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44章

小说:一生余得许多情 作者:锦绣灰
    梁瑾回到小雅轩时,从屋外看见窗内亮着的灯火,心中微微柔软,他知道是萧瑜回来了。

    他知晓萧瑜不是没有住处的,相反,她是个十分喜欢置办房子的人,短短半年,就在上海买了许多处房产,可她还是经常来他这里过夜,很单纯的过夜。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梁瑾发现家中友人赠的藏酒被翻找出来,统统开封了,茶几上只摆着瓶子,一瓶威士忌去了一半,一坛竹叶青还剩三分之一,还有一瓶不知谁送的日本清酒全空了。

    梁瑾不禁头疼,萧瑜酒量很好他是知道的,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洋酒白酒掺着喝,不仅容易醉,还很伤身子。

    他想叫醒躺在沙发上的萧瑜,可稍微走近些时,竟不由愣住了。

    她罕见的穿了一件桃粉色的长旗袍,上面有银色丝线针脚细密的苏绣,七分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随意的搭在靠背上。她歪歪扭扭着,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纤瘦玲珑的身子包裹在光滑柔软的衣料之下,随着她的呼吸而轻轻起伏着。

    她没睡着,半睁半眯着桃花眼望着低头的他,双颊泛红,嘴角含了一抹如梦如幻迷离的浅笑。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梁瑾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萧瑜,这个人,似乎永远该是一副样子,远看是青楼戏院里的风流少年,斜斜倚在软榻,莳花弄草,怡红快绿,周身精致的浪荡,清雅的颓废。可近看就不同了,衬衫领子偏偏要系上第一个扣子,严丝合缝的拒人千里,戏谑笑着的眼底永远是疏离的厌倦。泰升戏楼包厢里满座豪门纨绔,麻木遗少,独她和身边那人清醒得可怕。

    可他依稀也见过这个样子的萧瑜,就是当年京城她大婚那日,他出走不成又被她捉回,面罩被扯下那一刹那,朦胧灯光下那张醉眼迷离,似笑非笑的脸。然而那也终究是转瞬就冷静自持的克制起情绪,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柔软。

    不会像这一刻这般,卸下所有的防备,放纵所有的暧昧,脆弱又温顺,迷人又危险。

    也许是因为酒,也许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的别的什么。

    梁瑾缓缓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抚上她微烫的面颊,轻声道:“怎么喝得这样醉?”

    她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只迷离的望着他,有些不满的吐出一个字:

    “疼——”

    软糯的尾音拉长了调子,像是撒娇一般。

    梁瑾心里一叹,既是无奈,也是疼惜,这人向来就只有烂醉时分,神志不清,才能有几句真心话。

    “哪里疼?”

    她歪着头,似乎很困惑的想了想,这才软软道:“脚疼。”

    说着,她伸出小腿踢了踢。

    伴随着她的动作,开叉的旗袍下摆垂落到地上,露出她小腿上大片赤/裸的肌肤,白嫩纤瘦的脚上此时套着一只翠绿色的丝绸拖鞋,上面绣着一朵怒放的牡丹。

    翠绿的鞋,嫣红的衫,雪白的肤,几种极致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冲击着视觉感官,让梁瑾不禁呼吸一窒。

    他俯身握住她纤细的脚踝,脱掉拖鞋,然后将她的腿拉到自己的膝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她的小腿。

    “这样有没有好些?”

    他见到门口那双黑色的高跟鞋了,那样高的后跟,穿了一个晚上,她一定很累。

    她哼了几声,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躲开了他的手:“好痒啊。”

    她缓缓坐起身子,头靠在他的肩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似乎在悄悄告诉他什么秘密:

    “我今晚,很开心,我今晚,该开心的......”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黏黏糊糊的醉意,滚烫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耳边,梁瑾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颤栗了起来。

    他侧过头,鼻尖和她的若有若无的磨蹭着,四目相对,他望进那双亮晶晶得像孩子一样的眼睛里。

    “那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轻声问。

    她茫然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不重要了。”

    他也笑了起来,顺着她:“好,那就不重要了。”

    于是她笑得更开心了,很有些傻气,然后她突然唤他的名字:

    “梁瑾。”

    他一愣,其实他以为她应该已是神志不清了,或许并不能分辨眼前的人是谁,可她仍是吐字清晰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不是什么碧云天,云老板,是梁瑾,怀瑜握瑾的瑾,那个和她连在一起的名字。

    记忆里,她很少叫他。

    “再叫一遍,我是谁?”他哑声道。

    “你是杜丽娘,你是虞姬,你是苏三,你是林黛玉,你是崔莺莺,你还是碧云天......”她轻轻抚上他的脸,抚上那俊秀到极致的长眉凤目,痴痴笑着,低声道:

    “但你,只是梁瑾。”

    那个执拗而纯粹,倔强而天真的人,执着到这一辈子,满心满眼只有两件事,一是戏,二是她萧瑜。

    话音落下,便被眼前的人吻住了双唇,并且是毫不犹豫的撬开唇齿,长驱直入,纠纠葛葛,抵死缠绵。

    她闭目微笑着,温驯的顺从着他。

    她从来都极厌恶与人接触的,这厌恶被她不动声色的掩藏在轻佻肆意的举手投足间。然而这一刻酒精麻痹了所有的感官,这样被人温柔以待的缱绻,又是极满足的,仿佛能填满着她一直空荡荡的心间。

    唇上的胭脂花了,领子的盘扣开了,旗袍的下摆也被推高了,情/欲如排山倒海,可他终究是克制了。

    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前,粗喘了几口气,再抬头时,努力恢复着平日里的冷静模样,嘶哑的嗓音不成样子:

    “你,去沐浴吧......”

    可那双通红的眼睛,隐忍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

    她轻笑一声,朦胧灯火下,明明是居高临下的疏离淡漠,竟也是无端的妩媚惑人。

    “梁瑾啊梁瑾,我若一直不允了你,你该如何?”

    他一时语塞,

    “我......”

    她修长的手指就这样弹钢琴一样,若有若无的划过他的脸庞,脖颈,前胸,小腹......愈加往下,擦过那一切欲/望的根源。

    “嗯?”

    他闷哼一声,全身都忍不住剧烈颤抖着,可还是竭尽全力克制着。

    “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嗯...别...”

    他说的对极了,她不喜欢那档子事,甚至是厌恶透了。

    但那个人是他,也未尝不可。

    她在他耳边,一字一顿轻声道:

    “抱我去洗漱间。”

    ......

    夜极深了,窗外有风呼啸的吹过,有雨滴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上,除此以外,都是静悄悄的。屋内的炭火快燃尽了,炽热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一身的薄汗慢慢凉透,疲惫感缓缓的涌了上来。

    梁瑾从身后将萧瑜揽在怀里,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到她冷却的薄汗,和微湿的短发,不禁把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又向上拉了拉,唯恐她着凉。

    方才那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已经耗尽了两人全部的体力,此时此刻只静静相拥,躺在床上,静默无语,可谁也没有睡去。

    今夜发生的一切,似乎突如其来,却也似乎顺理成章。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总要寻个发泄的口子,如同晒干的稻草,零星的火花,一点就着,醉酒不过是个最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无论对他,还是她。

    梁瑾知道的,她心里有他,但也许终其一生,他也不会从她嘴里听到什么的,不过都是些风花雪月言不由衷的戏言,没一句真心。因为她不允许自己软弱,不允许自己坦诚,不允许自己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真情流露,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她的婚姻,从没给过她安全感,她不会将自己的任何情绪寄托在旁人的身上。

    可今日今夜,两人在此相拥而卧,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最大的放纵了。

    她认他了,她留他了。

    梁瑾说过他不求,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一切了。

    他搂着她腰间的手不禁紧了紧,轻笑出声。

    萧瑜清楚的知道身后的人在笑什么,可她只是轻颤眉毛,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出声。

    肉体的欢愉潮水般褪去,脑子里却还是混浆浆的,比方才醉酒时还要迷糊。

    没有听过的快活,却也没有想象的痛苦,没有意料的厌恶,却也没有意外的欢喜。

    只觉得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若世上她能接受一个人与她这般亲密无间,却也只能他了。萧二小姐包养碧云天老板的传闻,如今终于是彻彻底底的坐实了。

    或许她是想确认什么的,她的心,她对他的感情,他们以后要走的路,或者是别的什么。然而从前没有答案的事情,如今仍是没有答案。

    可她大抵是认了,默认的认,认命的认。

    她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前路在哪里,也不知道她自己的前路在哪里,一切她原来自以为尽在掌控的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再次笼罩在混沌之中。希望不是没有,可没有人再敢去用性命赌那一丝微弱的光亮。

    然而无论前方在哪里,她相信梁瑾都会同她一路走下去,那么对未来的犹豫与焦虑,似乎多少也能缓解一些。

    如此,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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