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天上好,但天上近日不太好。有人丢了朋友,有人丢了弟弟,有人丢了儿子。并不是什么诡异的天界人口大失踪,从头到尾丢的只有一个人。
火神旭凤涅槃时遇袭下落不明。
天帝天后疯了似的找儿子,整个栖梧宫的人也都坐立不安的,担心殿下若是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都得跟着陪葬。天宫里的一众仙女也都失了魂,怕她们魂牵梦萦的“六界第一美男”火神殿下就此魂归西天。
花界之中,一紫衣小童望着地上被烤焦的鸟儿和它砸出的大坑目瞪口呆。
“鸟,这是鸟。”凭着一本《六界物种大全》,紫衣小童笃定地说。
他身边的连翘精灵双眼放光,“哇,我们捡到了一朵鸟。”
什么一朵鸟!旭凤意识游离之间听到有人这么说,接着便感到自己被一片潮湿凉软包围,那感觉,就像是被人埋进了土里,还浇上了水。
“不如我帮你炖了吃了吧!”
呖呖莺声再度响起,只是那内容着实骇人。炖了吃了,这又是哪个食神附体?旭凤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很不幸地再度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案板上,浑身都被抹了蜜,男人的尊严处,刀光凛凛……
*
“就是这样,那精灵想吃鸟,刚给灶台点上火,小仙就瞧着那鸟不对,好像是凤凰。还好二殿下及时苏醒,这才免此一劫啊。”
秀肴府中,沉砚百无聊赖地吐出一粒梅核。听着花界一精灵家的灶灵来报。
六界凡有灶台之处皆有灶灵,而灶灵统归于食神。换句话说,六界皆有沉砚耳目。
沉砚想象着旭凤被烧得黑乎乎光秃秃地躺在灶上时那五味杂陈的表情就忍不住偷笑。“那火神现在可还好?”
“回仙上,已无大碍。不知是否要将此事上报陛下?”
沉砚眼神示意老铲赏他几粒仙丹,“你回去吧,本神自有打算。”
她并不打算将这事上报,左右旭凤活奔乱跳的,回天不过就是一会儿功夫,她报与不报都一样。再者,天帝天后都找不着的人,叫她找到了,这不是平白引起猜疑和忌惮吗?她还想安心做饭呢。
有心偷懒,怎料世事总生变数。一日后,旭凤仍迟迟未归,且这消息传入了魔界,魔界便蠢蠢欲动、陈兵忘川,天帝下旨派润玉领五方天将前往镇压。
这下子便叫沉砚揪起心来,既担心真的开战,更担心润玉的安危。思来想去,她决定亲自去一趟花界,把旭凤薅回来。
方出秀肴府,便见一紫袍青年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赶。
旭凤!
沉砚头一回这么乐意看见他,慌忙迎上去,“你回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旭凤故作平静地“嗯”了声,“刚回来,母神在我涅槃处发现了一根冰凌,便误是兄长之物,此刻父帝正在九霄云殿上盘问兄长,我这才着急赶过去替他开解。”
从栖梧宫到九霄云殿有两条路,旭凤特意选了能经过秀肴府的这条,没想到真的碰上了她,她还说要去找他。
沉砚一下子抓到了她想抓的重点——因为这只臭凤凰,天后又向润玉发难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若是他早点回来,润玉也不会被冤枉。
听她嗔怪的语气,旭凤仍是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不过被个小贼偷袭了一下,算不上什么大事。我既已回来,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想揍他都来不及,还担心他?“不是说润玉正在被陛下责问吗,你还不快去替他澄清。”
他们一家子的事沉砚掺和不了,旭凤进殿后她便在门口等着,为数不多的耐心早已尽数献给了她的烹饪事业,此刻沉砚坐立不安的,几次三番都想冲进去看看情况。终于,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她松了口气,雀跃地迎了上去,越过上前一步的旭凤,围着润玉转了一圈。
“你受伤了!伤在哪儿?”
润玉略微将右臂向身后一背。这事他是刻意瞒着她的,旭凤也是刚刚才知晓,她怎么会知道?
见他不愿说,沉砚嘟起了嘴,“火烤肉的味道,你被火系术法伤着了。我烤过的肉比你认识的人都多,你还想瞒我吗?”
她伸手去抓他背在身后的手,被润玉不着痕迹地躲开,“那日值夜北天门,撞见了想要袭击旭凤的黑衣人,交手中被那人偷袭所伤。小伤而已,真的没事。而且这伤口狰狞,沉砚还是不要看了,免得吓到你。”
“要么给我看,要么我这就走。”
虽然语调威胁,但那话里满满的都是关心,润玉心里觉得熨帖,藏在背后的手也放松垂了下来。沉砚见状抓过他的右臂,不容置疑地撩起了他的袖子。
沉砚着实算不上一个温柔的姑娘,明明知道润玉手臂有伤,她还是以一种粗鲁的方式抓过他的手臂替他检查。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润玉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沉砚很懊悔,嘴上却还是不饶人,“现在知道疼了?看你下次还会不会这么不爱惜自己。”
“其实也亏得这伤,父帝才相信那日并非我所为。”
被烫过的皮肉红肿且带有藤蔓状的诡异纹路,显然伤的不轻。她修风系术法,风催火势,若帮他疗伤只会令火毒扩散,须得火系术法高强的神仙帮他拔除火毒才行。
“旭凤……”
沉砚意味深长的看了旭凤一眼,那些话都尽在不言中。旭凤“哼”了一声,“现在想起我了,刚刚就跟没看见我一样。有用的时候搭理下,没用的时候打一顿,可真是比兔死狗烹还兔死狗烹。”上前将润玉手臂上她的爪子扒拉下来,“我为自己兄长疗伤,与你无关。”
见面就斗嘴,这大概是他俩特殊的相处方式,旭凤不介意沉砚嘴上攻击他,但他不喜欢看这只小老虎和他兄长走的太近。三人决定一起去璇玑宫,旭凤就挤到沉砚与润玉中间,说是与兄长一并走。
沉砚只觉得旭凤是故意和她作对,见招拆招,溜到了润玉的另一边。她就是愿意和润玉一起走,不想和臭凤凰并肩。
“大殿有婚约在身,你过来,莫坏了大殿名声。”
“婚约”二字一出,润玉脊背一僵,余光小心翼翼地看着沉砚。沉砚虽一直都知道这婚约的存在,但每次听到心里还是会觉得别扭,她自己也不知在别扭什么,只能将这股无名火撒在挑起这个话题的旭凤身上。
“我与大殿乃是挚友,坦坦荡荡,行的正坐得直,光天化日一起走走怎么了。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呢,我们要真做什么败坏名声的事,哪还能带着你。”
“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在我这边走的好端端的,你跑过去作甚。”
“我这是哪儿凉快在哪儿呆着。”应龙夜神属水,靠近他就会觉得清爽,“你,太烫!”
旭凤气得快要冒烟,狠狠道:“刚怎么没烫死你。”
开玩笑的气话而已,润玉听了却十分不悦,提醒他慎言,身子稍向沉砚那儿靠了些,不动声色地将他护在身侧,接着温柔地给沉砚消气。三人有说有闹,璇玑宫虽远,但不知不觉间也到了。
旭凤施法拔除火毒,沉砚就在一旁帮他二人护法。疗伤完毕,二人头上皆渗出汗珠。沉砚给润玉递来汗巾,顺道给了旭凤一块。
即使火毒已清,皮肉之苦仍免不了。水火不相容,旭凤无法强行帮他疗伤。沉砚揉揉自己的手臂,有种伤在你身、痛在我身的感觉,“待会儿我给你炖一盅猪蹄汤,吃哪儿补哪儿。都怪那可恶的黑衣人,我定要抓住他,将他痛扁一顿,解我心头之恨。”
旭凤嚷嚷着,“我也受伤了,怎么不见你给我补补?”
“好好好,补,待会儿给你做烤鸭。”沉砚狡黠一笑,“你知道做烤鸭之前有个很重要的步骤是什么吗?是填鸭。把饲料从嘴里硬灌下去,然后再用火烤。”
这分明是在嘲笑他小时候被她灌红烧肉,还有涅槃被烧得衣衫褴褛!
见他二人又要吵起来,润玉被迫担起了和事佬的角色。“所有人都怀疑是我偷袭了旭凤,难得天界之中还有你二人相信我,既然都来了我璇玑宫,何不坐下好好喝口茶。”
天界的权力中心,争权夺位、勾心斗角远胜于世俗,能得三两知己实属难能可贵。润玉敢抛下所有顾虑去救旭凤,旭凤亦是自己伤还没好便赶来替润玉解围。沉砚与他们相识不久,却也是真心与他们相交。
天帝之子与名门之后,谁也不知自己明日是否还能在权力洪流中独善其身,也不知会不会有一日兄弟阋墙,朋友反目。
能共饮便好好说会儿话吧。
沏一壶白毫银针,三千年以上的老白茶,气清幽、味醇厚,还带着淡淡药香。
“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润玉觉得还是要先把正事搞清楚。
“当时正值我涅槃关键之时,突感周遭火力减弱,动弹不得,只能强行冲开经脉,掉落下界。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黑衣人精通水系术法,却又不惧涅槃之火,来历不会简单。旭凤在明处调查,润玉便应下在暗中相助,既要抓住幕后真凶,也是还润玉清白。
沉砚正在脑海中翻找既修水系术法,又通火系之人,忽的被旭凤戳了一下。
“对了,此次我不慎落入蛮荒之地,遇到个小妖。那小妖说是你朋友,非要上天来找你,我就把人给你带上天来了。”
沉砚知道旭凤是被一精灵所救,没想到竟还是她认识的。她每次去花界都是去“烧杀抢掠”,讨要食材的,那些花精果子精见了她都发怵,能和她做朋友的也就只有一个了。“是锦觅吗?”
“锦觅?”
“就是一个葡萄精灵。”
“确实是葡萄。那看来没错。”旭凤起身整了整衣袍,“如此便跟我回栖梧宫领人吧。”
先前在栖梧宫处理公务到头大的食神听到这三个字苦了脸,而在没人注意到的桌案的阴影下,夜神殿下两根修长的手指便悄无声息地捏住了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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