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境

小说:一日升仙 作者:怂卷儿
    月已西沉,渐渐没入云中,天空中取而代之的是璀璨的星河,天宫中一派祥和宁静。

    丹华宫亦是宁静无比,但其实此时宫中掌事仙子纯心正领着众多宫娥慌张忙碌着。

    蓬莱仙主晏漓自五百年前从魔族手中逃回来后便一直有疾在身,隔上三五个月总要狠狠发作一回。每回发作,晏漓的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更痛苦的是心脉气息紊乱,剧烈的心绞痛使得她稍稍动一根手指头也生不如死。

    离上回发作不过十数日,晏漓稍稍恢复了些便赶回蓬莱山赴约慧灵台,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的缘故,日落时从蓬莱山回到丹华宫后,旧疾便再次复发。

    这回发作的时间隔得太短,太过突然,纯心仙子没来得及提前准备,因此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给仙主煎药。

    太子丹青回来时一见丹华宫灯火通明便心知不好,一看众宫娥心心慌慌来往于紫云殿和药房之间,神情顿时紧张,忙进入紫云殿看晏漓。

    果然是旧疾复发了。

    丹青闪身近榻前,抱起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晏漓,连忙用掌心拖住她背心输入灵气。丹青灵气质暖,涌入晏漓体内正好克制那股乱窜的寒气。

    等晏漓稍稍缓过来,神智渐渐恢复后,丹青满目的担忧才有所消散,他问道:“不是刚好么,怎么这么快又发作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此时的晏漓十分脆弱,声音不再似平常那样清冷:“不知道,大约是病情加重了吧。”

    丹青暂且停了输送灵气,晏漓的痛苦又渐渐袭来,她本能地抱紧丹青吸收他的灵气。

    晏漓旧疾发作时所需要的质暖灵气就像一个无底洞,但她索取灵气时丹青从来不会吝啬,他一手拖住她的后脑向她嘴中度入灵气,另一只则替她慢慢捋顺心脉的气息。

    察觉到此时晏漓并没有任何防备,丹青将仙识顺着她的心脉悄无声息潜入一处紧闭的心境。原以为这次会成功,没想到还是在最后关头被晏漓警觉,随即丹青的仙识便被一层浑厚的仙障拦截。

    晏漓猛的推开丹青,神色分不清是慌张还是愤怒,但她显然是有些愧疚,眼神总是避开丹青。

    “为何你总是不让我进入你的心境?”丹青的语气温柔,并无责备之意。

    自五百年前晏漓回来后,她心境中总有一处紧紧闭锁着,即便是双修时神灵交.融,丹青也无法接近那处禁闭的心境。

    晏漓的眼底闪过一阵慌张,随后又是一丝绝望,回答和从前一样:“晏漓在魔族被囚三千年,心境已不复当初纯净,我不想让殿下看到那个地方,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慢慢将那些晦暗都净化干净。”

    魔族的手段丹青是知道的,那里有的是让神仙生不如死的法子,那三千年里晏漓落到魔君明霄的手里,所受的痛苦是他永远不敢去细想的。

    他自然怜惜晏漓,不愿剥开那些痛苦的回忆让她难堪,但她的病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说不定就和那处晦暗的心境有关。

    “我们既已成亲,我又怎会介意你心境如何?我只是想找到你的病根替你拔除,你若总是掩藏起来不叫我接近,我又如何为你治病?”

    晏漓眼中有动容之色,却仍旧没有松口:“不必了,殿下知道的,我的病久治不愈,不止是这个原因。”

    晏漓也是情急之下无心提起,却让丹青微微一怔,一时无言,良久后方道:“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同样是在蓬莱养成的仙骨,竟会与你有不相契合之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

    每每提起此事,丹青的心境便会被浓浓的愧疚所笼罩,这是他不敢再提起的往事,几乎快成为一个心魔。

    一阵猛烈的心绞痛袭来,晏漓疼得险些晕过去,丹青忙给她输入灵气方才慢慢好转过来。

    晏漓道:“殿下总是不愿提起此事,说起来,还是在怪我当年抽了莲华仙子的仙骨对不对?可这副仙骨是她借着我的玉牌,用我蓬莱的灵气养成的,本就是属于蓬莱的东西,我身为蓬莱仙主为何不可用?”

    “别说了”丹青闭眼,掩盖住深深的愧疚,“是我的错,这件事终归是我决定的,与你无关。”

    片刻后,仿佛已将所有的回忆都驱逐了一般,丹青重新睁开眼,已经恢复往日的澄澈透明,他揽着晏漓躺下:“你先睡一会儿吧,别担心,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丹青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青梅竹马、心里只有晏漓的丹青了,他当然对她和从前一样好,可他心里已经多了另一个“晏漓”,从魔族手中逃回来后,晏漓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那个“晏漓”一天不从他心里消失,她的病就一天无法好转,可惜对此,丹青直到现在还未能明白。

    晏漓有些心灰意冷:“其实殿下也和我一样,心境不复从前了。”

    丹青一怔,但终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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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伏徽按照昨日黄徵残留的一些气息找到了黄家。许宓将佩剑交给黄大娘时,黄大娘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虽然并无修为,但跟在丈夫身边多年,也知道修仙者法器不离身的道理,如今只见法器不见人,只能说明她的丈夫黄筹已经不在了。

    黄大娘脸色煞白,半晌才失魂落魄道:“我情愿他是不想回来。”

    “玄阳修士是为抵御魔族而亡,幸而他魂魄已入轮回,还能再度转世为人,大娘也不要太过为难自己。”许宓没忍心说实话,她见黄大娘太过伤心,便想着好歹给她一点慰藉。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那样辛辛苦苦的修仙?”黄大娘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许宓的话,自言自语道。

    许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有些不知所措,见黄徵不在便问道:“大娘,黄徵呢,怎么不见他在这里?”

    黄徵许是昨日走得太远有些累了,到现在还没起床,黄大娘听见问话才回过神来,忙趁机拜托伏徽和许宓:“这件事仙长能不能帮我瞒着小徵,他一直以为他父亲已经成仙远游去了,若是知道真相只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倒不如就让他继续这么想下去。”

    “这是自然”伏徽允诺。

    佩剑已经送到,便不好再打扰,伏徽于是拉着许宓告辞。回到客栈,伏徽将钥匙及对牌交还给老板,付过银子后,他便将许宓直接送回了延华山。

    至于碧海镇,眼下魔族爪牙已经暂且收敛,留下来也查不到什么,倒不如先行离开,回去后再仔细部署。

    回到延华山,许宓发现离开还不到一个月,这里已经是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延华山灵气蒸腾、仙钟长鸣,仙府顶端没入云雾之中,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紫气,引来仙鸟翔集,俨然一派仙门风范。

    此时极天仙府已聚集数百名弟子,按照修为的高低分别住进第一到第十五极中,极天殿则仍然只住着延华仙君一人。

    伏徽和许宓隐身潜回极天殿时,恰好碰上延华仙君与思琼正互相争执。

    延华仙君今日受邀要去青莲仙府与其掌门彼方切磋,延华仙君不喜争强好胜,原本不欲理会,谁知青莲仙府数次挑衅,几番下来不胜其扰,于是便决定去会一会这个彼方。

    这会儿延华仙君正要出门,因是去切磋,他唯恐照看不周伤了思琼,因此为防万一就让思琼乖乖呆在仙府不要跟去,可思琼却误会了仙君的苦心,一心要当一个称职的坐骑,见仙君不肯上背还以为他是嫌弃自己,于是叼着他的衣摆不肯松嘴。

    “哎呀!”延华仙君又是宠溺又是无奈,轻轻拂开思琼的长喙:“你是天宫来的仙鹤,我怎么忍心让你当一个坐骑呢?为父去去就回,你在家好好守着罢。”

    许宓一走,延华仙君未免有些落寞,几日前便又将思琼收做干儿子来宠着,总算有了一点慰藉。

    思琼哪里肯,固执地重新叼着衣摆,将延华仙君往自己背上拽,看它神情焦急,仿佛马上就要哭了一般。

    一仙一鹤久久争执不下,许宓看着不觉好笑,索性让伏徽解了隐身术,现身打破眼前的僵局。

    “爹,我回来啦。”

    听到女儿的声音,延华仙君起初还以为是幻听,回头见到许宓果然站在那里,不由喜极而泣。

    “果然是宓儿回来了。”

    当初送许宓上天宫的时候,延华仙君尚处于成仙的喜悦中,因而并不感到如何伤心,可真等许宓走了,他才发现身边忽然少了个贴心的人是多么不习惯,这半个多月来度日如年,因此见到许宓回来才会这样失态。

    思琼见到许宓身后的伏徽,也是一阵兴奋,飞扑过去好一阵撒欢。

    延华仙君忙向伏徽行一平礼,道:“小仙见过神君,早知神君和宓儿要回来,小仙该早早做好准备才是。”

    伏徽笑道:“仙君客气,自家人不必拘礼。”

    许宓问:“爹这是要去哪儿?”

    延华仙君不欲用这些小事打扰女儿女婿的心情,因而摆摆手无所谓地笑道:“嗨,不过是小事要出门一趟,既然你与神君来了,为父还出门作甚?不去了不去了。”话毕唤来仙童吩咐厨房备好酒菜,自己则摆出茶具亲自泡茶招待伏徽。

    “我见仙府秩序井然,不知现下已筹备到什么地步了?”伏徽问。

    延华仙君欢喜道:“幸得神君恩赐灵气仙府,近来已收了弟子三百余人,仙府各极皆已各得其位,接下来便是教导府中弟子勤勉修炼了。不过仙府初立,许多事情尚不完备,因此小仙已经拒绝再收弟子,且等几年再做打算。”

    其实以仙府的规模,便是再收三千名弟子也是装得下的,但延华仙君并未急于求成,而是选择脚踏实地一点点积累实力,这让伏徽感到很欣慰。

    “仙君很是通透。”

    延华仙君谦逊一番,又将目光投向许宓,问伏徽:“不知我家宓儿在天宫可给神君添了什么麻烦没有?”

    伏徽先是看了一眼许宓,然后才笑道:“仙君放心,阿宓从未添什么麻烦,且即便有麻烦,我亦是不介意的。”

    延华仙君见伏徽眼里满是对许宓的珍视,又见许宓亦是脸色红润,显然没受到什么委屈,不由愈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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