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微风

    正式典礼的时间是早就找人算好了的良辰吉时，还得有一段时间才到。叶临清的姥爷嘱咐她姥姥带着小辈孩子们回家吃点东西，再睡个回笼觉。姥爷这是心疼叶临清她们早上起得早，人都还迷糊着就出了家门，想让她们回家再好好休息休息。

    叶临清不玩手游，把朋友圈和微博刷了一遍又一遍，正在院子的偏房里待得无聊。姥姥一掀门帘走进来说：“临清，走，咱回家吧，一会儿再过来。”说着朝着她伸出手。

    叶临清上前握住姥姥的手，都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那样，一路上被姥姥牵着手走回家。

    走出院门时，她回头看了眼主屋，看见沈照就在门口抱臂站着，和人说着话。

    叶临清回家之后也不想睡觉，干脆就跟着姥姥和妈妈一起在厨房做早饭。

    村子里一般都是在院子的厢房处单开一间屋子，专门当作厨房，很大，很宽敞。

    厨房旁边就是饭厅，两间屋子中间的墙上做了一扇窗户，可以直接把菜端出来，省得来回绕远。叶临清很喜欢这个设置，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抢着端菜。

    接过来，转身放在桌子上，再去接下一道菜。

    表哥结婚，很多亲戚都回来了，人多，所以早饭也准备得相当丰盛。又是煮粥、又是烙肉饼、又是炒菜，很家常，但这些菜都是姥姥做了一辈子的，很好吃，充满了家的味道。

    做菜的时候，她帮不上什么大忙，就围着灶台来来回回瞎转悠，帮着洗根儿葱、剥瓣蒜。

    姥姥夸她：“我们临清还知道帮着做饭呢，真棒！”语气中流露出的的宠溺，让叶临清觉得自己还是一岁的时候跟在姥姥身后牙牙学语，不宠着、哄着就随时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儿。

    叶临清高兴了，拿过来几个鸡蛋：“您一会儿不是要摊鸡蛋嘛，我给您打了吧，我打鸡蛋可好了。”

    “咔嚓咔嚓”，她利索地磕开几个鸡蛋，打到碗里，没有碎蛋壳，手上也没有蹭上一滴蛋液，一脸得瑟。

    她边往鸡蛋里加了点水，拿了双筷子搅着，边骄傲地说：“是不是，您看是不是，打得可好了！”

    姥姥很配合：“哎呀，真是，临清鸡蛋打得还真不错，你比你姐还强呢。你看她，孩子都有了还是成天吃外卖，你姐夫也是一天天的不做饭，真没法说他们。”

    叶临清深以为然：“就是就是，外卖油可大了，还不干净，还是自己做饭好，您看我，我家摊鸡蛋都是我打。”

    姥姥接着夸：“是，临清以后做饭肯定好吃。”

    妈妈听不下去了，说她：“你炫耀什么？就会打个鸡蛋，根本就没真正把鸡蛋下锅摊过！”

    叶临清哈哈大笑，姥姥也忍不住笑了。

    妈妈摊鸡蛋的时候，姥姥第一锅肉饼新鲜出炉，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叶临清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气，嚷嚷着：“好香啊，太香了！”

    很大一个圆圆的、裹满了肉馅的肉饼，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肉都从切口处往外挤。

    叶临清看着，馋得咽了咽口水。

    姥姥端了个盘子过来，倒了点醋，然后给她切了一角，放到盘子里：“刚烙出来的最香了，皮儿也还是酥的，你先尝一块。”

    叶临清接过盘子，拿起来就咬了一口，酥脆的饼皮，香软的肉馅，好吃到爆！几口就吃完了那一小角肉饼，感觉胃口一下就被打开了。

    她戳戳妈妈的腰：“妈，你跟姥姥学着点，回去你也这么给我烙饼。”说着又拿起一角肉饼吃。

    叶妈妈看她一眼：“嗯，回去我也给你这样烙，但是电饼铛没有这样烧柴火的大灶烙出来的好吃。”回头将锅里的鸡蛋翻了个面，对姥姥说，“她是爱吃您烙的肉饼，往常在家，早上可不爱吃东西，还嫌肉饼太油，您看这回，一块接一块的，吃个不停。”

    姥姥很高兴，笑着：“爱吃好啊，爱吃就多吃点，看你瘦的，多吃点长点肉。”

    叶临清嘻嘻笑着：“最好多吃但是不长肉。”

    ****

    吃过早饭，典礼也就差不多快要开始了，叶临清跟着家人一起去典礼现场。

    沈照在院子上二楼的楼梯口处，上身靠着墙，斜着站着，玩手机。

    叶临清的姐姐带着她的小侄子上到一边的台阶上，在边沿坐下，招呼叶临清：“临清，你也过来吧，这儿看得清楚些。”

    叶临清闻言，往楼梯上走。

    楼梯口有个拐角，本就窄，在她姐姐上楼之后，又走过来几个人，都站在一边，楼梯旁还放了些纸箱子，装着些饮料和杂七杂八的东西。

    剩下的空档本就不大，沈照又占了不少地方。叶临清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有些犹豫，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蹭过去，最好能不碰到任何人。

    尤其是，别撞到沈照身上。

    但是就在她刚刚迈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另一只脚还悬着，沈照突然放下手机，摁灭了屏幕，抬头看她。她低着头走着，正用眼角余光看着沈照，突然见他有了动作，吓了一跳。一步迈偏，身子朝旁边歪去。

    沈照站直身体，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稍稍用了点力气：“你慢着点。”拉着她站直后就放开了手。

    叶临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害羞。

    一阵风吹过来，她耳边的碎发被风吹动，轻轻扫着她的脖颈，有点痒，她伸手拂了一下，轻声道谢，上了楼梯。

    其实沈照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也听见她姐姐叫她了，看着她在楼梯口徘徊，他本是想站直了给她让路的，偏偏她走过来的时候他有点紧张，没来得及反应。但当叶临清就要就在他身边经过时候，他竟然没忍住，有了动作。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像高中时期一样，一见钟情地喜欢上某一个人，并且在她面前手足无措。

    到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胳膊真细，还软软的。

    叶临清上了几级台阶，她姐姐递给她一块小垫子，让她坐下。

    小侄子从她姐姐腿边绕过来，站在她腿前边，抓着她的手，靠着她的腿，把全部力量都靠在她身上，跟她腻歪，撒娇。

    她捏着小侄子的手，侧头听他说话，嘴里哄着小孩子，眼睛却控制不住地总去瞟他。

    小侄子：“小姨，你看那个气球，好大啊。”

    叶临清：“是啊，好大，是不是很漂亮。”他又靠回去了。

    小侄子：“对，有蓝色有白色，真好看。”

    叶临清：“哇，我们小不点儿还分得清不同颜色呢！”他又掏出手机看起来了，还把手揣进了裤兜里。

    小侄子：“我还知道彩虹的颜色呢，红橙黄绿青蓝紫。”

    叶临清握着他的小手给他鼓掌：“我们小不点真厉害！”他把脚也勾起来了，抵在后面的墙上。

    小侄子更高兴了，扭来扭去，脚底下也不闲着，不停地动。

    叶临清赶忙收回注意力，伸手从小侄子的背后绕过去，让他大半的力量都靠在她胳膊上，防止他一脚踩空摔下去。

    突然，小侄子特别高兴地指着天空，很大声地喊：“快看，飞机，好大的飞机。”边说着还边拍着叶临清的腿，蹦得更起劲了。

    村子地方比较偏，附近就有个飞机场，离得不算太近，但能看到比其他地方大一点的刚起飞的飞机，小孩子，总是对这些摸不到的东西很感兴趣。

    她仰头，看见湛蓝的天空上，一架飞机飞过，喷出一道白色的痕迹，那痕迹又随着风慢慢扩散开。

    她低头的时候，看见沈照也听见了小侄子的喊叫，抬头看着飞机飞过，然后收回视线，看着她，面目清朗。

    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掉下来一缕，她伸手将碎发别在耳后，微侧着脸，垂着眼眸，很温柔。

    ****

    婚礼进行中途，新郎单膝跪地求婚之后，牵着新娘的手，走过红毯登上舞台。在他们走到红毯中央的时候，红毯两边布置的超大气球突然炸开，许多小气球争相飞上天空，白色蓝色的气球和蓝天白云交相辉映，太阳照射在气球上，还泛着金光，漂亮极了，现场也是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微风将气球吹起来，吹得很高很高，叶临清仰头看，却被太阳晃得刺眼。眼睛有点花，她低头揉一揉，恢复正常。

    沈照站的地方正好有个小屋檐，让他能够毫不费力地看着天空。他半边身子藏在阴影中，另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下。没有拿出手机来拍照，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天空。

    叶临清忍不住拿手机对着沈照，按下了快门。

    突然沈照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他的视线接触到手机镜头时，叶临清停顿了一下，倏得放下手机，再次停顿了一下，之后假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出手机对着天空照气球。

    但其实氢气球早就飞得没影了，她胡乱照了几张就收起手机，转回身继续观看婚礼。

    叶临清有点脸红，因为偷拍被发现了，更因为自己那毫无水平的“补救”，或者更严格来说，那根本就算不上补救，反而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了……

    叶临清眼睛看着婚礼现场，却在神游天外。

    他一定看出来了，她在偷拍他。她竟然在偷拍一个刚认识，甚至都还不算是真正认识的人。

    偷拍？女孩子的矜持呢？女孩子的光明磊落呢？都随着气球飞了吗？！

    越想越尴尬，简直都能喷出火来了！

    冷静了一会儿，她告诉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偷拍不算大罪过。

    然后，她忍不住又扭头看了沈照一眼，见他的心思又全都放在了婚礼上，便又拿出手机来看刚才拍到的照片。

    沈照直视镜头的那一瞬间，叶临清捕捉下来了，就像两个人事先商量好了一样，摄影师和模特配合默契，是一幅算得上完美的摄影作品。

    男人面容英俊，微仰着头，下颌轮廓清晰，眼神干净，手揣在兜里，看着镜头。安静又不羁。

    值得了，叶临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