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相府一行人都坐上了去太玄山的马车。
太玄山路途遥远,程寄雪还未睡醒就被青玉拉起来洗漱,直到上车时她都迷迷糊糊的,车轱辘碾过稀泥发出窸窣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的青草香。
程寄雪枕在青玉的肩头小憩,马车忽然一个停顿,程寄雪当场被吓了一跳,青玉皱着眉撩开门帘去看前方,相府的马车都停了下来,程寄雪内心极为不悦,可还是揉了揉眼下车,这才发现前方被人挡了去。
“哟,是个大户人家。”
领头的彪形大汉手持着长刀,满脸青渣,穿着深色的麻布衣衫,一张脸也不知是多久没有洗过,一脸油腻的样子。程寄元冷漠地站在前方,才出玉京没多久,居然能碰得上拦路打劫的土匪?
程寄元按下心中的疑惑冷笑道:“大户人家,也怕你消受不起。”
程风被挡在程寄元身后,见程寄雪走了下来,连忙投了个眼神,示意她呆在后方别动,程寄雪受风一吹,这才彻底醒了神,土匪头子一看见程寄雪,眼睛都直了。
他们常年在外,在山里安营扎寨,貌美的女子虽然也见过,但像程寄雪这般的姑娘却也是头一回见,姿容迤逦,身段婀娜,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都彰显着一种独特的气质,眉目间散发着一股不似人间的气息。
这个姑娘,灵气。
程寄元感受到他们贪婪的目光,脸色骤沉,握紧长剑,一个闪身突到那群人面前,他冷哼一声,怒极反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都是你们这等渣滓消受的起,也不是什么姑娘,都是你们能看的。”
程寄元移动,相府的侍卫也随之而动,一部分人紧紧地保护着程风等人,一部分跟着程寄元上前同那群人打起架来。
程寄元毕竟是从小习武,那些土匪流氓又哪里的他的对手,不消一炷香时间,那群人个个抱伤,疼的四处打滚。
程寄雪适才一直看着程寄元的身姿,忽然想起了那日陆清尘同程寄元比划的样子。
啧,真的蛮厉害的。
“你们是谁?不知道这一带是谁的地盘吗?”
土匪头子撑着长刀艰难地站起来,狠狠地剐了程寄元一眼,程风拧眉,额头上堆起川字皱纹,他拂了拂宽大的衣袖上前冷漠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这些占山胡作非为的小贼,莫不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那群人咬咬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程风说的也不错,他们就是占山为王的小贼,他们狠狠瞪了程寄元等人一眼,目光又停留在程寄雪身上,上下打量着,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贪婪。
程寄雪被看的极为不爽,嘴上却是笑出声来:“怎么?看够没有?”
程寄元冷哼一声,却也是跟着笑了句:“要么滚。”他忽然加重了语气:“要么,眼睛和命都留在这里。”
刚受到程寄元教训的众人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土匪头子又看了一眼程寄元,仿佛想将他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朝着程寄元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吐沫,阴笑着道:“有本事别出玉京,走,找大当家的去!”
那些人见领头人都发了话,也只得跟着那人如犬一般落荒而逃。
程寄雪甚少出京,却也不知道就在玉京外不远的这里,竟然还有山匪的存在,这明显是被朝中某些官员压了下来,她抬头去看程寄元与程风,显然他们也想到了这点。
“先走吧。”程风叹了叹气转身回到了车上,他虽贵为丞相,可却是个不能武的,加之年岁愈大,身体素质每况愈下,京城形势错综复杂,将山匪的事情隐瞒下来也并非难事。
见程风都发了话,程寄元看着程风的背影欲言又止,又转头看了看程寄雪,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是不是吓到了?”
程寄雪虽然会点三脚猫功夫,看上去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毕竟是个女儿家,也是他唯一的妹妹,相府的掌上明珠。
程寄雪除了心跳有些快,似乎其他的也没什么,她眨了眨眼,看着高她许多的程寄元好一会儿,摇摇头道:“没关系,我们走吧。”
这件事情明显大哥和父亲都不知道,那陆清尘是不是也不知道?
程寄雪一时间有些头疼,上辈子她出京的时候,完全没有碰到这件事情......
日头渐高,终于赶在了正午前到达了太玄山。
程风站在慕雪渊的坟前,弯下直了一辈子的脊梁,伸手拂去墓碑上厚厚的一层灰尘,碑上的红字这才透出了原本的颜色。程寄雪想上前去却被程寄元一把拉住。
程寄元朝她摇了摇头,程寄雪扭头又看了一眼程风,最终还是跟着程寄元走到了另一处去。
程风从前和慕雪渊的那段也是全城皆知,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大多数人似乎也忘记了这两个人,只是有人提起来时,大家才会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噢,程风和慕雪渊啊。
程风出生于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家世显贵,长的又是个清俊的样子,从前也是让一群姑娘芳心暗许。直到慕雪渊的出现,一个京外人士横刀夺爱,对于慕雪渊,京城里的人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只依稀记得她的家世不错,但因她不是京城人士,所知也不过尔尔。
他们俩可以走到一起可以说是极其不易,只是后来红颜薄命罢了。
程风驻足在慕雪渊的坟前一言不发,程寄雪暗中朝着紫玉投了一个眼神,紫玉顿了顿,左顾右盼的,又趁着众人正在忙活着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拉了拉含雪的衣袖。
含雪顿时警惕地观察了四周,见程寄元等人没有注意到这里,忙拉着紫玉的衣袖往杂草后的一条小径去。
程寄元眯了眯眼,两人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含雪是跟着他有些许年头的人,虽然他平日里行事谨慎,但身边呆着个有异心的,着实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喊我做什么”
含雪压低了声音,盯着紫玉的目光带着些许不悦。
紫玉咽了咽吐沫,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梗直了脖子道:“我想求姐姐一件事情......叶姑娘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可是,可是东西被我父亲拿走了,我父亲又是个滥赌......”
“关我什么事情?关小姐什么事情?”含雪嗤笑了声,她不屑地扭过头看着比人还高的杂草。
紫玉知晓程寄雪就在暗处,她不安地绞了绞衣袖,一个上前扯住含雪的衣袖,一脸可怜的样子啜泣道:“可是当时叶姑娘答应的是会帮我解决家里的事情......可是如今我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啊,含雪姐姐,我知道您在叶姑娘面前地位不低,求您帮我和叶姑娘说说,好不好?”
含雪不耐地甩开紫玉的手,一脸嫌弃的样子,她知道紫玉帮叶浅浅拿了玉佩,叶浅浅能帮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还想怎样?
她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有的人呐,自以为帮着别人做了些事情,事成之后别人也给了足够甚至丰厚的报酬,可有的人啊,就眼巴巴地想贴上对方,人家是你父母吗?”
含雪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发抖的紫玉,语气不屑:“小姐给你的够多了,你现在,要么拿着小姐给你的东西滚出相府,要么就好好呆在相府做你的丫鬟,当然,嘴给我闭紧了!”
程寄元躲在一侧将含雪的样子看的一清二楚,含雪在他面前的时候大多是温柔含蓄的样子,对待府里的下人也恭恭敬敬温温柔柔的,府中认识她的人也都是对她满口称赞,含雪做事能力好,明事理,因此程寄元才将她调到身边来,又哪里像现在这样嚣张跋扈?
何况,这个人,还是个异心的。
程寄雪扯了扯程寄元的袖子,程寄元神色如常,眸光带着一丝冰冷,两人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
“你先留着紫玉,这些事情我来处理。”
程寄元伸手拈去程寄雪肩头的一枚落叶,程寄雪点点头,程寄元与她的想法如出一辙,这个含雪待在身边,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未可知,目前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免得打草惊蛇。
含雪的事情由程寄元去办,至于紫玉......暂且就留着。
打定了主意后,程风刚巧命人唤他们过去,他们三人站在慕雪渊的墓碑前按部就班地行礼祭拜。
待一切做完后,日头早已偏西,稍微拾缀后便踏上了归途。
程寄雪临走前回首看了一眼慕雪渊的墓碑,只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她左思右想,程寄元扭头喊了她一声,她甩甩头也不多想,踏着小步子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相府时,天边红霞作锦,余晖千里,橙红的光透过白云倾泻而下,拉长了马车的影子。
众人收拾好东西后匆匆用了晚膳又各自去忙。
程寄雪躺在泛着热气的汤池,绷紧了一天的精神和身体也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了下来,正享受着夜晚宁静的程寄雪忽然想到白日在太玄山忘记的那件事情。
糟了......书信,没烧......!
程寄雪睁眼望着奶白的浴水,袅袅升起的热气。
应该...没关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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