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白枝一觉醒来觉得浑身哪哪都疼,这副身子也太娇贵了。好不容易从决心起来了,就得知戚延喊她一道用膳的消息。

    她一万个不想去一万个不想见,急急忙忙的还险些从床上掉下来。

    过了会儿,向着主子的丫鬟去带话。

    接下来的时间,白枝便怀揣着不动不动就是不想动的心忐忑等待。不知是不是刚起身的缘故,光挪一挪就疼得不得了。她原本只打算躺着歇一歇,没想到会睡沉了,这会儿反而更不舒服了。

    戚延进来时,看到坐在床边的女人背对着自己,小孩子心性的幼稚——

    两只握成拳的手攥着锦被,许是不小心牵连到了伤口,不争气地哼唧哼唧小声嘟囔起来,恨不能手脚并用地对那张床撒脾气。

    悄无声息了半天,他喊:“白枝。”

    纤瘦的身子忽的一僵。

    果然是来了。白枝伸手抹抹泪,不看他的人就委委屈屈地先答了:“去就去嘛。”

    ——是真的在撒脾气,也是真的怕他。

    方才一个人闹腾发泄的小性子全收起来了,只剩一张小脸苦兮兮地皱着,藏着憋屈得很却在他面前不敢发作的情绪。她的动作又很慢,走至他面前,插在发间的那支金步摇愈摇愈坠,芙蓉色烟纱裙拖了地:“侯爷。”

    白皙的脖颈上暗梅色的淤痕格外刺眼。落在她身上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

    冤,确实冤。至于错怪,错怪了又如何?

    戚延:“再过来些。”

    白枝一愣。她还需忍着,乖顺地“嗯”一声。

    走近了,他要高上好大一截,突然抬手,白枝赶忙闭上眼,还往后缩了缩:“唔……”

    “别动。”温热的气息就贴着她的下巴,那人指腹微微用力,脖颈还刺刺的疼。

    颈项修长,白滑如瓷,睫羽不自知地打颤,鼻尖小小一点,粉唇薄白,拂了尘的桃花,出奇的娇。

    白枝不敢动弹,她心里……是有所期待的,期待原剧情可以因她改变。

    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戚延刚好在那一瞬离了手,走了。

    啊咧??

    前面的男人也没有一点要等她的意思。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她走。

    生气!白枝恨恨地盯着那个背影,想将他的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忽然,戚延的脚步顿了顿。

    白枝立马扭头看向别处。

    那人却是继续走。

    白枝:“……”啊啊啊超生气!

    到了正厅,下人已经布好满桌的佳肴。开席前,戚延将闲杂人屏退,就留下他们两个人。白枝笑容虚假,吃菜只夹面前的菜,雷打不动地一根青菜,两口饭,一根青菜,两口饭。

    一抬头,冷不丁视线与他撞上。

    戚延:“后日本侯要去北城。”

    既然四目对视了,那就勉为其难地说点客套话吧。

    “夫君注意安全,早些回来。”白枝闷闷的。

    压根没想到可能要陪他去。

    “嗯。”不冷不淡。

    预料之外,这顿饭吃得很安稳,没出任何岔子。

    用完膳,戚延就去了书房回来前,白枝把自己安排得妥帖,咬着牙泡进偌大的浴桶。

    水汽缭绕,三月提着小桶绕过屏风来加热水,接着又在水里加了几滴精油,似乎是原主惯用的。

    睡前,白枝一头黑亮的长发由三月耐心地擦干,小籽送来一个小玩意儿:“夫人,谢少爷差人送来的,说是叮嘱了务必在这时候送到您手上。”

    听到是那家伙送的,白枝懒懒地看一眼。

    是个袖珍的熏香包,做工精致小巧。

    那家伙送来的东西倒是漂亮。

    她不想接:“小籽你替我收着吧。”

    小籽应下:“是。”

    白枝平躺下来。戚延还没回来,没回来正好。她翻过身合上眼。一想到自己横竖逃不过同床共枕的噩梦,怎么也睡不着。

    喉咙干得发紧,喝了三月端来的茶水又吩咐道:“有没有安神的香,点上。”

    三月手脚麻利,捧来熏香炉子,点上一支长长的香。

    这一觉睡得迷迷澄澄,还会梦到她养的那只猫。是只漂亮的英短银渐层,小时候就奶得很,几乎不怎么凶人,吸白肚皮的时候咕噜咕噜,叫声也很嗲。

    梦到现代的事开始有所牵挂,倏然醒来,比先前还要怅然若失。

    白枝捻着被子,枕边……咦?没人。是没回来过还是来了又走了?

    后院的竹林,夜色静谧,轻盈的月光洒在身穿象牙白色衣袍,腰系银宽带的男人身上。他乌发未束冠,几缕发丝被晚饭吹拂起。

    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什么人?”他警觉道。

    在话落下的时候,他手上的长剑已然一起一落。眨眼间,零星血迹顺着尖锋滴落。有生命在瞬间湮灭。

    戚延对着黑暗开口:“处理掉。”

    锋芒未露,竹叶飘落。他夹着一叶,将剑身沾的血不紧不慢地擦拭干净,然后送回剑鞘。

    回去路上,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只白兔子。被人发现了踪迹,小声咕叽,又在发现那人放过它之后蹦跶走了。

    好像过了很久,门被打开。白枝的心提到嗓子哑,闭眼装睡。

    戚延大步走到床前,解去外衣,上了床。

    他倒是又看见了一只白兔子。

    不过,床上这只比草丛那只还要怂,完全不敢多动弹。

    这一宿,白枝装得很辛苦。

    偏偏翌日大清早,戚延还浮着笑意问了句:“夫人昨晚点了安神香,睡得可好?”

    白枝咬着牙:“……还行。”

    “那便好。”

    白枝觉得自己需要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简直度日如年,还好还好,戚延明日就要走了。“夫君说要去北城,是明天就走?”

    还真是…急不可耐。

    “嗯,明日用过早膳就走。”戚延不紧不慢地应着她。

    “噢…好……”白枝有点没反应过来。可能是这人突然想演情真意切的戏码了吧。

    走了走了,那人还特意停一停,转身问她:“夫人是想同为夫一起去北城?”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调笑。

    白枝脸上相敬如宾的笑容不见了:“没……”她绕远走还来不及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人,白枝回到美人榻上,吃着端来的樱桃。

    樱桃颗颗饱/满,甜得沁脾。她分了一把给在旁守着的三月小籽。

    这穿书的唯一好处可能就是原主的生活非常奢侈,她一来就能直接享受全套服务。不过前提是有那个命去享受。

    没想到樱桃刚吃了几颗就有小厮带了戚延的话过来。

    侯爷说夫人既嫁进戚家就该担家中女主人的责任,出行在即,侯爷今日又有要事脱不开身,街采办购置的事就交给夫人了。

    小厮把话带到就走了,三月小籽暗暗地替她抱不平,这本该是府中仆人做的事,哪轮的上主子啊。

    白枝迫于男主威,放下樱桃,准备出门。

    这趟出门采购交给三月全权负责,而她随心所欲地买买买——白府权势不大,家境却是非常富裕,白枝作为唯一的独女,荷包鼓囊囊的。

    白枝效仿小说里的白纱斗笠,一开始还怕戴着这个会很显眼,没想到街上有不少和她一样的。刚走两步,就依稀听到有两个女人提到“年老板”“年公子”的字眼。

    她担心被小籽察觉自己的异样,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支开。装模作样地东挑西选,蹭着仔细听了两句,她明白了,这两人并不是在比谁在年公子那里买的玉更贵,而是在比谁在年公子心里更有分量。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脸娇羞。

    还好有白纱遮挡。白枝听得目瞪口呆。

    她怎么觉着是年公子把姑娘们当冤大头,把店里的东西提高价钱买?

    那两人开始说年公子又多好看,性子多温和了。

    完了完了,怕是原主单相思,自以为和年公子你来我往,感情深厚。实际上……是人家把她当好骗的大款讹钱了啊!不对,他没感情,她又是冒牌的,那她分分钟踹了老相好不成问题啊!

    一想到这,白枝神清气爽,还上前冒头了:“二位姑娘打搅一下,请问你们说的年老板,他的店在哪呢?”

    没想到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怎么你也要插一脚?”

    “你就别想了,年公子是我的。”

    白枝:“……”敢情是把她当竞争对手了?

    两人不再顾她,又开始无畏地争起来。

    小籽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夫人十分沉闷。

    白枝硬邦邦道:“小籽,带我去年雾清的商铺。”

    小籽不由感叹夫人果然情深万千,一出门就要见年公子了!真好!

    很快,她们来到一家卖金银玉的小楼。看着装潢富丽,她毫不犹豫地迈进去。

    柜台的青年看见她,客客气气:“贵客往里边请。”

    小籽也是一脸兴奋。

    白枝一直进到最里面的那件屋子,小籽自觉地在外头待着。

    她卸了斗笠白纱,转着手里的茶,直勾勾地盯着水面的波纹。

    天杀的戚延,明知道她一身伤还要让她出门!毫无人性!

    “可是那人欺负了卿卿?卿卿被下了药,身子本就比旁人差了……”

    听过戚延的声音,再听年雾清的声音,还是有惊艳的感觉。一个是寒雪里的凉薄荷,一个是温润的潺潺流水,二者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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