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舟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披坚执锐的士兵押着他进了军帐。残阳如血,被掀起的卷帘遮了大半。
“下去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突兀响起,在昏暗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紧随而来是沉闷的步音,缓慢而坚定地向他靠近。
秦飞舟垂着头,直到一双花纹繁复的军靴落入眼眸。一只手掌托起他的颚骨,粗粝的指腹摁压在他唇下,力道不容置疑。
“你就是秦氏余孽?”男人端详眼前这张过分精致的容颜,沾染了污黑尘土也掩盖不住它的风华,浓黑剑眉微微上挑,“长得倒还不错。”
秦飞舟挣脱不开男人的桎梏,只能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轻微颤动,眼中因疼痛沁出几分润泽,却遮掩不住内里令人心惊的恨意。
“怎么,恨我?不错,秦氏是我带兵灭族,你的亲人也是我下令屠戮殆尽。”男人张狂地勾起唇角,泛青的胡茬更显野性不羁,“你那忠仆也是我亲手斩杀,尸体挂在军营大门上,血到现在还没有流干。”
“为什么?”秦飞舟咬肌紧绷,几乎是混着嘴里的血肉吐出三个字。
男人嗤笑一声,“你的血统便是原罪,秦氏一族是游国的敌人,也就是我游孤夺的敌人。我不杀你,是看在你那忠仆舍生取义的份上,你若想要报仇,只管来便是。”
游孤夺满意地注视着秦飞舟凶狠泛血的双眸,很漂亮,让他想到他曾经猎杀的一只孤狼。濒死、伤痛还有失血过多,将它推向奄奄一息的境地。它的生机几乎断绝,浑身弥漫死气,唯独那双狼眼莹绿幽深,高傲孤勇不肯闭上。
他粗粝的指腹顺着秦飞舟的脸颊向上挪移,直到触及他发红的眼尾。游孤夺缓缓施力,拇指陷入眼窝。
秦飞舟闷哼一声,却始终不肯闭上眼睛。殷红血液顺着深陷的肌肤汇聚成一汪,无声淌落。就秦飞舟快要忍受不住疼痛之时,游孤夺突然收手,放任秦飞舟跌坐在地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游孤夺居高临下,“别这么看着我,否则我会忍不住把它们挖出来。我留你一条命,你不要,那就别怪我心狠。来人!”
两名士兵从营帐外走进来,跪在地上听候差遣。
“把他交给郑庆,他知道该怎么做。”
*
秦飞舟一路跟着士兵行走,途径军营大门之时抬头看了一眼。果真如同那人所说,陈叔的尸首悬挂在门口,深红血液蜿蜒而下,将底下土壤染成血色。
少年失神地望着这一幕,旁人只当他吓破了胆,殊不知他正和系统聊得火热。
“统统,要不是你,恐怕我就得跟陈叔作伴去。唉,这个时代的人也太残暴了,动不动就杀人曝尸,完全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秦飞舟一边对系统说着,一边忍不住摸了摸还有些发疼的眼角。
【说了不要叫我统统!】
“别这么凶嘛,我们可以聊点别的。刚刚你看见了吧,那个将军他捏着我的下巴啊啊啊,我差点以为他要亲我了!”
【你想得美!】
“可是他炒鸡帅啊!看见他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刀削斧凿,什么叫鬼斧神工。他这样的相貌,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还有,你看见了吧,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深情,就好像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你确定他不是要杀了你?要不是我动用了金手指,你现在就跟那个陈叔阴间相会了。】
“相会?”秦飞舟皱了皱鼻子,“虽然陈叔挺帅,可我不是很喜欢大叔型的男人。我还是比较喜欢像游孤夺那样,威武又年轻的帅哥。”
系统:【靠,你这个满脑子男人的死gay!】
秦飞舟假装没听到,兀自沉浸在幻想里。
系统想来想去不放心,反复叮嘱:【别忘了我们的任务!虐渣懂吗!游孤夺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你得把他往死里虐,千万不能对他产生感情!】
被逼急的系统不住发出土拨鼠尖叫。
秦飞舟满口应下,他打娘胎单身,加上喜欢的是男人,一场正经恋爱都没敢去谈。后来莫名其妙被这个虐渣系统绑定,只有完成系统发布的虐渣任务才能回去。他从没接触过感情,更别提对目标任务产生感情,也许正因为如此,系统才会选中他。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秦氏一族遗孤,背负着血海深仇被游孤夺抓进军营。他必须想办法让任务目标游孤夺受到惩罚,让系统界面的虐渣值提升到百分之百……目前完成度百分零。
秦飞舟心知前路坎坷,如今他是阶下囚,游孤夺却是威震八方的将军。他的身家性命掌控在游孤夺手里,生与死只在人家一念之间。
思忖间,他被带到一处军帐前,两名士兵将他交到郑庆身边便离开。郑庆对他的兴趣不大,随便问了两句就打发他清理茅房,干的全是军营里头最脏最累的活。
秦飞舟有一天没吃饭了,闻到茅房的味道还是忍不住想吐。他满心委屈只能找系统诉说:“我连我家的马桶都没刷过,这可倒好,穿越过来刷公共厕所!这些兵吃的都是什么啊,拉的屎这么臭!”
【有大米、白菜、豌豆、大蒜,咦,还有烧鸡。】
秦飞舟:“……这你都能闻得出来?”
系统大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翻翻规则给秦飞舟提供了一条便利:【我把你的嗅觉屏蔽了吧。】
“还能这样?”秦飞舟惊喜起身,不料打翻了粪桶,脏臭粪水撒了一地,滔天恶臭扑鼻而来。他吓得连连后跳,避开溢出来的粪水,“快,快封闭我的嗅觉!”
系统照办,秦飞舟这才劫后余生,重新活了过来。
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将军挑了挑眉,递给郑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郑庆以为将军不高兴,忙不迭跪下:“游将军,是属下监管不力,污了将军的眼睛,属下这就去惩戒那刁奴!”
游孤夺目力极好,他看到那眉目精致的少年站在粪水前不知所措,脸上一片空茫惨白。像是迷途羔羊,弱小又十足可爱。不过,再可爱的模样有了粪水的污染也会惹人生厌,尽管因着脏污的衬托,愈发令秦飞舟惹眼。
“你打算如何惩戒他?”游孤夺寻了一处栏杆倚靠,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问。
“这个……”郑庆想了想,把原本的惩戒计划加重了几分,“办不好差事,罚军棍三十;以下犯上惊扰了您,再施以鞭挞之刑。两罪并罚,若他未死发卖了便是;若他死了,丢到后山喂狼。”
“呵呵。”游孤夺嗤笑,他记得秦飞舟的身量,弱不禁风的身子要真是受了这番惩戒,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郑庆果然是心野了,连他的话都敢阳奉阴违。
游孤夺慵懒地抬起鞋,用鞋尖抵着郑庆的咽喉,迫使他抬起头。他低声道:“我送来的人,你也敢这样打杀了事?郑副将,是不是有人许了你什么好处,连我的命令都不放在眼里?”
“不,不敢!”郑庆愕然瞪大眼睛,他从游孤夺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将军,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请相信我!”
“哼。”游孤夺踹开他,他不会现在就除掉郑庆,只是敲打敲打他罢了:“看来他并不适合清扫茅房,郑副官给他换个差事吧。”
说完,又瞥了一眼犹在清扫粪水的秦飞舟,嘴角微微上扬。
清扫个茅房都能打翻粪桶,真够笨的。真不知道那时候,他怎么有胆量露出那样的眼神。
*
秦飞舟在粪水边踮着脚尖处理这一大滩秽物。他现如今就这么一身行头,弄脏了可就没得穿。系统倒是有备用衣服和鞋子,但军营到处都是眼睛,更何况还不知道游孤夺有没有派人盯着他。
设身处地想,他要是游孤夺,绝不会轻易放过秦氏余孽。他依靠系统的金手指躲过一死,却逃不过游孤夺对他的掌控。倘若他换了装束,游孤夺便会以为还有其他的秦氏余孽,到时候将他抓起来审问,少不了皮肉之苦。
他才不傻,为了好过一点,穿得脏臭又何妨?反正他封闭了嗅觉,被熏的也是别人。
“你,过来!”
这不,被熏的来了。
秦飞舟把扫帚搭在茅坑边上,低着头走向郑庆:“郑副将。”
郑庆本打算对秦飞舟严加训斥,一张口便是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他被熏得头眼发昏,忙不迭转过头去。身上被游孤夺踹到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想从秦飞舟这里找补回来又被熏了一把,郑庆满心郁闷,语气愈发不善:“瞧瞧你干的好事,真是废物,打扫茅坑这等事都办不好!”
秦飞舟暗叹要遭,这郑庆一向看他不顺眼,否则也不会让他来茅坑打扫。没想到打翻粪桶还被他撞了个正着,真是天要亡我!
“从今天开始,你去伙房负责打饭!听到了没有?”郑庆多呆一秒都觉得恶心,只想着赶紧说完赶紧走。
偏偏秦飞舟还没从绝望中醒神,呆愣地问:“那,那这里的粪水……”
“让别人清理去,你别管了!”郑庆见他还想不通,干脆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往远离粪坑的地方跑去。一连跑了百米开外,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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