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收这个。”
塔利亚反正没想到，自己还要学蝙蝠侠的口气说话。
把声音压低，不要带感情，尽量陈述事实。
就像是他拒绝了振金织金的布料那样。
哪怕再不带脑子地觉得奥姆的那一箱金币里的箱子有点大，塔利亚也不会大意到以为那顶皇冠也算是回礼中的一份。
王冠无论在哪里，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奥姆是亚特兰蒂斯的亲王，那么他送出的王冠一定会有特别的意义。
塔利亚将王冠拿到了父亲面前，说了自己的意思。
“我不能收这个。”
她又重复了一遍，意外地发现这样说话真的非常有气势——哪怕面对的父亲，她这样也让自己的话有分量了许多。
拉斯皱了皱眉：“这的确不算是奥姆送给你的礼物。确切地说，这是他在向你求爱。”
塔利亚的呼吸一滞，咬了咬嘴唇。
“我知道。”
“我记得你和奥姆的相处很愉快，塔利亚。”拉斯说：“你不喜欢他吗？”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收下这个，这太贵重了，父亲。”塔利亚很坚决：“而且您知道这个代表什么。”
亚特兰蒂斯亲王送王冠能代表什么？
怎么可能只是拉斯口中轻飘飘的求爱。
塔利亚能看到父亲明显的倾向，并且对这种倾向有些恼火。可是恼火的同时，她心里也有些害怕。
她害怕拉斯强迫她接受。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塔利亚其实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听他的话。
因为她其实没有切实地反抗过拉斯。
哪怕上次的威胁，本质上也只是拉斯的让步而已。
她父亲是刺客联盟的首领，在全球的阴影中都有他看不见的手。
塔利亚的要求之所以被应允，靠的还是拉斯的宽容和宠爱。
而不是她自己的力量。
拉斯叹了一口气。
“我原本以为你会很高兴，我的女儿。”
老人看起来有些无奈：“我还记得虽然你将他成为亚特兰蒂斯鱼，但是说到他的时候，你总是很高兴的。”
“因为……我对在海中的生活很是好奇。”塔利亚说：“我们生活在沙漠之中，父亲。那对我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
当然，塔利亚小时候也会四处走的，但那都是水面上的地表世界。
水面下是什么？
是水晶宫，还是沉默又巨大的鲸鱼无声游曳。
是海龙卷，还是疯狂又美丽的人鱼掀起狂波。
那是她母亲曾经讲过的童话，一直印在她的脑子里。她向往着那片没有阳光的寂静世界，但是……
戴上亚特兰蒂斯的王冠，这是她没有想过的事情。
从来没有。
“看来代替你收下这份礼物是我的过错，塔利亚。”
听到拉斯这么说，塔利亚有点着急：“不，父亲，我并没有这样想。我知道您以为我喜欢他，但是我……”
她本想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她并没有说出口。
“我并不想离开您，也不想离开刺客联盟。”她看向父亲：“您说过的，要找一个我爱的人，让他来替您接管这里。”
拉斯看起来有些无奈，但他又能如何呢。
“但是这变得尴尬起来了，塔利亚。”他说：“如果你要送还礼物的话，怕是要你亲自去还。”
“？”
“你也看到了，奥姆向你求婚。”刺客联盟的首领说：“这是一份很正式的请求。我的确可以在收下礼物后再反悔，但这……”
实在是让拉斯面上无光。
不过若是塔利亚去送还的话，直接向奥姆表达拒绝，告诉他她父亲会错了意，就显得没有那么打脸。
因为这就是年轻人之间的问题了。
塔利亚明白父亲的难处，所以一口答应了下来。
几乎是立刻，她将王冠放回了箱子里，准备第二天就出发。
但是金币她留下来了。
妮莎简直觉得这个行为太丢人了：“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把金币全还回去？”
“……都还啊。”
塔利亚有点舍不得：“那么多呢，要不我留一点？”
妮莎二话没说一脚踹了过去，然后指挥着人将金币全部都塞进了箱子里。塔利亚在旁边委屈巴巴，总觉得自己那好几个小时的苦力白做了。
“……没辙。”
妮莎拿了一枚金币，扔给塔利亚：“拿着留作纪念吧。”
塔利亚喜笑颜开，将金币放在了桌上。
而到了晚上，妮莎难得来找塔利亚聊天。
“父亲说这次是你自己去。”妮莎坐在她对面，拿了杯酒：“去亚特兰蒂斯。”
“嗯。”塔利亚说：“我会注意安全的。”
“我不是让你注意安全，如果对方真的要杀你那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妮莎有时候说话特别不好听，比如现在：“我是要告诉你，塔利亚，这次去一定要快去快回。最好当天去，正式拒绝之后就回来。”
“？”
塔利亚一愣，但是答应了下来：“好。”
“你除此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达成目的后就可以撤退了。”妮莎理了理她的黑发，说话的语气有那么点俄罗斯的调调：“别像之前那样犯傻，做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
她告诫着自己的妹妹。
“我在告诉你我的经验。”
所以妮莎其实对她是很不错的。
塔利亚离开刺客联盟基地的时候妮莎还出来送她，特意重复了一遍。塔利亚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说完就跑，让妮莎勾勾嘴角。
“而你，一定要等塔利亚回来。”妮莎看了看巴恩斯：“她是你的主人，你需要对她的自由和安全负责。”
巴恩斯没说什么，就点点头。
“我不是你的主人，巴基。”
塔利亚后来说：“你别理姐姐，我觉得你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在意。”巴恩斯这么回：“但是我总觉得妮莎这么说是有目的的。”
“？”
“就是我的感觉。”巴恩斯说：“妮莎对你一直是这样吗？”
“在我醒来之后变得强硬了好多。”塔利亚噘嘴：“我记得以前她很宠我，但是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我本来以为我大难不死，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她会对我更好……”
然而仔细想想，妮莎一直在阻止塔利亚做各种事。
因为的确塔利亚在犯蠢。
“她不让我唤起你的记忆，事实证明的确让你很痛苦。”塔利亚反省自己：“抱歉，巴基。”
“没事，这不是你故意的。”
巴恩斯问：“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就是这次她让我早点回家不要犯蠢——我犯蠢了吗？”
巴恩斯说：“有的时候的确不聪明。”
塔利亚拿着马鞭扔他：“你怎么这样！”
巴恩斯笑了笑，躲开：“我说的是实话。”
他们晃悠着，一路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出乎塔利亚预料的是，他们到海边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明明才下午。
天空压抑到了一定程度，塔利亚看着拍向礁石的巨浪，很是不安。
“亚特兰蒂斯在海底，如果要去的话一来一回也会很花时间。”塔利亚想了想，拿出了一张空白的支票塞给巴恩斯：“如果我明天还没有回来，你就去附近最大的城市里最大的银行，取你能取的所有钱。”
巴恩斯看了一眼支票的签名：“……然后？”
“然后等我回来。”
塔利亚笑了起来：“至于钱，都归你了。”
奥姆的人迟到了一会儿。
塔利亚和巴恩斯正聊着天，忽然看到了奇异的情景。
在太阳落山时，阴沉的天空和昏暗的太阳将海浪照耀成了五彩斑斓的黑。渐渐地，海水像是被什么挤压了一样，在无形的墙壁上累积得越来越高。
仿若摩西亲临那样，海洋中出现了一条道路。
从他们看不到的海底深处，直到他们面前。
然后，在两面悬崖般的水墙之中，骑士款款而来。
就如同塔利亚以前所想象的那样。
身穿亮银色铠甲的亲王在侍卫开道下慢慢走近，头盔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脸庞。
但是在他与塔利亚对视的时候，他微笑了起来。
水蓝色的眼眸弯了弯，比环绕他的海水颜色更清亮。
他手中的三叉戟自带着光芒，与他的盔甲交相辉映。
的确就是标准的王子形象。
“塔利亚。”
他伸出了手，向着她：“晚上好。”
但塔利亚并没有把手放在他手中。
“晚上好，奥姆。”
塔利亚背过手，笑了笑：“我本来以为你不会亲自来。”
“为什么我不会，你要来见我，我一定会来。”
他摘下了头盔，露出了自己的脸，还有梳理整齐的头发：“即便你是来拒绝我的。”
这让塔利亚有点尴尬：“奥姆……”
“我预料到了，塔利亚。”奥姆并不生气的样子：“在我将王冠送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我知道，失礼的是我。”
他说话又直接又真诚，笑容又那么开朗。
这让塔利亚又有点内疚。
“媚拉也教训了我，她告诉我，在地表的世界这么做非常不恰当。”
金发的王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要向你道歉，塔利亚。”
“不用不用，这是我……”
不，这好像也不是她的问题。
事实上就是喜欢这种事情……谁都没有错。
绿裙子的姑娘有些脸红，跟奥姆对视了一下后，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还是应该道歉，塔利亚。”
奥姆问：“作为道歉的赔礼——你愿意让我带你游览亚特兰蒂斯的风景吗？”
塔利亚有些意外：“……现在？我觉得有点……”
“不会很久的，塔利亚。”奥姆说：“也只需要你原本预计拜访亚特兰蒂斯的时间，只是内容变了而已。省去了尴尬的拒绝，纯粹去玩一圈。”
塔利亚看看奥姆，又回头看了看巴恩斯。
这家伙面无表情，就如同面对拉斯和妮莎时一样。
“那……说好了哦。”塔利亚说：“我不能离开父亲太久。”
奥姆答应了下来：“好。”
而巴恩斯的嘴角抽了一下。
奥姆准备了塔利亚用的头盔，让她可以在海底呼吸。亚特兰蒂斯的亲王亲自将设备调试好，小心戴在了塔利亚头上。
“如果你觉得呼吸困难，要记得告诉我。”奥姆这么说：“我只接待过一位地表的客人，肯定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好的。”塔利亚说：“我的适应能力并不弱，不需要这么担心。”
在离开前，她回头告诉巴恩斯要如何向父亲回话。巴恩斯低头听完，点头，看着塔利亚跟着奥姆一步步走向海中。
在他们消失之后，海面一下子砸了下来。
他迅速退后，落下的海水只来得及砸出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脚。
看着逐渐平息的海水，巴恩斯转身，向附近的城市走了过去。
向她父亲回话？
寒冬战士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个傻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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