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如花似玉的仙女捧着食盒巴巴地跑来了,他竟然说要她先送美食,再送美人儿,这不明摆着调戏她吗?
沉砚挥拳就打,但落到半空时手腕被抓住动弹不得。
挣了两下挣不开,没想到这条龙看着挺瘦,还挺有劲的。沉砚聚起灵力攻击他,但都被他轻松化解。最后他反客为主将她钳制住。“再不老实本神就不客气了。”
她从没吃过那么大的亏,气急了,双手双脚还都被润玉牢牢制住,只剩一张嘴还具有点攻击力,便吵嚷起来。
“姑奶奶好心好意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你就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就单是给你炖那个煨青菜的鸡汤,我就整整一夜没睡,我困死了,你看我的乌眼青,你看,你看啊!”
她昂头把脸送到润玉眼皮子底下,润玉就不知所措了。他没和女人打过交道,尤其是撒这种高级泼的女人,赶忙放开了被他制住的手脚。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姑奶奶是这六界做饭最最最好吃的食神。我要不是食神的话,我才懒得管你这条龙挑不挑食!”
“食神?”润玉不敢确定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便仗着自己修为高,很无礼地偷偷看了人家真身。咬牙切齿的仙子背后浮现出一只白虎的虚影,那白虎皮毛干净顺滑,连胡须都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看起来是只很爱美的老虎……
真是食神不假。润玉的认知再一次被这个难缠的仙子刷新。
他一向喜欢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像封神大典这种场合他很少参加,所以也就没见过沉砚。但他对沉砚是有所耳闻的。他知道她是虎相是女儿,现在是这天界最年轻的上神。
他见过风神水神般避世的神,见过火神日神那样耀眼的神,也见过月神美神那样的高洁仙子,但这样的……
会扮成小仙童在他的璇玑宫摔跟头,会为了骗他尝她的菜咧着嘴装哭,会因为一言不合就气急败坏地和他吵架,还会给真身修胡子……
沉砚没有发觉他在验他的真身,只以为是在看她的乌眼青。朝他“哼”了一声,转身走到石几前,用手捏起一根青菜放到嘴里。
“真好吃,又鲜香,又爽脆。”她夸张地嚼着,故意吧唧着嘴,“不识货!你不吃,我带走自己吃。拜拜了您嘞。”
都说夜神在天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来?真是传言很虚!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她只能迅速撤离战场,免得丢了面子。她提起食盒转身就走,迈出璇玑宫时心里还在想着,也不知道刚刚自己转身的那个背影够不够潇洒帅气,比之昨日夜神留给她的那个如何……
刚跑出来,拐角里突然蹿出来一个红衣秀面、唇红齿白的少年,满眼放光地盯着她,好像狐狸见了鸡肉。
“今日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在我屋檐上叫了一天了,老夫还在纳闷呢,究竟有什么喜事,出来转转,果然有大喜事啊!”说着拉起发丝散乱、满面红光的沉砚,“不知汝是哪家仙子,什么时候和我大侄子好上的啊?”
沉砚抽出手:“本神是食神。”
“哎呦,是小食神啊。”
沉砚打断他,“什么小食神,本神是大食神,是大老虎,是大型猛兽。”
自称老夫的少年不假思索地敲了下她的脑门,“你不乖。好好的一个小女娃,非要给自己加个‘大’字作甚?小食神,小老虎。”
刚吵完一架,沉砚口干舌燥的,不想再和他争论小和大的问题,只是问:“你刚刚说你大侄子,你大侄子是谁?”
“当然是夜神润玉啊。”他指着璇玑宫,“你不刚从这儿出来,还……嘿嘿嘿。”
“谁跟那条大色龙好上了!”
沉砚是在阐述事实,但月下仙人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脑海里浮想联翩,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受欺负了。老夫都懂。来来来,老夫带你去跟我那大侄子讨回公道。听我跟你说,老夫掌管情爱几万年,解决你们这种难度的情感问题根本不在话下。”说着就要拉沉砚进璇玑宫。
沉砚刚吃瘪跑了出来,怎么肯再进去,甩开他撒腿就跑。月下仙人看看她的背影,再看看璇玑宫,擦了一把口水,“啧啧啧,小老虎这是害羞了。”
*
下值后,润玉负手踽踽独行,心中千头万绪。他本以为那小仙童……不,是食神,是天后派来璇玑宫的,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误会了她,不仅如此,还惹恼了她。沉砚只给他留下了只言片语,但这些已足够他大概推测出事情的本来面貌来,他想,沉砚给他送饭应是出于作为食神的一种责任感。她说他“挑食”,所以他就成了她的工作对象。
如果是这样,那他真的是有必要和人家好好道个歉的。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就不自觉地往南边走,楼宇渐密,声色渐浓。
路过酒仙处,酒香烈得醉人,府前的凝香池里扑棱出一条醉鱼,正巧落在他的脚边。
润玉勾唇一笑,永远是那么的温和洁净,如雨过牡丹。他弯腰拎起醉鱼的尾鳍,将他放入池中。池子里尽是些美酒,本就喝得大醉的鱼儿悠悠地沉了底。池边三两只水鸭在夜色中呱呱的叫着,拍着翅膀,气势汹汹地就要往那池子里跳,心甘情愿去赴那场大梦三生。
正像现在的他自己。
其实他只是想去道个歉,并无什么绮念,只是那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仙子热闹的漫无边际,而这种热闹一直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这让他觉得从昨天到现在的一切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场梦,梦醒了就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一不小心掉进了凝香池里,然后不小心喝了个大醉……
秀肴府门前有一弯窄窄的青碧,他就站在小溪那头的银柳树下张望。此时才刚寅时正三刻,万籁俱静,秀肴府上空有星星点点,是他刚刚布的星。
这个时节天亮的早,东方晨光熹微,那是日神驾着车出旸谷。差不多卯时了吧,不知不觉竟在这儿站了那么久。秀肴府的大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胖一瘦两个仙童,捧着勺子乖乖立侍两侧。胖的那个很胖,像个米缸,瘦的则像是被米缸滚过一遭。
场面很是滑稽,他觉得好笑,突然又想起这么早上门拜访不太好。他已经失过一起礼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便又望了一眼尚未清醒的秀肴府,转身朝着属于他的清冷方向走去,惹得躲在暗处偷偷观望的月下仙人恨铁不成钢地掐着自己大腿,“润玉娃,别怕,老夫这就来帮你!”
*
晚间传膳的时候润玉心里还是抱有期望的。听说食神是个很有毅力的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既然自己还在“挑食”,那她应该还回来攻克自己这个难题吧?
然而并没有。
一个女仙捧着食盒而来,体态婀娜,脚步蹁跹,光看外表的话算的上一串世所罕见的大赤旋螺珍珠项链,但你若听了她的名字你就会发现,这串珍珠项链是拿红头绳随便穿起来的。
而且是沉砚亲自穿的。
她叫老铲。
今日晚膳没什么特别,还是夜神常吃的那几样,只是多了个绿色的小碗。碗口是方形的,上面盖翡翠盖子。盖子分两片,要从中间对折向两边打开,就像开门一样。透过碧绿的翡翠盖子,你可以看到碗里漂浮着的点点金光,像是翠色大门上的门板钉。
打开盖子,不过是飘着金箔的清水一盏。老铲介绍道:“我家仙上说这叫碧门羹。”
碧门羹,闭门羹。润玉有些失落。今天下午他再次来到秀肴府,想和沉砚亲口道歉时,门口那个胖仙童告诉他,他家仙上近日“操劳过度”,闭门谢客一天,不睡到太阳落山是不会醒的。
原来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愿意见他。
老铲上前叫了声“殿下”。她知道她家仙上有一颗好心,但行为诡异;脾气火爆,嘴上又说不清楚,所以很容易和别人产生误会。作为贴身女官,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她主上说说话。
但到底怎么说,是一门学问。
老铲回想了一下,戏文里的女子受了委屈,她的贴身丫鬟必定找个合适的时机当面控诉那个让她受了委屈的男子。首先丫鬟要说小姐为他付出了多少多少,现在又是怎样怎样的委屈,怎样怎样的难过,然后说那男子有多么多么的没良心。
但这套说辞只适合那些娇娇弱弱、逆来顺受的小女子,沉砚这样的,不适合。
天晓得这祖宗有没有让对方受更大的委屈!
如果她不分青红皂白为自家仙上胡乱打抱不平,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惹恼了同样很委屈的夜神。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
从沉砚制定菜谱到铩羽而归,只陈述事实,不过分煽情,毕竟两个人闹矛盾还得他们自己解决。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