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陆望知的时间都花在了解风水司的工作上,叶天双给了他登录系统查询档案的权限,他从最近的记录开始看,发现风水司的工作虽然清闲,但当有大案要案和风水牵扯上关系的时候,他们还是得亲自去抓鬼驱妖的,毕竟风水的阵法秘术有时难免和鬼怪相关。
到了中午的时候周淮才回来,他看着比陆望知要年长几岁,人长得英俊斯文,要不是叶天双说他天天去兜售符箓,单单瞧相貌气质,比较像个金融精英。
他脾气应该不错,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
“你还真舍得啊?从行动司调到我们这容易,想再调回去就难了。”
陆望知看着他从手提袋里拿出来一叠符箓,分门别类地放在桌上摆好,他有些好奇地从左到右看过去,发现都是些从未见过的种类,什么千杯不醉符、壮阳生精符、长夜漫漫符……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看名字像是江湖骗子卖的东西,不像是真有奇效。
不过陆望知倒不这么认为,他拿起一张长夜漫漫符认真细看,这符笔墨用纸讲究,笔锋圆融又暗含凌厉,落笔一气呵成,即便名字有些奇怪,但气韵流走,满含灵气,确实是一道好符。
他记得周淮出身茅山,旧时茅山、龙虎山、閤皂山号称三山符箓,于符箓一道造诣极高,光看手上这张符,确实名不虚传。
“这符是用来做什么的?”千杯不醉壮阳生精挺显而易见的,就是这长夜漫漫,陆望知却有点疑惑。
周淮:“哦这个,就是一夜七次,长夜漫漫不倒。”
“……”
陆望知再一次从周淮这里加深了对风水司这个部门的认识:这其实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部门吧……
周淮瞧他看得认真,顿时有些高兴:“你对这个有兴趣?”
“不……”陆望知冷静地把长夜漫漫符放回原位,“我是天生灵体,以自身的魂气役鬼驱鬼,符箓方面并不擅长,所以有些好奇。”
周淮哈哈笑了起来:“那我有空教你吧,咱们这是吊车尾部门,成员实力也有限,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挺闲的。”
陆望知觉得他是谦虚了,光是有他和高汉山坐镇,风水司即便是个边缘部门,也不至于实力有限,他觉得有限的可能只是这部门接到的任务数量罢了。
说到这里,他心里对庄随的疑惑越来越大,庄随这人打扮挺潮的,一头灰发酷炫有余正经不足,年纪看着也不比他大,到底是怎么当上这里的领导的?
于是他随口道:“咱们风水司的领导这么年轻就身居要职,能力应该很强吧?”
周淮闻言却是一愣,摇头道:“也没有吧,平时庄总都是用些普通法术,有时任务比较麻烦,也顶多让我用符箓配合一下,而且我们单位碰上困难任务的几率很低,重要的任务都是先派给行动司和安全司,要那么强的能力也是浪费。”
叶天双一直支着耳朵听他们聊天,闻言兴致勃勃地插了进来,压低声音说:“你别看庄总年轻就真的以为他年轻,我觉得他年纪应该不小了,脸虽然长得帅,但就是骗骗小姑娘的。”
陆望知:“?”
叶天双见他一脸茫然,又道:“老高来之前他就在了,全单位的档案都在我这,就他那份他自己保存,我怀疑档案上肯定有什么秘密,说不定就是年龄太大了不让我们知道。”
周淮作证:“他都喜欢搞些遛鸟的老年人活动,咱们聚餐唱K他唱的都是我妈那辈的老歌。”
陆望知忍不住也好奇起来:“溜什么鸟?”
叶天双往木鸽那边一指:“就溜蛋散,蛋散怂爆了,这么大的体型都打不过公园里的小麻雀。”
蛋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没再倒挂树上,听见有人叫它的名字,随即咕了一声,叫完之后刷的一下张开翅膀,从众人头顶飞过去,落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庄随靠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前,抱手环胸,视线先后落在周淮和叶天双身上,最后停在陆望知那里不动了。
“我都听见了,妄议领导,叶天双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考核评分啊。”
叶天双顿时缩回到自己工位上。
陆望知见庄随冲自己勾了勾手指,只得起身跟在对方身后进了副主任办公室。
刚跨进门他就感到一阵阴风吹来,随即脚步一顿视线定在房间的角落。
浮在半空大快朵颐的小男孩也被他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中进食的动作。
庄随的办公室里居然有个小鬼。
“不用管他,这小鬼叫大卫,你也看到我们部门人丁单薄,大卫算是我们的编外员工。”庄随示意陆望知坐下,“来吧,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你那头发了没有?”
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既然庄随真的是领导,陆望知也没有继续隐瞒的打算:“头发没有什么问题,但魂气确实有些不同,天生的,特别受灵体欢迎。”所以他以前抓鬼有时图省事,直接释放魂气将厉鬼吸引过来,将其一网打尽,这种方法效率很高,但风险极大,百鬼近身时稍有差池就可能被厉鬼吞食殆尽。
庄随:“那头绳是专门压制魂气释放的道具?”
陆望知点头:“没错。”
受灵体欢迎的魂气,这跟唐僧肉有什么区别?庄随听得若有所思,对陆望知的兴趣不减反增。
他显然对这番解释还是挺满意的,隔着办公桌向陆望知抛出什么东西:“这给你。”
陆望知顺手接住来物,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是一把钥匙,旁边还串着一张出入卡,卡是这里的门禁卡,但钥匙却似乎跟这里没什么关系。
庄随:“叶天双说你连着两天住酒店,她估计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咱们风水司包解决住宿问题,这是给你的钥匙。”
陆望知有些吃惊,以前行动司的福利算顶好的,但安排房子还得专门递申请,没想到风水司这么干脆。
他道了声谢,就见庄随又给了他一个地址:“房子就在这,今天没什么紧要任务,你可以现在就去处理房子的问题。”
说完庄随便示意陆望知出去,然后自己也跟着出来。
陆望知在他关门的一瞬间看到那个小鬼还在吃个不停,不由有些疑惑:“他是个饿死鬼吧?”
庄随:“不知道,大卫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不过饭量确实很大,得多烧点吃的给他填肚子。”
陆望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部门直接让小鬼当编外人员的。”在陆望知印象里,这些年和鬼界的关系确实大有缓和,两边的一些机构定期还会有交流活动,但人界的部门还是很少让鬼怪参与工作。
“他很帮得上忙的。”庄随见陆望知面露疑惑,又加了句,“你以后就知道了。”
两人径直走出了风水司,屋里屋外简直两个世界,被外面喧闹的风迎面一吹,陆望知才猛地意识到什么:“你怎么也出来了?”
庄随被拆穿了也不懊恼,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工回家!”
说着他挥了挥手,大摇大摆拐进某条通道,不见了。
陆望知呆立几秒,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才下午三点,顿时对风水司管理之松散又有了更深认识——这完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他无语地往西塔走去,先回酒店退房,收拾东西的时候本想把天命索直接扔了,但想到可能会被普通人捡到惹起麻烦,谨慎起见只得随手塞进兜里,准备回头拿给林欢让他退回去龙虎山。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干脆到凤陶居吃了个饭,可惜今天那个点心师傅不在,陆望知没吃多少,草草吃完出来就到地下车库把自己的车开出来。
正要开了个导航往庄随给的那个地址驶去,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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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高峰的路上车流如注人流如织。
陈姨混在上班族之中局束地走着,尽可能快地穿过林立的高楼和热闹的街道。在经过三个街口后,房屋的高度突然骤降,明明还是在CBD区域范围,这条街却显得比其他地方要冷清许多,陈姨明显松了口气,她没有去看旁边围墙上挂起的新标语,勉强辨认了路口后,拐进了一条有些阴暗的巷子。
进了巷子,就是进了丁村的地界,狭窄的巷道和紧邻的握手楼隔绝了光线和不远处的高楼,明明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这里却显得异常阴暗和冰冷。
陈姨一开始走得很快,但穿过巷子后她却有些迟疑。她是前阵子才从外省过来这里打工的,这附近的房租贵得吓人,只有这濒临拆迁的城中村里才有便宜的房子,就是村里天天都在拆迁,昨天还能走的巷子可能今天就堆满了拆迁废料,每天光是要找到回家的路,她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陈姨在巷口焦急地张望了好一会,在看到一个熟悉的杂货摊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她绕过摊子往深处走,小心地跨过倒坍的墙壁,面前终于出现了一片稍微开阔的砂石小土岗,她租的房子就在小土岗另一头。
小土岗旁边是村里最大的池塘,此时池塘边上零星坐了几个人,似乎是在钓鱼。
陈姨没细看,她快步翻过小土岗,可走到一半时,却感觉有人在跟着她,一股寒意随即窜上背脊。
她有些紧张地回头,发现在身后十步开外,在光线照不到的位置似乎站了个人,她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却觉得身形很眼熟。
眯缝着眼看了一会后,陈姨有些不确定地出声:“小张?”
阴影里那人没应,陈姨却越看越觉得像,忍不住往回走了两步:“是小张吗?”
池塘边上钓鱼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回头往这边张望了一下,喊道:“怎么了陈姨?”
陈姨被这人打断,晃神了一瞬,当她再仔细去看时,阴影里那人却不见了。
“陈姨?”
陈姨讷讷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是老眼昏花了,脸上好不容易凝聚的一丝欣喜迅速散去,她冲池塘边上那人摆了摆手,脚步有些蹒跚地下了小土岗。
“奇奇怪怪的。”池塘边上那人嘀咕了一句,他转头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鱼线,盯了一会后听见旁边传来异响,抬头看时发现离自己两三米外的泥土堆正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一瞬间便垮倒了一小片。
那人吓了一跳,见小土岗没有大范围垮塌的迹象才冷静了下来,他嘴上说着晦气,眼睛不经意地往垮倒的位置看,随即咦了一声。
“这什么玩意?”他放下鱼竿走过去,伸着脚尖踢开一层泥,然后蹲下身眯眼看了一会。
待看清那是一只破碎的人手后,他才惊恐地瞪大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公里外的风水司里,城市风水罗盘上那根最大的指针忽然疯狂地转动起来,警报声随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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