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恶?你这名字可不怎么样。”
符晓跪在地上,将臂弯里的竹篮子放在了地上,一样样的拿出了里头放着的东西。
白团团的点心,黄澄澄的纸钱,路边野树摘的果子,坡上最后几朵尚未彻底枯朽的野菊花……
竹篮子看着不大,却也盛了不少东西。
站在符晓身后的男人皱了皱眉头,不晓得自己的名字错在了什么地方,毕竟整个地狱都无人说过他名字的不是。
即便谁曾真的说过,也早就死在他的刀下了。
“我要知道你叫这么个名字,肯定会换个恶鬼召唤。”
符晓头也不回,仍旧摆弄着手边的祭品,试图让面前这座简陋的坟包看起来没有那么寒酸。
九恶?
她撇了撇嘴,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厉害的名字。如果想要实现自己杀神的心愿,怎么不得召唤一位像是赤星碎云奔雷魔君这种厉害的修罗吗?
前头没有三个以上的封号,怎么好意思叫自己恶鬼呢?
符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跪在死去娘亲的坟前,对叫九恶的恶鬼日后能否帮着她成功杀神抱有极大的怀疑。
比起符晓的怀疑,九恶倒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他左右环视了一周,寻了块巨石靠坐下来。抬手将背在身后的利刃大刀取下立在一旁,九恶歪着脑袋看向符晓的背影,面露不解。
“你在做什么?”
“我在上坟。”
符晓跪着向前挪了挪,指尖轻轻地扶着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母亲大人符山月之灵,孝女符晓立
墓碑用的是寻常的粗糙山石,瞧着灰秃秃的,墓碑上的字迹浅而歪斜,越发显得不成体统。
身后这个叫九恶的恶鬼,答应了助符晓上长华仙山。此番离家也不晓得要走几年,又能否有命回来,故而在离开之前,总得和娘亲告别不是?
“繁琐。”
九恶眼中闪过不耐,对于符晓这上坟的举动非常不满。
在一个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看来,凡人女子的举动比麻烦还要让人不解。人乃万物之灵,凡人的肉身可谓处处是宝。
新死之人血肉鲜甜,不用烹调便是难得美味。死了几年后的肉身的酿酒大补,人骨又可做炼器的引子,魂魄养出来的刀剑最为霸道。
把这么好的东西埋在土里任由虫蚁噬咬,最终与黄土混为一体,简直是暴殄天物。
“世间凡人皆是如此行事,不能谓之繁琐。”
符晓一边给母亲磕头,一边耐着性子给九恶解释着。
“年节里宰杀牲畜,端午要赛龙舟,七夕当人约黄昏后。”
类似的例子符晓能说到夜深都不重复,然总而言之,不外是一个道理。
“拜神要磕头上香,求魔当供奉血肉,人在行事之前都会做个仪式。”
九恶靠在山石上,双手环保在胸前,低下头琢磨着眼前这位凡人女子的话来。思忖了片刻之后,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仪式?就像我每次要杀生之前,都当霍霍磨刀。”
大刀砍下头颅时的滋味诚然美妙,可磨刀时的兴奋也不输丝毫。
符晓磕头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总觉得九恶这话哪里奇怪。
她叹了口气后继续给母亲磕头,在心里暗自抱怨,如若召唤来的是位赤星碎云奔雷魔君,断然说不出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
听说镇上的大买卖铺子里可以退换货物,也不晓得如若自己重新召唤一次,能不能换个更厉害些的恶鬼。
额头贴在坟前的土地上,碎石将符晓娇嫩的肌肤剐蹭出了微红的痕迹。她琢磨着如何才能再取一次瞎老婆子的血做法是,身后突然传来了霍霍的磨刀声。
“昨夜我杀得兴起,那恶鬼的脖子硬,把我的刀都卷刃了。”
九恶拎起大刀,臂膀大开大合在山石上磨了起来。他手中的大刀闪着阴冷的寒光,寻常人看一眼都浑身发麻。
无数魂魄养出来的利刃,自然不是凡品。
符晓听着霍霍的磨刀声,总觉得恶鬼下一步就要挖她娘的坟了。她定了定神,继续着祭奠先母的动作,好在恶鬼挖她娘的遗骨出来泡酒之前结束。
秋风瑟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山里的乡野村落里树木林立,夏日时分遮天蔽日,秋日枝叶不那么繁茂,可也足够让小兽躲藏不为他人发现。
天色渐暗,时不时的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自身后的树丛里传来。多半是些早早出来觅食的小兽,符晓甚至懒得回头去查看。
“娘——”
符晓磕完了最后一个头,前额处渗出了丝丝的血红。
告别和体己的话还未说出口,忽的又是重重的一声,符晓的前额重重的撞在了母亲的墓碑上。淡淡的丝丝血痕变作了接连不断的血线,顺着石碑流淌下来,润湿了这粗糙的山石。
符晓只觉忽的闷痛,有人从后头正紧紧的抓着她的头发,在将符晓撞过墓碑之后,又强迫她转过头来,与自己四目相对。
“你娘是个骚娘们儿!放着村里的老爷们儿不嫁,跟野男人生了你这个野种。”
温热的鼻息喷在了符晓的面门,顺带着无法抗拒的重压也覆在了她的身上。
鲜血从符晓的额头流淌下来,滴入了双眸中模糊了视线。然而即便视野模糊不清,符晓仍旧能辨别出说话之人那一口老男人的黄牙,恶臭的口气,以及他的声音。
“里长,您都这么大岁数了。”
符晓的舌尖尝到了腥甜,酝酿了下后吐向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里长面门。
“欺负我这孤苦伶仃的姑娘,就不怕百年之后下油锅里炸么?”
啪——
清脆的一个巴掌落在了符晓的脸上,细嫩白皙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里长藏在树丛里已经有一阵子了,确定此地无人瞧见之后才扑上前来。他早就存了这腌臜的心思,眼下自然不会放过难得的机会。
他头发花白,然种地的庄户人都有把子力气,即便岁数大了压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还是无有问题的。
里长用那打了符晓一巴掌的手,掐住了符晓的下巴,抬腿骑压在了符晓的腰上,俯下身靠近美人儿的脸颊。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下油锅就下油锅吧!”
只要今儿能把这丫头给办了,刀山火海也值当了。
他用力掐着符晓的下巴,不让她别过头去。用袖子擦去了符晓脸上的血迹,露出了血色下方如玉石般的肌肤。
痴痴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不住挣扎的符晓,发自内心的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死丫头,长得比你娘当年还要可人儿疼啊。”
里长带着粗重口气的嘴贴在了符晓的脸颊上,不远处就是这野种娘亲的坟包,恍惚之中有种置身于二十年前的错觉。
当初叫野男人捷足先登,采了符山月这朵花,今次可不能再叫他人先下手为强了。
符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挣扎着,试图从里长这个半截入土烂人的束缚中脱身,然而除了多挨巴掌之外,全然没有效果。
霍霍的磨刀声从未停下,那叫九恶的恶鬼甚至都不曾回头瞧符晓一眼,更不要提搭手来救了。
里长肉眼凡胎,瞧不见叫九恶的恶鬼,更听不见霍霍的磨刀声。在里长看来,符晓喊破了喉咙,村里的人即便听见了,也不会有人来回应她的救命。
男人越发的肆无忌惮,骂了几声后便伸手去解女子的衣衫,打算看看衣裳底下的肌肤是不是也和脸蛋子一样,是柔嫩的触感。
九恶磨着手中的刀,可惜寻常没有灵性的山石,并无有能给利刃多几分寒光的本事。
“连个人都对付不来,还要杀神?”
徒劳无功的事不做也罢。
九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
他望着挣扎哭泣的符晓,双眸之中无有怜惜也无有任何的情绪,似百年的古井,不起丝毫的波澜。
九恶只是看着,看了一会儿后全无上前搭救的意思,古井一般的眸子里浮起来了不屑和鄙夷。
“凡人女子只会说大话。”
要知道他们地狱中的女鬼,各个言出必行。说要嚼碎你的骨头吞入腹中,就不会吞咽你的心肝肚肠。九恶的母亲,更是地狱里人人生畏的狠角色。
里长粗糙的手探进了符晓的衣衫里,指腹上厚厚的茧摩挲着女子娇嫩如婴孩的肌肤,呼吸声因为兴奋急促且粗重。
符晓挣扎的动作渐渐放缓,她回望着不远处提刀而立的九恶,将恶鬼鄙夷的神色尽收于眼,将恶鬼不屑的话语也同样收入了耳中。
“我此生费尽气力才能勉强不做至恶之事。”
紧咬着牙关,符晓直勾勾地看进了九恶的双眸深处。
她不再用手推搡压在自己身上沉甸甸似死猪一样的里长,指尖扣在泥土之中,右臂舒展开来往远处探了过去。
自打符晓记事以来,耳边一直绕着两个不同的声音。
一者说,杀。
一者说,把石头放下。
平日里占据上风的总是后者,明明在深夜里符晓已经在脑海里描绘过杀人的细节,可天亮之后仍旧没有拿起屠刀。
但今时不同往日,符晓紧紧的抓住了地上散落着的坚硬石块,高高举了起来。
里长正忙着手中的动作,少女的脖颈间有种叫人着迷的香气,是家里那婆姨身上没有的味道。他察觉到了身下人不再动弹,美滋滋的以为符晓放弃了挣扎,打算从了他。
想着小野种和他娘一样,指不定早就等着有人来采撷呢。他一心扑在如何解开女子肚兜上,全然没有发现符晓手中的石块。
“噗嗤——”
趁着里长不防,符晓手起手落,重重的石头砸在了里长的头颅上。
鲜血从伤口喷薄而出,滴滴洒落在了符晓的的脸上,浸透了她已然所剩无几的衣衫,与肌肤粘连在了一处。
沉重的男人捂着头倒下,挣扎了几下后没能成功的爬起来,可口中依旧骂骂咧咧个不停。
“你个野种,看老子今天不要了你的——”
里长的话还未说完,符晓再度手起手落,石头一次又一次的砸下。
符晓扪心自问,她不是个好人。
温热的鲜血溅在符晓的脸上,里长花白的头发也染成了红色。
他圆圆的脑袋被砸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红黄粘稠之物从里头咕嘟咕嘟的冒了出来。
方才还压在自己身上无法挣脱的贼子,此刻已然成了一滩无法动弹的烂肉。
杀红了眼的符晓双目无神,只是不住的重复着砸这一个动作,似是魔怔了一般的空洞。忽的一只手落在了符晓的肩头,符晓的余光里闪现了一抹寒光。
一直不曾挪动脚步的九恶终于走上前来,嘴角勾起了欣慰的笑意,将那刺眼的寒光给符晓送了过去。
“刀更好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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