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的坚持

    雄英的老师普遍上来说是非常喜欢“糖与鞭子”这四字真言的，显然相泽是属于异类，因为他的教学主张是“苦尽甘来”，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两个方针的共存。比如考试没及格的那几位就是连着几个晚上的补习，而其他同学则跟着狂野猫咪在晚上有着非常丰富的课余活动。

    比如说昨天举行男女生聚会。

    再比如说在今天的试胆大会。

    首先是通过抽签后决定了分组，被分在第八组的满和绿谷便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的入场。

    “甘野同学今天戴了武//器吗？”

    虽然因为背靠着树的动作让人不是很能发现，但绿谷仍旧眼尖地发现腰脊椎有一处微微隆起的地方。

    其实是可问可不问的事情，主要是这两天满的低气压让绿谷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难以相处，再加上从开始持续到现在的缄默这让绿谷几度坐立难安，才选择开口问她。

    “嗯……习惯了。”

    自从加入到反恐小队之后，为了能应对无法预测的艾兰姆发起的恐怖袭击，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养成了随身携带必要武器的习惯。

    就连上次去富士急乐园，她也戴了自己的随身手//枪。

    “这样啊，哈哈哈哈……”

    一阵尬笑。

    然后他们之间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当峰实和尾白打算进场的时候，绿谷直觉性地感受到左后方有些不对劲，可左脚才踏上身旁的木桩，就被满狠狠地拽了下来。

    “啊，好痛……发生什么了……”

    他吃痛地慢慢地爬起来，刚想问她这么突然的原因。才抬起头，落入眼底的是她神色凝重地注视前方，一副进入备战状态的样子。

    先是听见了众人惊呼的声音，紧接着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目瞪口呆的众人。最后视线触及到的，是一头鲜血倒在地上，并且失去知觉的北美野猫。

    而拿狼牙棒抵着她脑袋的，正是一名敌人。

    身为职业英雄，曼德勒猫和老虎的职业素养自然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对现身的两位敌人发起了攻击，剩余的学生可以趁机迅速地回到设施。而这其中唯一拥有活动许可证的满临危受命，和班长的饭田保护其余学生一路回去，尤其是在这种不清楚敌人目的的情况下，有备无患显得格外重要。

    “那个……甘野同学，我现在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在满迅速确认了当下情况便打算和众人一同出发的时候，绿谷却跟满这样说。

    满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正在战斗的曼德勒猫，再对上了绿谷格外认真的眼神，顿时想通了前因后果——绝对是他老好人的性格又爆发了。

    也就是一瞬的时间，她当机立断。

    “绿谷，你把手机给我。”

    心心念念的都是洸汰的绿谷自然不能立即明白满的意图，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看她哗啦啦地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输入了一串东西后才交还给自己。

    “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你输进去了，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打电话给我知道了吗。”

    一样认真的表情，甚至比起他还要更难以拒绝的态度。绿谷接过手机，道过谢后立马冲了出去，同时满也转身跟着其他人一起向宿舍跑去。

    “甘野同学，你是不放心绿谷才把电话给他的吗？”

    在离开了一段距离后，饭田跑到她身边开口问。

    “嗯，“她点头：”我总感觉这次突袭非常可疑。”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我在拉绿谷的时候看到森林的一处闪着蓝色的火光。”说到这一点时，满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近视吗！！”峰实吃惊道。

    “峰实同学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隐形眼镜’的发明吗？”

    还来不及解释更多，跑到一半的满突然停了下来。大家都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在目光接触到屏幕的一刻，眉头皱了起来。

    “甘野同学，难道是绿谷他……”

    虽然除此之外饭田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但是他还是希望满可以开口否认。

    犹豫的时间也只有几秒，她握住手机的手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再将手机放回口袋，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我们快点去设施吧。”

    “可是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没事！”尾白向她迈近一步说：“绿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满只是摇摇头：“我目前只知道他的手机被强制关机。”

    霎时间，几人纷纷无声。

    他们都无法想象，绿谷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才会让手机强制关机。

    自然，也不敢去想。

    “如果是担心我们的话，离设施就几分钟的路了，不会有事的，”果然是班长，一片沉寂中的显得饭田的声音格外强而有力：“比起我们，独自一人的绿谷应该更需要帮助。”

    一直以来都鲜少说话的口田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用力地点点头，似乎也在叫她赶紧去绿谷的身边。

    满看着他们每个人的脸庞，似乎都在无言地叫她赶到绿谷的身边。他们一言不发，却已经帮她做好了决定。

    “知道了。”

    “一定要没事！”

    说完这句嘱托，满掉头朝绿谷所在的方向跑去。

    满的近视虽然在日常生活没什么影响，但是在英雄活动上却多少会产生一定的阻碍，为此她特地将眼镜“特殊化”——它不仅解决了她近视的问题，还能通过智能调节成为望远镜，最远可以看到以自身为中心半径100米以内的事物，这也是她会看见那片诡异火海的原因。

    一百米之远也只能看到零星一点，显然着火中心是更远的地方。况且一般条件下，这种供氧充足的地方是不会产生蓝色火焰的。从而推断出是一名敌人利用自己的个性人为纵火。再加上之前他们集合的地方出现了两名敌人，满结合这两条线索大胆地猜测，这次突袭的敌人应该有更多人，他们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进行分工合作，为的就是让他们本来就分散的人群更加散乱。

    这么一来，单独行动的绿谷就格外危险。

    当机立断，满在绿谷的手机里输入了一程序，是她曾经在小队里常用的一种——除了可以实时传输使用者所在位置，还能利用智能手机可以感知心跳频率，运动幅度等的功能，并且将其状态传递给搭档，让其可以根据手机上传来的数据来判断对方的状态。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关机也不会妨碍这个程序的运行，而刚刚手机传来的讯息，是“信息传输不能”，再附上了一个地理位置——也就是说，绿谷是遭遇了某种情况使得他的手机被物理性破坏，以致于联络网被截断，所以系统才会类似于求救一样在最后关头传输给她了一个坐标。

    轰之前跟她说过，绿谷在遭遇英雄杀手时利用手机传输GPS地点来寻求帮助，也就是绿谷这种胆大心细的人是绝对不会让随意地让自己的求生方式减少的。

    想到这里，满又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她又看了一眼手机，大概还有两分钟时间就会抵达手机上的位置。再抬起头，虽然并不清晰，但她终于可以看见绿谷和洸汰。他们两个站在悬崖边上，虽然无法看清洸汰的样子，但绿谷有只看上去几乎要报废的手臂还是挺明显的，看来他又是好巧不巧地踩雷进入了一场恶战。只不过，这场恶战并没有结束，在一片废墟之中，一个身形庞大，满是肌肉的男子慢慢站了起来。

    看到这里，满从后置袋里掏出Beretta的零件，三下五除二地组装了起来，与此同时还加快了脚程。

    然而，在视线再次扫到在绿谷身后瑟瑟发抖的洸汰时，突然想起了昨天他问自己的话。

    ——你现在坚持做一名英雄，是为了报仇吗？

    虽然还在跑，但脚步却在不知不觉中慢下了。

    如果说，她会救绿谷，是因为他是勉强说得上话的朋友，那么，又是什么理由去救和她只有几句话交情的洸汰呢？

    更何况现在的她，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原点在哪里。有时候她常常会想，自己为什么想当一名英雄，又是什么原因，让她去帮助他们？难道就像一个被下指令的机器人，因为这是她的“任务”，所以去执行吗？

    一点点地，她越来越靠近他们了，而她目光所能触及的事物，也越来越明了。

    有敌人狂妄的姿态，也有洸汰的不知所措。

    可当她的视线停在绿谷身上的一刻，所有的一切被不可思议地戛然而止。

    整张脸都已经被血给染红，从他的双眼里，她可以读出害怕和逞强，以及执着。一只手无力地垂在一旁，另外一只手也已经伤痕累累，可是他还是依旧用这只手凝聚着他所有的力量，对抗着对面的肌肉怪物。这怪物的肌肉已经扩张到全身，几乎将绿谷给吞没，无论怎么想，都是瘦小的他难以取胜的对象。

    然后，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泪水和胆怯，可是他还是死死挡在洸汰的前面，用自己近乎微弱的力量压制着敌人，没有让对方前进，哪怕是一小步。

    仿佛是一个机关，“哗”地一下将回忆的画面凌乱，变成一张张图片，纷纷扬扬散落在她眼前。

    最后她看见的，是一片废墟。

    ——那是她第一次被选入B组时参加的英雄活动，是少有的和对抗艾兰姆毫无关系的救援活动。

    意大利也是欧洲仅有几处地震次数稍多的国家，可欧亚地震带并没有环太平洋地震带那样的频繁，尽管小地震时有发生，但大规模的次数实在是太少，偶尔来一次就能让这个地方元气大伤。

    而那次是二十年都难遇到的，震级8.3的大地震，处于地震中心的拉奎拉在灾难降临的一刻成为了废墟。就连在日本长大的满也很难忘记，她随着救援队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的景象

    满目疮痍。民不聊生。

    甚至偶尔出现的余震都在诉说着这个城市所受的创伤。

    一时间，她的不知所措让她无法动弹。直到带队的克劳斯开始分配工作，她才开始机械般地开始运作。

    可是，越帮忙她就越无力。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打杂的。一直以来她引以为豪的个性，甚至连摆设还不如。

    明明是和达斯特相似的个性，为什么他可以在这样的场合依旧用得风生水起，而她却让它毫无用武之地。

    越是这样想，内心也就更加浮躁。

    中场休息的时候，郁闷的她拒绝了一同休息的邀请，想要独自一人静静。路上，看到了一块落在脚边的石头，像是发泄一般用力一踢，撞到了不远处的一根钢管，本来就不安静的现场并不会因为一颗石子的声响而引起轩然大波。只不过出于礼仪形象问题，她还是决定去把那块石头捡起来。

    意想不到的是，当她弯腰捡起石子的时候，从钢管那儿，她听到了撞击的声音。

    起初，她还以为是水滴的声音，毕竟因为这样大幅度的地壳运动，水管破裂什么的也是正常会发生的情况。

    仔细一听，尽管有些凌乱和微弱，但她发现这声音是有固定的频率。

    铛——铛——铛——

    铛。铛。铛。

    三长三短，这是国际求救信号的意思！

    二话不说，她立刻搬走身边可以移动的石块，同时叫唤着别人过来帮忙。

    实在是过于微弱的声音，能听到或者是选择相信的人并不多。可是满还是没有选择放弃，那时候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可以使用个性的人，只是锲而不舍地用双手搬着石头。

    只是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真的很怕另一头的人突然就坚持不下去了。于是一边搬一边对着钢管大声喊，叫她不要放弃。

    大概是她的执着终于引起了他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里，开始帮她搬离碎墙。最后，还是奥瑟克拉夫的帮忙，才将整片石板一举撤开。

    原本嘈杂的人群，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顿时鸦雀无声。

    ——女人佝着背，匍匐在一块残缺的花岗岩上，一根长长的钢筋贯穿了女人的腹部，而被她牢牢护在身下的两个孩子竟然奇迹般没有受到伤害。虽然男孩早就失去了意识，可右手还是仅仅抓着女孩的手，同时她也被他好好地抱在怀里。仔细一看，女生虽然睁着双眼，可眼神早已经迷离，右手握着一颗石块，仿佛一个被下达了命令的机器人，一下一下地瞧着身旁的水管，而那根水管，便是满之前听到声音的管道。

    此情此景，像是一双手，毫不犹豫地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难以呼吸。

    就算没有目击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可她仍旧能够想象地出来。

    在灾难降临的一刻，身为慕青的她将两个年幼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但地质塌陷却破坏了整个建筑构造，于是一根钢筋就这样横穿了母亲的身体。生命垂危但大脑却异常清晰，如果就这么下去还没等到别人来救两个孩子就会因为体力以及供氧问题而丧命。所以，她用最后的气力，来教两个年幼的孩子如何自救。

    一下。

    两下。

    三下。

    如此周而复始。

    直到母亲失去了呼吸。直到男孩失去了意识。

    就连女生都麻木地只剩下这样的条件反射了。

    ……

    不知这份死寂持续了多久，克劳斯第一个回过神说到：“别愣着，赶紧下去救啊！”

    一切像是被按下了开始键，终于开始正常运作。

    克劳斯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得不错。”

    才两个词，却让满不禁潸然。

    本来以为故事就此落幕，不想在回德国的前一天，克劳斯竟然把她带到了市立医院。在那里，她见到了一名躺在床上做复健的女孩，而她就是当时敲水管的孩子。

    她叫费欧娜。

    满才知道，费欧娜因为地震被压坏了一只腿，虽然没有截肢那么严重可还是落下了病根。她最大的乐趣便是跳芭蕾，而这一天灾却让她可能终生无缘舞台，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对未来的向往。

    “许多人都没有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而我却活了下来，还是在鬼门关边上和哥哥一起被拉了回来，那今后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虽然现在我跳不了芭蕾舞，但是只要活着，我就有再次站在舞台上的希望。”

    ——费欧娜如此对满说。

    “地震发生后的我不知道敲了多少下，久到我自己都开始神智不清了。就是那时，我听见身旁的水管突然响了一下，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来了，于是我又开始敲。”

    “所以现在，我又活了下来。”

    “大家告诉我，是你发现我的。因为被埋得太深很多人都没发现，是你的坚持才把我和哥哥救了出来。”

    听到这儿，满有些哑然失笑。她说的响声，应该是自己赌气踢到石子而发出来的。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两个孩子。

    ……

    在医院大门抽着烟的克劳斯看见满走出来，灭了烟向她走去。走近后才发现她一脸黯然，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一般。

    “克劳斯你知道吗，这两个孩子会得救，完全是妹妹她的功劳，我只是随便踢了一颗石头而已。然而他们兄妹却对我说谢谢，说我是他们的英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不是她的执着，根本就不会获救。”

    “我的个性，完全救不了他们，根本配不上什么英雄的称呼。”

    ……

    满的无助，让克劳斯有些无措，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有个伟大，令人自豪的父亲的确是一件好事，却也容易在潜移默化中给自己套上一副枷锁。

    短暂的沉默后，克劳斯在她的身边坐下，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说：“小满，你是为了成为英雄而走上这条路，还是单纯地想好好运用自己的个性才加入这个队伍的？”

    当时的她，又是怎么回答的？

    画面一转，她看见的是几乎要被对方击败，可是一直不肯放弃拯救洸汰的绿谷，然而又是什么让他去选择无条件救洸汰的？

    他又为什么会去帮助焦冻，让他从过去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呢？

    不单单是崇拜，不单单是因为他是个老好人的个性，这应该是绿谷的本能——因为无法放任不管，所以选择去帮助。

    而她自己呢？她又是为了什么去帮助别人呢？

    是想好好运用自己的个性吗？

    她不是那些厉害的英雄，她也从来没有问过达斯特他会选择成为英雄的原因。可她会走上和他们一样的路，不是因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天赋和个性“适合”。她没有说漂亮话的资本也没有做漂亮事的能力，然而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不，是她想选择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而她的动机——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费欧娜的脸，当被深埋在地下多时，终于有一束光，冲破重重黑暗照到她身上时的表情。

    还有许许多多，她遇到过的，亦或是被她救起的人，他们的神情。

    在此刻重叠在一起。

    欣喜。感动。放心。感激。

    那是满见过的，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也是无论看多少次，她都不会厌倦的风景。

    ——满在心里将其命名为希望。

    敌人一进入射程范围内，找准时机，她立马扣下板机。

    在命中目标的一刹那，她降低了对方的血糖。像是有约定俗成的默契般，绿谷在同时用绝招将对方反杀。

    ……

    “不，都不是。”

    “我只想好好用我的力量，去帮助他们。因为我特别喜欢看到他们再次拥有希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