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太猖狂了!
简直有恃无恐!
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夏瑾看了都气。
元晴原是佯怒,此时也不免动了几分真怒,不信郁止真的不怕死,她招手冷声道:“来人,将他拿下。”
金刀侍卫纷纷更进一步,举刀密不透风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雪亮的刀锋被日光照射晃花人眼,那被挟持之人却是一派泰然自若,甚至眉眼间讥诮更甚,他没有半分慌张,就那样坦然的与人对视,慢慢的优雅的微微一笑。
“郡主,你斥我对陛下大不敬之罪,我倒想斥郡主假传圣旨,不知闹到御前,我们谁的罪过更大。”
元晴登时柳眉倒竖,矢口否认道:“圣旨乃是陛下亲下,本郡主岂敢假传?念亲侯,你可不要为了脱罪,就随意攀咬本公主!”
“哦?”郁止含着笑,眼神却愈发锐利,“若是如此,那郡主且答本侯,古往今来哪位公主赐婚只有口谕?再答本侯,吾妻阿瑾方逝不过两日,陛下为何赐婚坏我名头?这一切究竟是陛下的旨意,还是郡主存心戏弄?”
呸。
亏他好意思说。
还吾妻阿瑾。
偷偷娶了新妻,说一套做一套也不嫌臊得慌。
夏瑾腹诽着,又恨自己不是活着,不是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看他还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元晴被怼了一通,面红耳赤,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郁止的本事向来为人所知晓,自从得势他便是朝堂上最令人惧怕的文臣,因其嘴毒刻薄鲜少有人能招架得住,被他盯上的与他的敌对的个个苦不堪言;不是人人都有夏瑾巧舌如簧的本事,能跟他战个七七八八。
上一句尚没有还口之力,下一阵攻击便接踵而至,毫不留情面的直戳人心:
“郁止身份卑微,可由郡主随意打杀,但我想……郡主恐怕担不了谋害臣子的罪名吧?”
“……”
完败!
元晴看着都要气疯了。
夏瑾抚了抚额,心疼元晴数秒,其实她和郁止对上,也是输多胜少,而她那诡辩的本事还是在与他屡次交锋之中不断磨炼出来的,初初与郁止产生歧见时,她都是被体无完肤的碾压的。
不过没关系,你强任你强,花瓶肩上扛;再等一会儿,他就会追随她离奇暴毙的步伐惨遭横死,也算为她报了仇了。
元晴敌不过郁止,还能怎么办?
——放人呗。
广袖一挥,金刀侍卫得令将郁止松开。
她凶巴巴的撂下狠话,“你等着,本郡主这就去找表兄,让他拟旨为证。”
说罢,招呼心腹丫鬟扭头就走。
金刀侍卫零零落落的跟上,失去了来时气势。
不料郁止没有举步回府,而是在其身后喊了一声:“郡主。”
元晴没好气的回头递了个白眼:“干甚?!”
郁止微抿薄唇,清冷的瞳光宛如天山积聚的雪光,他静静道:“万事明衡自有办法应对,还请郡主不要掺合其中,以免危害自身;若有难处,以后尽可来找,明衡必不推辞。”
他的态度认认真真,极像发自肺腑。
元晴一怔,气焰须臾消散,接着红唇弯弯,眯着美眸笑道:“怪不得瑾儿红颜薄命,原来是天妒人怨,她若不殒,怕是世上最好命的人了。”
郁止沉默。
元晴又道:“瑾儿没了,我却总觉得她还在我身边,心中无甚难过;倒是侯爷你莫太伤怀,节哀顺变,你过得好,瑾儿才会心安。”
“是么?”
郁止嘴角弧度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夏瑾:……并不。
郁止要是过得好,她只会死不瞑目无法投胎。
郁止也是厉害,什么人都会被他给骗到,如此故作深情难以自抑的模样要不是她熟知真相恐怕也会被他所迷惑。
而真相呢,真相是他喜欢玩弄公主们的感情罪无可恕,而这套路还是他用过的。
犹记得郁止作太子伴读时,迷倒了一位公主,那公主一见着他就两眼发魂不附体,使各种手段陪伴在他左右,而郁止既不拒绝也不理会,那公主觉着自己大有机会,纠缠得更凶,如此过了十日,公主死了,不知被谁推入了河中。
公主死得不明不白岂是非同小可,先皇震怒下令彻查后宫,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公主还有个妹妹,皇室行九,认定她的亲姐是因郁止遭受灭顶之灾,便跑到郁止跟前哭闹撒泼要个说法;当时所有王孙贵族都十分幸灾乐祸,以为郁止终于要翻船了,谁知才一下午的功夫,郁止便将人安慰好了,不止如此,连九公主也迷上了郁止,疯狂程度不压其姊,此后郁止“烈女斩”的绰号名声大噪。
夏瑾当时亦在宫闱之中,好巧不巧路过听见了郁止同九公主说的话。
他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郁止愿以命抵命,换公主重展笑颜。”
九公主自然不信郁止真的肯为自家阿姊偿命,只当他是惺惺作态,拔了匕首就往郁止身上刺,不曾想郁止竟真不躲,老老实实挨了一匕首,血液外流染红了衣裳,看着颇为瘆人,九公主一下子傻了。
九公主堪才十二岁,连鸡都没杀过,哪里杀过人,方才不过争一时之气,如今真伤了人,反倒吓坏了,脸色惨白,哭个不停,郁止隐忍着闷哼着将匕首拔了出来,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安抚道:
“别哭了。”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九公主抽抽噎噎的勉强止住了泪,看他咬牙隐忍着拔掉了匕首,用衣襟擦拭干净了还回去,道:
“今日之事不会外传,九殿下不必慌张,八公主香消玉殒郁止亦是难过,若是九殿下信得过我,我愿查出真凶给九殿下一个交代。”
九公主望着郁止的眼,还有什么不信的,刚才她要是真有胆子扎了他的胸口,此刻他连站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你疼吗?”
“无碍。”
“那我扶你回去吧。”
“谢公主美意,但是不必了,男女授受不亲,公主会被人说闲话。”郁止极是体贴道,“公主且先回去等消息,以后若有难处,尽可来找郁止。”
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当然后来八公主之死水落石出,死了一片与太子敌对的宫中暗线,郁止之所以那么好心,不过是顺水推舟借花献佛罢了。
说起来,那天郁止被刺还是夏瑾扶着他回去的。
也不知郁止是不是老鹰变的方圆几里的动静都能知晓,她在拐角处藏得那么严严实实,居然也被他发现。
九公主一走,他便望着她所在的方向,说:“可否出来帮个忙?”
夏瑾才不想理他呢,抬腿就要走,结果他竟出言威胁道:“你若放我不管,我便对九殿下说,八公主之死是你所为,因你爱慕我对八公主心生妒忌,一时鬼迷心窍下了毒手。”
夏瑾瞬间气得跳出去了:“我爱慕你?你怕不是得了癔症!”
这简直是世上最荒诞无稽的谣言了。
郁止轻然笑开,眼波昳丽,十分惑人。
夏瑾那个恼啊,总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冷冷道:“你大可污蔑我,我有的是法子自证清……”
“欸,我的血要流干了。”
郁止打断了她。
“干我什么事!”
“方才口不择言冒犯了姑娘全是我的错,请姑娘大发慈悲之心,帮我一把,这厢感激涕零,愿以身相许。”
“闭嘴。”
夏瑾到底还是扶着他回去了。
走在路上,郁止俊颜苍白,直往她身上倒,引得宫人频频侧目。
夏瑾十分不情愿,越想越不情愿,将他往外推:“你离我远些,男女授受不亲,会传出闲话。”
“传便传吧!”
“坏的可是我的名声。”
“怎会,旁人只觉得是我浪荡勾引于你。”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
早知今日,夏瑾就应该抛下他不管,任他流血而死。
扶他回去?
想得美。
如今公主们遭难也就罢了,连她的郡主蜜友都不放过,过分!
元晴与郁止说完了话,再无留恋的登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郁止拢了拢袖,返身回府,夏瑾立刻跟上。
动手的时机来了。
她不想做厉鬼,可她必须收了郁止这个祸害,让他无法再荼毒世人。
郁止进了侯府,走在半路上无故摒退左右,孤身一人回玉然居;夏瑾尾随了一路摩拳擦掌,皆因有人而按捺住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郁止又去了后院圃地,继续给自己栽种的青梅树浇水施肥,夏瑾直奔居内,目光环视着寻找合适的凶器。
屋角插柳白瓷花瓶?
——不行不行,这是郁止生母的遗物,念亲侯府倒台时变卖出去,郁止又花重金将它买了回来的,做人还是要有善心。
青玉裂纹瓶?
——不行不行,个头太小了,瓶身太薄,一击下去,最多犯晕,死不了人。
欸,有了。
夏瑾视线落到镜台下头凹空处安放的彩绘莲花瓶,双眼蹭然一亮,如获至宝。
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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