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脚走了夏励,后一脚又来了夏珑,念亲侯府的守卫看上去很不欢迎。
夏珑好声与他们说:“有事求见侯爷,劳烦通禀一声。”
其中一个才不情不愿的去了。
夏瑾不想夏珑去找郁止,尽管郁止爱慕于她,然她死了,他行事偏激古怪,是否会答应夏珑的荒唐要求难以掂量。
实在忍不住,夏瑾动了动夏珑披风上的帷帽,夏珑有所察觉,回身探视,夏瑾又欲伸指碰碰她的脸颊;这时,通禀的守卫突然去而复返,身旁跟着侯府总管,望见夏珑满面含笑温和客气。
夏珑也顾不得刚才蹊跷,急急上前一步,婉媚道:“总管大人。”
夏瑾没想到人会回来得这么快,这还没一眨眼功夫呢,俨然两人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夏瑾毕竟不敢当众作祟,只好再忍一忍,同时对郁止抱有一丝期望。
郁止若真喜欢她,便该知晓夏珑是她最看重的妹妹,她若活着,绝不同意让夏珑去以身犯险。
他会拒绝夏珑的……吧?!
总管迎了夏珑入府,根本不问来由,显然是郁止特意吩咐过的,夏珑跟着总管,边走边问道:
“侯爷他还好吗?”
“侯爷虽表现得与平常无异,暗地里很是难过。”
夏珑点了点头,抿着红唇,不再问。
总管直将她引到玉然居外。
居外把守的展意见二人前来,扭身进去禀告,不一会儿,他出来道:“二姑娘,侯爷请您进去。”
夏珑似乎害怕,格外看了一眼总管,总管递了个含笑鼓励的眼神,夏珑深吸一口气,攥着裙摆跨进了门槛。
郁止在看书。
坐姿优雅,与夏瑾离开时无甚差别,仿佛一直都没怎么动过。
然而,黑木桌上夏瑾用过的书面和墨笔被扔进了废纸篓。
夏珑柔柔唤了声:“姐夫。”
郁止从书中抬首,漠然神色有所缓释,疏离气息亦有所收敛,而后朝夏珑淡淡一笑。
飘在空中的夏瑾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姐……姐夫?
怪不得夏珑要来找郁止,她原以为夏珑来找郁止只因知晓郁止心意,欲要与其联手,万万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坐。”
搁下书,郁止站了起来,温声招呼着。
夏珑乖巧坐下,小手搁在膝上紧张握拳,郁止目光微闪,未加询问,只是走到黑木桌旁,挽袖与她斟茶。
夏珑踌躇着,终于还是开了口,她垂下头,低声道:“姐夫,我想替姐姐报仇。”
“嗯。”
“我知道姐姐是那人所害,报仇并不容易,所以我想请姐夫帮忙。”
夏珑仰着俏生生的小脸,瞬息之间美眸中雾气弥漫,大有一个“不”字就会梨花带雨之势。
郁止放下茶壶,转眸看她,俊美面容过分平静,好似波澜不惊。
夏瑾有点估不准郁止在想什么,接着就听郁止问:“怎么帮?”
夏珑将泪咽了咽,露出百般欣喜之色,道:“姐夫,你真的答应?”
“嗯。”
又是一个漫不经心的音节,郁止将热腾腾的茶往夏珑手里一塞,搬了椅子在夏珑跟前坐下。
夏珑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直视着郁止的眼道:“我想进宫。”
刚说完,不等郁止拒绝,连忙又补充了几句:“阿爹阿姆绝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才来找姐夫你;姐夫,姐姐暴毙惨死,我若不做些什么,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姐夫对姐姐一往情深,应当能够体会我的心情。”
“姐夫,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不可以答应她。
夏瑾萦绕在他们周围,无声的呐喊若是化为实质恐怕连屋顶都要被掀破了。
她都已经死了,无论他们做什么,她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死者的心愿就是希望生者能够好好活着,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不懂吗,他们这样叫她如何安息!
郁止眉梢一挑:“想好了?”
郁止你敢!
夏瑾瞪着眼睛,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了,郁止真敢答应,她便真要跟他结仇了。
生前处处与她做对没关系,她不计较;间接害死也她没关系,她也不计较;但他要敢亲手将夏珑推进火坑,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夏珑点头,坚定说了声:“是。”
郁止轻然一笑:“好,我帮你。”
哐当——
整套青玉茶具无缘无故从黑木桌上落下碎了一地。
两人同时被惊动,夏珑错愕愣怔,郁止面色微沉,夏瑾面无表情,毫无悔过之心,浑身散发着阴气,尽管她知道他们看不到她。
沉默了几秒,郁止对夏珑道:“天色不早了,回去罢。”
夏珑达成了目的,确实不便再停留,道了谢,起身出去,郁止特意命令展意相送。
妙曼的身影消失在眼帘,郁止弯腰拾了一片玉瓷,冷淡道:“不是说,不要再进我的屋子了么?”
鬼想进你的屋子。
要不是逼不得已,她会来么?
夏瑾腹诽着,火气十分旺盛,将书面和墨笔从废纸篓里翻出来,唰唰写下一行字:
为何让珑儿去送死?
郁止目光一扫,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不由自主的他连语气都染上了探究:“珑儿?”
夏瑾跟郁止相处多时,相当了解郁止,他用这种口吻问话,向来因为心中起疑。
胸膛中咯噔一响,夏瑾连忙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转了转,又提笔写道:
奶娘。
一个月前,夏国公府死了一位奶娘,奶娘喂过夏励,也喂过夏珑,与他们感情算是深厚,死时夏国公府格外厚葬,此事念亲侯府众人也是知晓的。
郁止自然也知晓,他望着“奶娘”二字,舌尖有些苦涩,心底满是自嘲。
事到如今他还在期盼什么?
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生前就跟他不对付,死后早过忘川了吧?
“珑儿说了,瑾儿暴毙惨死,她若不做些什么,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可是……
郁止指尖蜷缩,握着玉瓷时骨节发白:“瑾儿逝去两日,没有人可以忘了她,元凶一日在世,痛苦一日延续,日积月累,深入骨髓,烂至剜心,没有人可以承受得起。”
“报仇,是她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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