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央一路默默听着，他们今天来得早，没有看见豪车。
到了二年级的楼层，穆小央便习惯性地朝左边的一班走去，“哎，干嘛呢？”李航拉着他，“好学生，你的记性可真不好，第一条是什么，背！”
穆小央动了动嘴唇：“每天帮你写作业。”
“知道你还跑。”李航火冒三丈。
“可是今天还没布置作业。”
“可是周五布置了！”李航瞪他。
穆小央哑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航来学校这么早了，原来是为了补作业。
穆小央的日子忙了起来。
每个课间，他都要去李航班里，有时帮他接水，有时帮他擦黑板，如果是李航值日，那卫生也当然归他打扫，当然，还得记下他们班黑板上留的作业。
下午回了家，何萍会做好晚饭，他就主动去帮何萍洗碗。
洗完碗，他就得给李航写作业了，偏偏李航的字还和狗啃的一样，模仿起来很费劲。往往等到他写完了，已经临近深夜，这时候他才能写自己的，有时候实在写不完，只能第二天早上去班里补。
李航的日子清闲了，本来就是班里小霸王的他更是上蹿下跳，在班里为所欲为。
晚自习的时候李航也不看书，也不写作业——反正有穆小央给他写，他把前面坐着的马芳的的裙子钻了个洞，又拿了个布条，穿过那个洞，把裙子和她的椅子绑在了一起。
下课铃一响。
马芳一站起来，裙子被凳子扯掉了。
一时间班里哄堂大笑。
李航笑的最大声，“哈哈哈，你们看！红色的内裤！你是不是本命年啊，你都十二岁了啊，这么老了，怎么在我们班啊，你是不是留级了啊？哈哈哈哈……”
孩子们的玩笑不带掩饰，最为伤人。
孩子们的童心也最稚嫩，最好伤害。
马芳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她在五班不是因为淘气，而是因为有些木讷，反应比较慢，所以成绩不好，出了这种事她除了哭之外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一时间，班里太闹，惊动了老师。
班主任勃然大怒，要请李航的家长。
李航站起来，“不是我。”
“那是谁！”班主任拍着讲台，“你平时最淘气捣蛋，还坐在马芳同学的后面，不是你还能是谁！”
“是……”李航咕噜噜地转着眼睛，“是一班的穆小央，肯定是他！”
于是打算写完剩下这道题，所以还在奋笔疾书的穆小央被连拉带拽地带到了五班。
一群孩子们看着热闹。
“穆小央可是节节课间都往李航这里跑呢，还真是有机会的。”
一个小胖子摸着莫须有的胡子，神神道道：“会不会是穆小央喜欢李航，然后看李航和马芳坐前后桌，所以吃醋啊。”
“吃醋是什么意思啊……”
……
“穆小央。”五班班主任板着的脸看到穆小央之后稍微和悦了一点，“你说，是不是你。”
“什么？”穆小央还没搞明白情况。
“马芳同学的裙……马芳同学身上的绳子，是不是你弄的？”
穆小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李航。
李航瞪着他，眼神里尽然是“记得你是谁。”
穆小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班主任刚想说穆小央一个好学生，肯定不会干这种龌龊下流的事情，就看到穆小央点头了。
“是你做的？”班主任吓了一跳。
班里顿时嗡嗡的低声讨论又起来了。
坐在李航左边的一个男生小声和前排八卦着，“不是……不是穆小央，我刚看见了，是李航趁马芳不注意绑的。”
他前面男生就是之前说穆小央吃醋的那个小胖子，“天呐，那看来不是吃醋，他这是为爱献身啊！”
“为爱献身是什么意思？”
“就是顶包！”
“安静！”班主任又是一拍讲台，这次他用了不小的劲儿，差点把讲台都要拍裂了。
教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穆小央，你再说一遍，绑马芳同学裙子的，是不是你？”
穆小央闭上眼，“是。”
“你要弄清楚，这不是一个小事情，是影响很恶劣的恶□□件，不要因为你们小孩子一时讲义气，就胡乱承认。”班主任苦口婆心。
“是我！”穆小央加大了音量，“是我绑的。”
班主任气得面色通红，鼻孔里不住地喘着热气，“好，好！把你家长叫来！”
穆小央应了一声，一言不发地从五班走了。
这时候已经放学了，班主任喊了声“下课”，也气哄哄的走了。
可五班的人却第一次不想放学。
李航左边的男生同人八卦的声音不小，虽然班主任没听到，但是已经有不少同学听到了他说是李航干的的事情。
李航本来想反驳，又听他们说：
“李航可真厉害，连一班的好学生都帮他。”
于是他就坐回了座位，享受起了被人夸赞的感觉。
“那穆小央为什么要帮他啊。”
“是不是李航威胁他了？”
放屁，他是我家小奴隶，不帮我帮谁？
李航听不下去了，想要回嘴。
小胖子一派淡然，又一次抚上了自己不存在的小胡子，“非也，非也，依我看，应该是穆小央在追我们航哥。”
小学生们情窦未开，偏偏又对这种事情好奇得很，听到小胖子这么说，呼啦啦地凑过来不少人。
“追？什么是追？”
“就是穆小央喜欢李航，所以对他好。”
“哦~！”小豆丁们纷纷点头。
“怪不得他每个课间都过来。”
“还帮李航做值日。”
“说不定还能帮他写作业哩。”
顿时有人追胸顿足：“怎么没人追我！”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航哥优秀啊。”小胖子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李航，“是吧航哥。”
“那必须优秀。”李航得意地甩起了书包搭在肩头，“走了，回家了。”
他晃悠到校门口，没看见穆小央的声音，“嘁”了一声也没多想，便自己回了家，他得把穆小央闯祸的事告诉他爸，这样他爸就不会老说他一天天就知道闯祸，还让他和穆小央学习了。
穆小央回到班里，一班的人已经走光了，他回忆了一下刚才在李航班里看到的家庭作业——有些练习册上的他现在写不了，本子上的倒是可以先写了回去再贴。
于是他便掏出了自己的作业本，第一页顽强地挣扎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可他早就习惯了，也不去捡，默默地翻到最后，从后往前写，五班的进度慢，古诗还没有学完。
《赋得古原草送别》【唐】白居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
写着写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在了本子上，把刚写好的钢笔字弄得花成一片。
他不想承认他没做过的事，可是，这是他欠李航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欠了李航，但就是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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