的压力，如果不是女孩儿不需要维持表面的伪装，她可能会立刻露出破绽。
不过她忍住了。
对于玩家的“攻略”，黛尔菲娜不想忍了。她决定“开诚布公”，来一场豪赌。
就赌……她给自己编一个比“被攻略者”更好的身份，能骗到他。
这个问题黛尔菲娜怀疑自己暴露就开始编，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就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我不是你们的目标，我只是游戏的GM。
然而，玩家没有给她撒谎的机会。
托尼的表情严肃了许多，似乎也在观察着面前不一样了的姑娘，过了半分钟，才沉声道：
“你是黛尔菲娜，还是……游戏本身？”
黛尔菲娜：？？？
我要是游戏本身我就把你们这些玩家全部踢出去！一个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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