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姜漱玉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也不睁眼,匆忙更衣洗漱。
“你慌什么?”赵臻安慰她,“不用着急,时间还早。”
“早什么?还得变脸呢。”姜漱玉匆匆回答着,快步到镜子前,易容换装,“这可是我第一天上朝。”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她一面打量着镜子里的皇帝,一面感叹:“如果不是怕对皮肤不好,我都想长期易容了。”
当然,这话也只是说一说。两人身高有着不小的差距,她如果真顶着小皇帝的脸,必须全副武装,连身高一并掩饰好。
第一天上朝,姜漱玉难免紧张,不过她胆子不小,是以紧张之余,还有些小小的兴奋。在韩德宝与赵臻的指引下,她端坐在龙椅上,脊背挺直,面容严肃。
听下面百官山呼万岁,她隐隐有些不自在,心说罪过罪过。
赵臻微微一怔,无声地笑。
因为皇帝闭关期间仍照常处理政事,所以积压的政务不多。又有小皇帝在她脑海里坐镇,她只需要把他的话一句一句重复下来就行,倒也没有多难。
只是在临退朝之际,苏大人忽然上前一步:“皇上,臣有事奏。”
“讲。”
“皇陵那边来报,说信王殿下身体有恙,皇上……”苏大人欲言又止。
姜漱玉却沉默了。她双眉紧锁,一声不吭。——当然,不是她要沉默,是因为她脑海里的小皇帝没有出声。
苏大人微微抬眼,注视着皇帝,见其面沉如水,不由地心下惴惴。
“接他回京,请太医看诊。”
姜漱玉冷声说完,在心里问小皇帝:“就这样?”
赵臻“嗯”了一声,良久才道:“赵钰和他父亲不太一样。”
姜漱玉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该说什么。她对书里的信王赵钰,已经没有一丁点印象了。不过跟小皇帝共用身体五十来天,她对一些重要人物,还是有点了解的。
据她所知,信王赵钰,其实就是摄政王赵毅的儿子。摄政王明明有妻儿,却与方太后有不伦之情。小皇帝扳倒摄政王时,摄政王之子赵钰也出了一份力。是他公开了亲生父亲谋逆的罪证,从舆论上给了生父致命一击。
赵钰此举在旁人眼中,尽了忠却失了孝。
皇家谋逆,自然不会株连九族。摄政王倒台,其旧部多数被清理,不过他的一双儿女倒是保住了性命。
赵钰继承了其父的封地,封为信王。只是他因自觉对得起君王却对不起生父,也没前去封地,而是自请去看守皇陵。
如今听说他染恙,小皇帝不禁有些感慨。
退朝以后,姜漱玉乘着御辇回汤泉宫。路上,姜漱玉板着脸,默默与小皇帝搭话:“你跟你这个堂弟关系很好么?”
“不是堂弟。他比朕年长两岁。”赵臻有些诧异,却没有多想,“你不知道他?”
“我应该知道他么?”姜漱玉讶然,“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你的。”
她这话说的自然,赵臻的心情却不自觉好转了几分。嗯,他也知道她的年纪,还知道她的生辰。
他小时候时常遗憾自己没能早出生几年,那样就能早几年保护母后和皇姐。不过现在想想,可能老天的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第一天上朝,没出一点差错,姜漱玉有些小得意,回到汤泉宫后,还忍不住问他:“我今天表现是不是很棒?是不是?”
赵臻尚未回答,韩德宝就忙道:“娘娘,方才公主打发人请你过去叙话。”
姜漱玉眨了眨眼,她还顶着赵臻的脸:“公主是找我还是找皇上?”
“是找娘娘。”韩德宝忖度着道,“当时娘娘不在,只说娘娘身子有些不爽利,改日再去拜会公主。”
姜漱玉点一点头:“嗯,说的挺好的,就该这么说。我过一段时间就去看公主。”
然而没过多久,公主就命人送了一些颇为贵重的东西过来。
姜漱玉颇觉意外,心想,宁阳公主可真客气。
当初皇帝在汤泉宫“闭关”,新进宫的淑妃也在偏殿祈福,不见任何人。如今皇帝“出关”了,仍与淑妃长住汤泉宫。倒让人不得不感叹,汤泉宫风水好,使得皇帝长住于此。以及淑妃娘娘果然受宠。
不过这位盛宠的淑妃娘娘素来深居简出,鲜少露面。旁人想一睹芳容也难。
先时小皇帝没能亲政,大权掌握在摄政王手中。家中有女儿的权贵们也不敢有什么心思,怕一不小心押错了宝,赔上一个姑娘不说,还连累全家。
后来皇帝大权在握,但杀伐果断,不近女色,想送女入宫也没有门路。而且方太后看上的是郑太傅家的千金。如今郑氏得宠,但后位依然空悬。就有心思活络的,开始又有了别的想法。
比如方太后的娘家万安伯府。
方太后唯一的胞弟早早就去世了,娘家剩的亲人是她的堂兄一脉。万安伯本人老实巴交,没什么人生追求。其夫人徐氏却是有凌云之志的。在她看来,方家能出第一个皇后,自然也能出第二个。虽然女儿的相貌比之堪称绝色的方太后逊色不少,但好歹是有亲戚情分在的。这一点可不是郑家女所能比上的。
一大早,徐氏便带着女儿方娴进宫了。
她们母女此行是为了探视刚回京不久的宁阳公主。
可惜宁阳公主一路奔波劳累,还在休养,不见任何人。徐氏也不气馁,干脆带着女儿去拜见方太后。
这些时日方太后因为一双儿女的事情分外忧心,见到娘家人,心情不自觉好转了一些,眉目也渐渐舒展开来。
“咱们娴娴是不是要及笄了?许人家了不曾?”
徐氏心中一喜,打发女儿先去随宫女煮茶,自己则轻笑道:“回太后,还没呢。她到明年才及笄,她的亲事,还得太后给拿主意呢。”
“哀家能拿什么主意?”方太后轻笑,“婚姻大事,做父母的,须得多操些心。姑娘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图那些虚头巴脑的,要嫁就嫁个人品好的,靠得住的。家里头也得好相处……”
徐氏连连点头:“太后说得是。”她停顿了一下,笑道:“娴娴是我的心头肉,嫁给谁我都不放心,生怕她受了欺负……”
方太后也没多想,接道:“是啊,这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思。”
想到吃了不少苦的宁阳公主,她眉目间隐含哀愁。
对于在漠北的遭遇,宁阳绝口不提。但是太医却告诉她,公主大病过,也小产过。
徐氏壮着胆子,含笑试探:“我想着,看看能不能让娴娴给太后做儿媳妇,也省得她出嫁以后受人欺负。”
“嗯?”方太后微惊,“什么?”
方太后心思单纯是出了名的,但是能从太子妃到太后,还能与摄政王周旋多年,也不是傻子。
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不明白这个嫂嫂的用意?
她看看隐含殷切的徐氏,再看看正捧了茶过来的方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招了招手,唤方娴上前,在徐氏期待的目光中,说道:“娴娴,哀家有些首饰,给小姑娘用着正合适,你随这个姐姐去挑一些。”
支走了方娴以后,方太后才轻叹一声:“可惜这件事,不合适。”
给儿子选后妃时,她从未考虑过娘家侄女。一则方娴年纪小,到现在还一团孩气,而且外貌性情,她都觉得与臻儿不匹配。二则她在宫中多年,深知不易。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原因是:臻儿连身体都回不去,还要什么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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