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8点50分,陆望知只带了个手机便离开了酒店。
今天他换了一身比较低调的当季新款休闲服,小揪揪随意扎着,身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但尽管如此,当他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仍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没太在意那些视线,抬腿沿着西塔和大剧院之间的人行道信步往东,逆着大部分人流走进海城中轴线上最大的公园广场。
这个中轴广场呈狭长的宝瓶形状,本地最贵的写字楼就分列在宝瓶的两边。作为海城的经济核心,这片区域的风水据说很有讲究,南边出去的江面上有个人工的小岛,从那里开始往北,先是分布了海城的四座文体公共建筑,随后是一左一右两座门神一般的写字楼——因为都是四五百米高的超高层建筑,这两座楼习惯上被称为东塔和西塔。
陆望知家学渊博,几乎在走进中轴广场的瞬间就感觉到了,这里正是海城风水气运的中心。
一个地方的风水虽说受流年飞星影响,每年都会有些变化,但大体而言,只要内外环境布局上做得好,即使流年有凶星飞临,损伤也有限。
他下意识先往南看,发现江对岸中轴线的南端正是海城最高的电视塔,前头江面开阔;而转身再往北望,前方一路过去几乎没有遮挡,只有三四公里外的正北端立了座方方正正的高楼。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在这里都齐了。
就算是对风水不太精通的陆望知,都多多少少看出了这里的门道。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顺着指引下了地下一层。
风水司发来的地址有些奇怪,他绕着商铺和五花八门的店面走了几圈,越走越是疑惑。
无奈之下,陆望知只得拦住旁边经过的一个姑娘:“你好,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那姑娘本来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看清楚陆望知后眼睛一亮:“你是今天调岗过来风水司的新同事吗?”
陆望知有些诧异:“没错,请问你是?”
姑娘热情招呼他往前走:“我叫叶天双,报道的微信就是我给你发的。”
陆望知没想到对方就是风水司的人,连忙跟上去:“我是陆望知。”
“知道知道,从行动司调过来的。”叶天双领着他穿过一道门,七拐八拐地往里走,渐渐地周围嘈杂的人声听不见了,面前出现了一个上方中空的小花坛,“我们单位就是从这里进去。”
叶天双穿过花坛,在尽头的墙壁上摁下指纹,嘀的一声后墙壁自动退开,陆望知跟在她身后进去,一个开放式的办公区域就出现在眼前。
“我们单位的工作主要跟风水相关,一般情况下只有区域风水出现了异动,我们才会出外勤。”
陆望知从叶天双口中了解到,为了保证全国的风水气运,各地其实都成立了气运风水司,尤其近几年经济压力变大,上面担心各地风水出现问题,城市风水方面抓得比以往要紧。
据叶天双所说,风水司总的来说是比较清闲的,毕竟区域风水一般不会出现大问题,所以没有任务的时候,偶尔还得替忙不过来的行动司、安全司处理一些边角的委托。
陆望知注意到办公室正中竖着两块像屏幕一样的东西,一块长得像个巨大的罗盘,上面投放着海城的地图,有多个指针在小幅度晃动着,和寻常风水师用的罗盘又不太像。
“那是监测海城风水的罗盘,哪里出现了问题它都能监测到。”叶天双解释。
陆望知点点头,视线落在旁边没有打开的另一块屏幕上:“那这个是?”
叶天双上前摁动了某个开关,屏幕闪烁两下,亮了起来,只见上面列着一个排行榜,数据一直在变化。
陆望知盯着排行榜的标题,以及参照系上各个熟悉的城市名,几乎以为自己理解力有问题——风水对城市GDP贡献度排名——现在拼GDP居然还拼到风水上了吗?而且这东西都是怎么监测的??
“反正就是保三冲二,冲不了二也没关系,别掉到第四名就行了。”叶天双也说不清楚这排行榜的统计原理,冲他招手,“走,我先带你认认人。”
她把包往办公桌上一扔,转身就推开了旁边一个小房间的门,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高处,足彩又买错了啊?”
里头坐着的中年男人一看见是她,立即表情一整,端着一副莫测高深的脸哼道:“你不看足球你懂什么,什么叫我又买错了?”他瞧见叶天双身后还跟了个人,又咦了一声,“这位是?”
陆望知压下看到高汉山后心底升起的一丝惊讶,招呼道:“我是从行动司调过来的陆望知。”
“哦,行动司啊。”高汉山一听说是行动司过来的,脸上难掩惊讶,不过他并没有问陆望知调动的原因,只是站起来热情和对方握了握手,“我是综合处的处长,敝姓高。”
高汉山这个人,陆望知是知道的,而且名字如雷贯耳,这人在前线的安全司风光了十年,办了无数和厉鬼凶灵有关的大案要案,就是近几年突然没了他的消息,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一个冷门的部门。
离开小房间的时候,陆望知注意到高汉山专注地看起了今晚的足球比赛信息,无论怎么看,这个眯缝着眼抖着腿看手机的人都太普通了,他几乎无法从对方身上看到那个昔日先锋模范的影子。
但他很快发现,这地方像高汉山这样曾经出名的人,居然不止一个。
叶天双在经过一个工位的时候拍了拍没人的桌面,冲陆望知说道:“这座位是周淮的,他早上一般不在,他以前也是你们行动司的人,我感觉你们应该有挺多话题的。”
“周淮?”陆望知一愣,很快和脑中某个人对上,“是四年前解决八星镇尸棺的那个周淮?”
“什么八星什么棺?”叶天双满脸茫然,显然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大概是吧,他说他以前在你们那可有名了。”
周淮在四年前的行动司确实很有名,但三年前陆望知进入行动司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在了,据说是在一次特殊行动中出了意外,伤势致命,至于人是生是死,当时司里的领导都避而不谈。
陆望知好奇地问:“你说他早上一般不在,是有什么固定任务要执行吗?”
叶天双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这管理很松散的,除了有任务或者委托的时候必须到岗,其他时间可以自由把握,周淮他早上没事都去隔壁美领馆那里转悠。”
陆望知莫名其妙:“美领馆?”
“嗯,这送你了。”叶天双从衣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张画得奇奇怪怪的符递给陆望知,“周淮天天去那卖符呢,可受欢迎了,跟那些帮忙看包的阿姨混得很熟,连人家家里有几个儿子女儿都知道。”
陆望知低头一看,只见符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申签灵符,角落里还用了别的字体标注:申请美签包过,不过退钱。
陆望知:“……”
一种微妙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现在对周淮产生了一丝怀疑,甚至觉得风水司这个部门正散发出不怎么靠谱的气息。
陆望知沉默几秒后将申签灵符收进裤兜里,他环顾四周,指着旁边一株装饰用的发财树,面无表情地看向叶天双:“那这东西又是什么?”他刚才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但一直忍着没问——这树上倒挂着一大坨绿色的东西,约莫50公分高,红喙、绿中带褐色的背和翅膀、白得发光的前胸毛发……看着像是只鸟。
但这么大的鸟他从没在城市里见过,倒挂着的大鸟他就更少见了。
叶天双探头一看,嚯了一声:“别管它,它叫蛋散,喝醉的时候它就会这样倒挂着,有时候太重了挂不住还会摔地上。”
陆望知:“???”
陆望知满头问号了几秒后,忽然想起来在哪个节目上见过这种鸟,这鸟是新西兰木鸽,因为爱吃腐败发酵的水果,所以经常喝醉。
叶天双:“我们老大有一次从新西兰回来,它就跟着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过境的,反正也送不回去,就留下来了。”
陆望知挑了挑眉:“你们老大?”
叶天双:“我们单位跟你们行动司一样,一把手都是市里领导兼任的,平时不怎么过来,主要管事的都是副主任,不过我们老大不爱别人喊他主任,外面的人喊也就算了,我们一般管他叫庄总或者老大。”
“谁一大早喊我了?”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低沉的声音随着开门带起的凉风吹到陆望知耳边,他心中微微一跳,脸上不动声色地转头迎向来人。
庄随随意拨弄着刘海,把它们都往上一抓,露出光洁的额头。
今天他没有戴鸭舌帽,灰色的头发在晨光中一闪一闪的,相当抢眼。
当然更抢眼的是他脸上的笑容。
他有些高兴地冲陆望知眨了眨眼:“到了啊新人,叫声领导来听听?”
陆望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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