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我带七迁屋的馒头回来了哦。”
千烨推开门,摸了摸被烫出水泡的嘴,将手里的小袋子随意地放在玄关上,一边脱鞋一边朝屋里喊着。
“千烨少爷……”
兼职保姆的医忍阿姨站在门口看着他,脸色苍白而无血色。
千烨动作一顿,一双星眸犀利的扫射过来,隐隐的含有杀气,竟让保姆呼吸一顿,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接住他扔过来的斗篷,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老头子!”
黑发男孩拉开门,语气微微有些急促,对满屋子不认识的人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宇智波清志的床边跪下来,握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后颤抖着想要抬起来的手。
老人本来已经差不多要闭上的眼睛颤颤微微的睁开,浑浊的眼珠看向他,嘴唇似动微动。
跪坐在一边的富岳见状,站起来沉声道:“把空间让给他们吧。”
眼中布满凝重的其余几位长老好像微微有些迟疑,但是以富岳为首的族中精干力量都起身走了,他们也只好陆续退了出去。
等到最后一个人将门关上,屋内恢复了一片寂静,千烨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放下他的手。
“啧,没想到我也学会演戏了,还一上来就是能拿小金人段数的。果然少年之后就要变成肮脏的大人了吗,人生还真是可悲啊。”
他似是而非的感慨着,看着清志好像陷入了昏迷的面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你的亲孙子或者儿子,但是好歹承你照顾,我会负责给你送终的,以后想起来的话也可能去给你烧点纸钱,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哦,我现在也是日光族啊。过的穷也省着点吧,像草莓牛奶这种奢侈品就不要每天都喝啦。”
他懒散的掏掏耳朵,没精打采的半耷着眼睛,然后,就听到床褥上本该神志不清的老人咳嗽了两声,又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男孩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过震惊,只是掀起眼皮看了看他。
此刻的清志就像是正当壮年时那个睿智精明的大长老一样,眼神清明,严厉又带着些许慈爱的看着他,又咳嗽了两声,才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
“你这孩子啊,真的跟腾川很像。”
千烨嗤笑一声:“像?他也是我这种性格吗?”
老人笑了,显然并不认同,却还是坚持着:“像。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喜欢剑,一样的嘴硬心软,一样的对族里的弟弟非常关照,是孩子们的大哥。”
千烨撇了撇嘴,看向一边岔开话题:“好啦,这种话就不用说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快点说出来听听,我今天心情好说不定会帮你哦。”
清志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天花板露出一个豁达又苦涩的笑:“有形的东西迟早会凋零,看来我也到此为止了啊。想想还真是寂寞呢,老婆子也好儿子也好,到了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这一生,为了宇智波奉献了一切,对腾川过问很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而且说到底对宇智波所起的作用,也不过是在对她的发展拖后腿而已。”
千烨漫不经心的听着,随意的开口发问:“拖后腿?”
清志闭了闭眼睛:“是啊。其实我们心里也明白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只不过是拉不下去脸,不愿意去做首先做出改变的那一方罢了。这样下去,宇智波就要危险了啊……富岳那小子,到底能不能明白呢。”
千烨看了他一会儿,有些不耐烦的双手抱胸盘腿坐下了:“真是莫名其妙,搞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臭老头。不过啊,有一件事我是明白的,老爷子。”
他看着被褥上的一点,眼眸沉寂下来,清亮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有形的东西迟早会凋零,但是记忆是不会凋零的。”
“做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相反的我倒是觉得这样很不错。”
他垂下眸子,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确实大家都不在了会很寂寞,但是啊,品尝过重要的人离去的痛苦之后,不自觉的就会想着,葬礼的时候大家都围着我的棺材哭实在是太难看了,丑的不得了,我才不想要这种葬礼呢。”
“所以啊,就由我来做最后一个死去的人好了。”
黑发男孩说着,看了眼清志,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黑眸平静,却透出夜晚的星河一般温柔的光芒。
“这样的话,就谁都不用因为我的死去而流泪了。”
清志深深的看着这个男孩,竟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做最后一个死去的人?
不。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吧。
你,是想将所有的人都保护到最后,看着他们全都幸福,才能安心的死去吧。
他微笑起来,眼前似乎有些模糊,他仿佛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开始变得迟缓。
“真是的,你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啊……”
他轻轻的喟叹着,明明心脏在趋于死寂,却另有一股希望开始在心中出现。
他轻轻的拍着他的手,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
千烨垂眸看着他干枯的手,还是俯下身贴近了他嘴边。
“我这一生的积蓄,都在这座房子里……”
他干瘪的嘴张张合合,被托付的男孩却显得漫不经心,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白皙手背上干枯的手痉挛了几下,老人的目光开始变得暗淡。他看着这个性格很不像宇智波的男孩,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宇智波的未来,就拜托给你了。”
他几不可闻的,如释重负的,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千烨半耷着眼睛,双目无神的看着他安详的侧脸。
良久,他轻轻哼笑出声,将手从老人手里拽出来。
“真是让人头疼的老头子呢,居然在最后把这么麻烦的事托付给我。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好好完成孤苦无依的老人家遗言的老好人吗?别开玩笑了,我的武士道里面可没有这一条啊。”
他自言自语的嘟哝着,眼神死的又看了眼老人含笑而终的脸,突然烦躁的“啧”了一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不管你再怎么笑我都不会管的,臭老头。说不会管就是不会管哦,真的哦。真是的,都怪你啊,我的心情都变差了,即使你已经到三途川了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他拉开门,在齐刷刷望过来的神态各异的人们的目光下神色如常,只是拍了拍富岳的肩膀,看不出丝毫悲伤的掏掏耳朵,散漫道:
“啊……富岳啊,那个什么,葬礼什么的就拜托你了,我之后要出去找个地方住。”
富岳眉头一皱:“出去找个地方住?别说傻话了,这里不就是你家吗?”
他暗暗警告又心含担忧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会说出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话来。
而且,他难道不知道这里的老家伙们都在想什么吗?
万幸,虽然宇智波千烨平时真的很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不会掉链子的。
他走到外面,从保姆阿姨手里接过斗篷,得知这个月的工资已经付过之后顺便解雇了她,径直朝自己才住了一夜的房间里走去,在众人的目光中懒洋洋的摆摆手。
“我啊,因为悲伤过度不能在这所房子里住下去啦,免得睹物思人。大家也都散了吧,丧礼的事情有富岳,到时候会通知大家的。综上所述,葬礼之后,大长老宇智波清志家就要锁门了哦。”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眸将眼神闪烁的几个人依次看过来,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不止让他们神色有异的移开了眼睛,也让富岳心下稍惊。
他没有想到这个男孩能有这么毒辣的目光,短短几眼就将觊觎大长老东西的人看了个全。
千烨将他们的眼神尽收眼底,又看向沉吟着什么的富岳,微微笑了笑。
富岳眼神稍闪。
等所有人都走出了房子,富岳来到院子里那颗巨大的红枫下,仰头看着懒散的坐在树杈上的人。
“辛苦啦,富岳。”
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月亮的男孩直起身来,低头朝他笑的眉眼弯弯,伸手将一串钥匙丢给他。
“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在这里,你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全都充公吧。”
富岳接住钥匙,神色有些复杂:“这是大长老的意思?”
千烨笑容不变,歪了歪头:“不然呢?”
千烨身为大长老名义上的孙子,唬得了大部分族人,唬不了辈分高的年龄大的长老们。大长老没有子女,东西理应充公,但是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宇智波千烨,有些人的心思就活泛起来。
宇智波族内也不是铜墙铁壁的一块。富岳本来也是有苦说不出,既觉得把东西留给千烨也比留给那群处处打压他这个年轻族长的老长老强,又觉得本来能为整个一族所用的钱财全给了千烨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家伙一个人有点亏。
然而他根本没有立场开口说这件在其他族人看来名正言顺的事,所以一直有些微妙的不开心。
现在,宇智波千烨居然主动让出来所有的东西了,这让富岳怎么能不意外?
宇智波千烨是跟他站在一边的。这个认知让他心下熨帖。
“啊不过,这所房子就留下来吧。我喜欢这棵树。”
男孩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补充道。
富岳点头。他将钥匙收起来,心情一好也有闲心跟他打趣了:
“你自称武士,怎么能收不义之房屋?”
千烨哈哈大笑:“不要这么死板嘛富岳,我要房子不是住的,只是舍不得这棵红枫树。怪不得你才二十多岁就老的跟大叔一样。”
富岳脸上蹦出青筋,但还是继续问道:“那你何必搬出去?现有的房子不住,你能住到哪里去?”
千烨笑眯眯的,朝他摆摆手:“这你就别问啦,我搬出去,是因为武士的节操嘛。”
富岳木着脸。
——不住也要干占着,你真有武士的节操。
*
宇智波家的大长老宇智波清志的葬礼在他去世后第三天开始举行,葬礼十分低调,只请了些跟大长老生前关系好的朋友。
这其中,大长老好不容易找回的孙子宇智波千烨一直沉默着,帮着大人一起将葬礼办好,充分让众人感觉到了他的早熟和悲伤。
刚刚找回家人的可怜孩子,最后的亲人也很快去世了,这不得不另众人觉得心酸。
宇智波带土没有想到他拥有阿尼的当天,他的兄长就遭遇了这样的事。
他在每天执行任务的时候,特别注意了加贺班的情况,见自家兄长一直没有露面,不由得担心不已。
葬礼的最后一天,他特意来到大长老家,远远的朝门里面看了一眼,只看到难得穿上了黑色和服的千烨沉痛(平静?)的侧脸。
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他,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走了,心里难过极了。
难过的晚上睡不着。
就在他翻来覆去,自卑着自己吊车尾的身份,不知道对方需不需要他的安慰,难过和犹豫快要把他逼疯之时,他家的门铃响了。
他刚认的阿尼拎着一个小包,披着斗篷背着伞抱着一个大画轴站在门外,笑眯眯的看着他:“呦,带土!”
带土一脸震惊:“千、千烨尼?”
他看着千烨像来到自己家一样将伞和斗篷放在玄关,脱鞋之后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只得愣愣的关上门,跟在他身后。
回想着千烨刚刚的那个明媚的笑容,带土心里心酸不已。
千烨尼,实在是太坚强了!他肯定在强颜欢笑勉强自己!好不容易办完了葬礼,他肯定是受不了家里的寂寞,才想来找自己的!
带土看着千烨的背影,默默的握紧拳。
——从今天开始,他一定要保护好千烨尼!再也不让他露出那天的那种悲伤的表情了!
千烨对身后的带土心中翻滚的觉悟丝毫不知,他只是看着他乱糟糟的家,带着点意料之中的在心里感慨——
果然没有卡卡西家干净啊。
带土自幼父母双亡,被奶奶带大,两年前奶奶也去世了,所以两层小楼的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
十岁孩童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家,按常理来说的确不太可能打扫的纤尘不染。
——所以说果然卡卡西是不一样的吧?
千烨这样想着,居然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骄傲。
他顺利来到客房,看着堆了一堆杂物还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房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后一脸嫌弃。
他又来到带土奶奶和曾经父母住的房间,这里面倒是很干净,但是千烨在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带土的双亲和还是小婴儿的他的合影后,摸摸下巴又走了出来。
带土还傻着眼站在门外,看到他出来又往自己的房间走,连忙追上去:“千烨尼,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想出能不触动千烨的伤心处的说辞。而千烨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的小包往他房间里一放,转头问他:“你家里有备用床褥吗?”
带土下意识的点头:“有啊。”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惊讶又奇怪的看着他:“千烨尼你要在我家住吗?为什么?”
千烨打开自己装着衣物和洗漱用具的小包,将加贺班的合影拿出来,跟带土桌上水门班的合影摆在一起,然后将自己抱来的大画轴展开。
带土看着那上面的“唯我独尊”四个大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愧是他哥哥。
千烨左右看着带土房间的墙面,没找到地方挂,只得遗憾的将画轴又卷回去,对他笑道:
“嘛,可不是住一个晚上哦。”
他顿了顿,看着一脸呆滞的带土,笑的贱兮兮的。
“我家那个老爷子丢下我去了三途川旅行,我一个人住那个大房子太安静啦,所以卡哇伊的欧豆豆呦,收留一下你可怜的尼酱吧。”
带土呆了三秒。
“诶……诶?!”
“对了,顺带一提,老爷子死了葬礼也办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啦,所以我打算明天就把宇智波家的小辈全都揍……单挑过来。”
千烨收拾着东西,半真半假语气轻快地说出了差点把带土吓个半死的话。
带土:“……”
不不不,你刚刚是说了揍吧?果然是说了揍吧我听到了哦!我真的听到了哦!果然尼桑你很残暴啊!!
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问道:“那个,那么多人不可能一天之内全都被你找到吧?”
千烨笑眯眯的回头看他,好看的手举到胸前,将十指按得噼里啪啦响,昭示着他跃跃欲试的心情。
“啊,我也想到了。所以,到时候我会一一上门讨教的。”
他看着带土崩裂的表情,笑得愈发愉悦。
“一一,上门讨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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