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再遇

    冬去春来，让人烦闷的冬天很快就结束了，过了清明节，天气开始渐渐转暖。

    到了五一假期，很多人选择这个时候结婚，叶临清表哥就是其中之一。她表舅在三月份的时候就给她妈妈打电话说明了这个计划，并委婉表示希望她们一家能提前安排好行程，一定要去参加婚礼……

    叶临清的爸爸因为工作原因，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过自己的岳父岳母了，也就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去看看老人。

    五月二号办婚礼，四月三十号晚上他们就到了老家。第二天一早，叶临清和妈妈、姥姥一起去表哥家帮忙。办喜事，忙的总是家里女眷。

    说是帮忙，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她们亲自动手。厨房里有请来的饭店大厨和帮工，买菜洗菜、做饭刷碗，一条龙服务全都包圆了。妈妈和姥姥在外屋和亲戚们聊天儿，叶临清进到新房里屋帮着挂气球、打彩带，做些装饰。

    她们这一辈的孩子里，小子多姑娘少，这时候就显示出弊端了，人手不够。

    男孩子们串彩线穿不进去，剪个彩带都能剪断，笨手笨脚的，被姑娘们好一通嫌弃，统统赶了出去。倒也正顺了他们的心意，尽情去找新郎官儿撒欢儿折腾了。

    ****

    村子里的夏天总是来得比城市里稍晚些，五月初还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再加上正好赶上下了场雨，空气中依然透着股凉意。

    家里长辈都在说，赶在婚礼前下雨挺好，最好婚礼当天是个大晴天，这样比较吉利。

    叶临清从家里过来的时候觉得不会冷，就只穿了一条牛仔单裤、白T恤加一件牛仔外套，脚上虽穿了双小靴子，还是只美观却不怎么挡风的单鞋。本来就畏冷的她，更是不愿意动弹，裹着外套在屋里炕上缩着。

    她深深觉得，在老家，是炕拯救了她……

    村子里办喜事，一般都是在院子里摆几张大桌子，宴席连摆三天，从正日子前一天到后一天，也就是会从五月一号摆到五月三号。

    像她们这种还算亲近的亲戚，得跟着帮忙，也能享受到连吃三天宴席的待遇。

    叶临清身边的那些哥哥姐姐们，要么是还没结婚，要么是婚礼时叶临清有事没能参加……总之，这是她第一次参与进亲人婚礼过程的筹备中，觉得新奇有趣又很温馨。

    婚礼当天，叶临清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叫醒，妈妈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丝凉意，手也是微凉的。

    她没睡醒，带着点起床气，翻身面冲墙还想继续睡，把妈妈甩在身后，边嘟囔着：“婚礼时间还早，咱们掐着点过去不就行吗，着什么急啊……”

    妈妈伸手过来扳她的脸，微凉的手摸在她温热的小脸上：“快起来，去帮你表哥接新娘子去。”边说着边隔着被子在她身上胡乱揉，“你还得起来好好捯饬捯饬呢，不得化个妆吗。”

    叶临清崩溃：“还用我给他接新娘子，他自己干嘛去？！”

    妈妈笑着哄她：“不是让你去新娘家里接，是等车来了之后，你在车门边和红毯旁边放手持烟花筒，喷彩带的那种。”

    叶临清还是不乐意，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愿意起，被子滚散了，又拽起来接着睡。

    妈妈又轻拍了她一下：“快起来，这不是你长得好看让你去撑场面吗！”

    要不说知女莫若母呢，这一夸，叶临清安静下来，也不滚了，慢慢坐起来穿衣服。但是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被夸了，只说自己睡不着了……

    她化好妆换好衣服就先穿上外套去表哥家院子里看看情况，见装烟花筒的箱子在上二楼的露天楼梯的拐角处，很大一箱子。

    另外两个和她一起的女孩已经在楼梯口一个背风处等着了，那两个人彼此熟识，正在谈笑，但她看着觉得十分眼生，估计是表舅妈娘家那边的亲戚。

    表舅家这边没结婚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少了……

    她凑过去打了声招呼，两个姑娘人很热情，拉着她一起聊。

    她们到得早一些，也更了解情况，便主动给叶临清解释，从新娘子下车就要开始放第一筒，然后新郎会一路将新娘抱进屋，她们三个一路都要追着两位新人放烟花筒，一个人接着一个人，采用“车轮战”的形式。

    叶临清本来还在疑惑只有三个人怎么用得着这么一大箱，这下算是明白了……

    ****

    算好的吉时快要到了，她们三个人在路边排好队形，一个个握着烟花筒站好，每个人之间隔了四五步的距离。

    很快，不远处传来鞭炮声，此起彼伏的，是迎亲的车队逐渐靠近了。天气冷，叶临清手指有点凉，很怕自己拧不开烟花筒。

    她用胳膊夹住烟花筒，跺跺脚，搓搓手，让身体暖和起来，边反复重复着旋转开启的动作，心里祈祷一定要让她能拧得开它啊！

    不是她结婚，但她心里的紧张一点都不比新人少……

    新人到的时候，摄影师扛着摄像机一直跟着新人拍。很给面子的，当新人经过叶临清旁边，摄影师也将叶临清纳入镜头中的时候，“嘭”得一声轻响，叶临清拧开了烟花筒，一团彩带一下子窜了出来，又散开，慢慢飘落。

    她仰头看着彩带落下来，笑开了花。真的是太浪漫了！

    她笑着看向两位新人，看向摄像机，看向在一边给她拍照片的爸爸，兴奋极了，似乎这个时候才终于被婚礼的喜庆氛围所感染。

    她高兴地原地小蹦了几下，高跟鞋在地上砸出“哒哒”的几声轻响，然后她又小跑着去拿了新的烟花筒，一下下放得可带劲了！

    在她激动地四处张望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人，冬天的时候跟着表哥一起来拿钥匙的那个人。

    在不远处，隔着几个人，在看她。

    她于是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烟花筒，对着他笑了下。

    他也抬起手挥了下，笑了。

    他其实很早就来了，在一旁看她很久了，看她冷得不停地搓手，看她激动地对着新人喷彩带，看她高兴地直蹦，就像个小姑娘，满心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他没想到她会看向他，那么突然地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他也没想到她似乎是认出了他，朝他挥手，还那么得意地冲他笑着，天真肆意。

    ****

    新人进了新房，叶临清的任务就算大功告成了，爸爸妈妈都在隔壁房间，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刚才由于匆忙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纸箱子，也小跑着进屋取暖。

    妈妈递给她一杯茶水，是温的，正好可以喝。她抱着喝了几口，看到杯子口上蹭了点口红印，轻轻用手指肚抹掉。

    一屋子满是来道贺的长辈，爸爸妈妈都算是小辈，她就更插不上话了。

    刚才放烟花筒的兴奋劲还没过，于是叶临清坐到炕沿上，拿过爸爸的手机翻看刚才的照片。在爸爸的镜头里，她永远是主角，每一张都把她照得特别好看。

    她边反复翻看着照片，边从窗户往外面看。院子里乌泱泱的很多人，有婚庆公司的，有饭店过来帮厨上菜的，也有新人双方的亲戚朋友过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很杂，大部分她都不认识。

    她又看到了他，正在外边跟大姥爷，也就是表哥的爷爷说话。

    他穿着黑色的运动鞋和休闲裤，上身是一件白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是松开着的，衬衣下摆塞进了裤子里，还罩了件墨蓝色的短款夹克，更显得身高腿长。

    因为环境嘈杂，大姥爷又个子稍矮，他稍微俯身凑近了听，神色认真。

    突然，他抬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叶临清吓得正襟危坐，摁灭了手机，微微有点心跳加速，于是端起杯子小口喝了几口水，掩饰一下自己的紧张。

    她有点脸红，就像自己偷看他被抓了个正着一样。

    但好像他并没有看见她，因为他又低着头和大姥爷交谈起来，依然那么淡定从容，更显得她做贼心虚、小家子气……

    她仰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又倒了杯新的，回来坐着。

    再抬头，发现他们正往屋里走过来，几步便走得近了，她听见大姥爷的声音：“来，进来坐。”

    大姥爷似乎很喜欢他，进屋后还一直拉着他聊天。

    叶临清在一旁坐着，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在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他是大姥爷以前战友家的孙子，叫沈照，比表哥小一点点。

    以前大姥爷在部队的时候，沈照和孟辉都还小，一起玩过几年。后来大姥爷复员回家了，沈照爷爷却是一直留在了部队，虽离得远了，但也没完全断了联系。现在沈照爷爷年纪大了，要退下来了，就想着在郊区找个环境好的地方买个小院，过几天悠闲日子。

    冬天的时候，沈照就是趁着有时间便来这边看看情况，没想好在哪儿买，就是随便看看。本来都准备返程了，没想到正好遇见了孟辉，就过来坐坐，顺便看看大姥爷。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岁数的人都愿意操心孩子的婚姻大事，哪怕不是自己家孩子也要问上几句，叶临清姥爷刚夸了几句说这孩子好，长得俊又孝顺，接着就问：“你跟小辉差不多大，有对象了吗？”

    虽然叶临清对于长辈关于这方面的操心也很无奈，但这次，也算是问到她心里了。她忍不住偷偷看沈照，想知道他的答案。

    正巧沈照也先瞟了她一眼，才看着她姥爷很认真地回答：“我还没有女朋友。”

    沈照看她的那一眼让她再度红了脸，他的回答又让她忍不住窃喜：他还单身，还没有女朋友！

    叶临清忍不住地一直想着：他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他说没有女朋友前为什么还要看我？他回答的那么认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其实他是想告诉我他没有女朋友！

    越想越开心，想得小脸红扑扑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叶临清再看向沈照时，只见沈照眼中噙着抹笑，正看着她，颇有些兴味。

    她对上他的眼神，一下子害羞又尴尬，仰头又灌下一杯水，借着接水的动作起身去外屋，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用手反复揉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淡定下来。

    但只要一想起沈照刚才的那个眼神，她就不住地心尖发颤，感觉有头小鹿在她心里撞得晕晕乎乎的，再找不到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