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天宫

    王母下旨，许宓即便放心不下养父也不得不跟随伏徽一起上天宫，不过这终归是件喜事，再说伏徽也答应了许宓，她何时想回延华山都可以，所以分别时父女俩倒没怎么伤感。

    甚至临走前，延华仙君意气风发嘱咐许宓：“宓儿，此番你上天宫，为父很是欣慰，切记在天宫不可任性，与神君贤婿要和睦相处，好生侍候王母娘娘，你到天宫后务必记得，待我向她老人家请安。”

    看父亲这样高兴，许宓只好把已经涌到眼眶边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极天仙府招收弟子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如今仙府虽尚未步入正轨，但已颇具规模，延华仙君每日奔波于仙府十六极，乐在其中。而许宓平时做的事也有了新来的弟子接手，加上还有六位仙子协助，因此延华仙君这个爹还真不需要许宓来操心了。

    “爹，宓儿在天宫安顿好后就回来看您。”

    “好，好，你和神君贤婿一路小心。”

    伏徽耐心地在一旁等着许宓与延华道长作别，趁着这个空当，他略打量了一番许宓今日的衣妆。因上天宫不同寻常，因此许宓从那日横波仙子送来的仙裙中挑了一套石榴色的来换上，梳了闺中女儿正式的发髻，与往日相比，添了几分艳丽之色。

    “神君，我们走吧。”

    伏徽看了看眼眶微红的许宓，问：“不再待会儿么？”

    “不了。”许宓摇摇头。

    伏徽和延华仙君道别，然后很自然地牵住许宓的手，感觉到她身体顿时有些僵硬，他只好解释：“天宫与凡间交界处有一道结界，你初上天宫，恐怕在结界处难以适应，我牵着你你会好受一些。”

    “是”

    许宓于是放松下来，任由伏徽牵着她踏云离开延华山，途中伏徽发现许宓掌心有朵莲花金印，刹那间有些失神，许宓倒是没发现他神情异常，忙道：“这是个胎记，也不知是怎么来的，自小便有。”

    伏徽微微一笑过后，左手在许宓掌心轻轻拂过，那莲花金印便消失不见了。

    “你初上天宫，万事以谨慎为妙，金莲在三界寓意不凡，即便这金莲印只是一个胎记，也难免给你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为防万一，我先替你掩藏起来。”

    “是，神君。”

    这个胎记原本也没什么用，而许宓又怕这朵莲花印真的给伏徽招来什么麻烦，因此没有多问就随伏徽处置了。

    到了结界处，许宓发现伏徽果然没有骗她，此处虽然霞光漫天，看似平和但其中却有隐藏着很多细风，这些细风闻到许宓身上的凡人气息，便缠绕在她的脚上往下拽，若是没有伏徽牵着她，许宓恐怕就要被这些细风扔回凡间去了。

    其中有一缕细风异常固执，缠着许宓的脚死死不放，一个猛拉让许宓打了个趔趄，一只脚险些滑下云端，还是伏徽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腰才没让她太狼狈。

    许宓一边红着脸，一边又不得不紧紧抓着伏徽的胳膊，直到过了结界方才满脸歉然的放手。

    进入天界后，四周顿时风平浪静、彩霞氤氲，这里不再有明显的风，空气轻轻拂在脸上很是酥暖，许宓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她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异常，听到伏徽说话才知道思则那只仙鹤居然也跟来了。

    “本君既将你送与延华仙子，她便是你的主人，你要跟她走何必遮遮掩掩？”

    思则听见这话知道藏不住了，从一朵彩云后现身，欢快地飞到许宓身边，殷勤地替她叼起了装着几件衣裳的包袱。

    经过这几日相处，思则更愿待在许宓身边，所以与思琼道别后它也偷偷跟上了天宫，思琼得延华仙君宠爱，则仍留在延华山，也算代替许宓向仙君尽孝。

    快到南天门时，伏徽吩咐思则先将许宓的包袱叼回臻华宫去。

    之后，伏徽对许宓道：“我先带你拜见娘娘。”

    伏徽是由王母养大的，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初见未来的婆婆，许宓难免紧张起来。

    “可我……我没带什么东西。”之前准备的礼物都放在包袱里，可包袱已经让思则叼回臻华宫去了。

    “不必担心，娘娘不会在意，你放心，我陪着你。”

    也不知为什么，伏徽这么一说，许宓就当真安心下来。

    伏徽与许宓的婚事决定得突然，天宫中知晓这门亲事的仙家眼下并不多。因此，南天门的天兵天将看见一向严厉又孑然一身的伏徽神君竟牵着一貌美的女仙回来，神情举止之间似乎还甚为维护这名女仙，不由就张大了嘴。

    “小仙拜见神君！”

    “神君，这位仙子是……？”

    许宓见天兵天将的眼神总离不开伏徽牵着她的那只手，便悄悄将手从伏徽掌中抽出来，乖乖站在一旁等伏徽说话。

    伏徽道：“延华仙子，本君未过门的妻子。”

    说完，伏徽径直领着许宓走了，留下几位天兵天将目瞪口呆，良久方反应过来，朝着许宓离开的方向下拜，结结巴巴道：“小，小仙见过延华仙子。”

    太华宫位于瑶池畔，王母自飞升后便住在这里，宫中规矩极严，宫娥们皆是神情肃穆静默往来，行走之间不见任何杂音。

    而此时太华宫中，宫娥之间却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十来名宫娥围在瑶池边往池中看去。王母听见殿外的窃窃私语，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宫娥慌忙进来回报：“回娘娘，方才瑶池中的那株金莲开了！”

    王母轻轻蹙眉，却并没说什么，她起身走出长生殿，果然见瑶池中一朵金色的莲花初初绽放。

    宫娥又喜道：“这金莲已有三百多年不曾开花，今日忽然盛开，定是吉兆！”

    王母淡淡看了一眼宫娥，那宫娥察觉多言，慌忙敛容后退，不再说话。

    王母几不可察叹了口气，往瑶池中将手一挥，那朵才绽开几瓣的金莲便重又合上，花骨朵慢慢缩回了水面下，只留下几片青色叶子漂浮着。

    众宫娥惊诧不已，王母却仍旧神情淡然，只以寻常说话的口吻吩咐道：“瑶池中的金莲从未重开过。”

    话里的意思不必言明，众宫娥已然知晓，齐齐回道：“是，娘娘。”

    王母回到殿中坐在仙榻上，手肘倚着扶手，想起从前的一桩烦心事不住叹气。

    一名宫娥小心翼翼进来传报：“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那桩烦心事恰是太子丹青惹下的，王母这会儿自然不想见太子，于是挥挥手：“告诉太子，本宫今日有事，叫他过几日再来。”

    宫娥也不知为何金莲的事王母娘娘要迁怒到太子身上，只得默默退下，回绝了太子丹青。

    丹青闻言亦不恼，温润笑了笑，道：“母后既有事，那我便日后再来，仙子可方便告知是什么事？”

    宫娥自然不敢答王母方才为金莲重开的事动了气，但也想起今日确有一件要紧的事，于是道：“今日伏徽神君携延华仙子拜见娘娘，眼下怕是快到了，故而娘娘一时半刻不便见太子殿下。”

    “原来如此。”

    丹青对伏徽的亲事略有耳闻，说起来，伏徽还是他的师傅。自出生之后，王母因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丹青，便是伏徽教他修习各种仙术。

    他这位师傅素来严厉，也从来不将男女情愫放在心上，数万年一直孑然一身，几日前他忽然与凡间一女半仙定亲，让丹青吃惊不少。而一向反对仙凡姻缘的王母竟然也没阻止这门亲事，这更让丹青感到好奇。

    原本今日准备向王母问安后便去臻华宫看望师傅，眼下也不必了，于是丹青直接回了丹华宫，还未到宫门口，便见宫中掌事仙子纯心急匆匆赶来。

    纯心仙子微微喘气伏跪在丹青面前：“殿下，太子妃娘娘旧疾复发，您快回去看看！”

    丹青眉头皱起，慌忙赶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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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徽带着许宓来到太华宫，从宫门口走到长生殿，四面八方偷偷递过来的眼神几乎都落在许宓身上，原本已经安心的许宓不禁再次紧张起来。

    进入长生殿，许宓注意到上首仙榻上坐着一个面容慈祥的女仙，立刻意识到这就是王母，连忙下拜：“延华山小仙许宓参见王母娘娘。”

    王母笑得很亲切，起身走到许宓跟前将她扶起，道：“你就是许宓？”

    许宓：“正是小仙。”

    王母见许宓身体有些僵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必紧张，你既是伏徽未过门的妻子，从此以后便也是本宫的亲人，亲人之间不必拘束。”

    话毕，王母对伏徽道：“你的眼光果真不错，如今你定了亲，本宫总算不用再操心你的婚事了。”

    伏徽微微颔首：“谢娘娘成全。”

    许宓原本以为王母定然十分严厉，却没想到这样慈祥，紧张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

    王母将手覆在许宓掌心，一条黑白相间的长鞭就横搭在许宓手上。

    “本宫见你似乎并没有随身的法器，便赐你一根系灵索吧。”

    王母虽贵为三界之母，却也少不了头发掉落的烦恼，数万年来宫娥们将这些掉落的头发一根根收起来，王母闲来无事时便将这些头发编织成系灵索，至今也有二十来根了。

    不过系灵索王母却从不轻易送出去，许宓的这根是送出去的第二根，若不是这次伏徽与许宓的亲事定得突然，王母没来得及准备其他法器，大约也不会选择送这个。

    许宓受宠若惊，想下跪推辞，伏徽抓住她的胳膊扶起来，道：“这是娘娘的心意，收下吧。”

    许宓这才收下了系灵索。

    系灵索加了王母法印，三界万物皆可捆，且一旦捆住没有主人吩咐绝不松开，还可当做鞭子使用，进可攻，退可守，对许宓这样低阶的女仙来说倒是既安全又适用。

    宫娥进来奉上仙果仙酿后又悄然退下，伏徽与许宓在王母下首的座位上坐下。

    “此次下界，你探查结果如何？”王母问。

    在去延华山之前，伏徽先去了一趟蓬莱山。一个月前，蓬莱山仙使密报天庭，说蓬莱山内灵气无故流失，因蓬莱仙主长久缠绵病榻，因而仙使并未去打扰仙主。

    伏徽微微皱眉，似乎王母让他查的事 情况不妙：“我去蓬莱山细细探查了一番，蓬莱境内灵气果然在慢慢流失，可奇怪的是灵气流往何处却毫无痕迹，似乎更像是在内部莫名消失一般。”

    王母若有所思：“蓬莱的灵气素来以供养仙主为首，难道是因为晏漓久病未愈的缘故？”

    说完，王母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许宓，见她面无异色遂放心下来。

    蓬莱仙山是仙家起源地之一，地位举足轻重，灵气流失过多必然引起仙界大乱。而蓬莱仙主晏漓正是天宫太子妃，自五百年前从魔族手中逃脱回来之后，晏漓便一直疾病缠身，为给她治病，蓬莱仙山的灵气一直源源不断地供应她也不是不可能。

    伏徽回道：“我看未必，若蓬莱山灵气真是为供养仙主治病，为何蓬莱仙主的病不仅未见好转，反倒愈加严重？”

    许宓静静地坐在一旁，不该她清楚的事情她便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听进去，蓬莱山、蓬莱仙主，这些事永远与她搭不上边，她听听也就放过去了。

    王母意识到这其中恐怕别有隐情，当初蓬莱仙使越过晏漓密报天庭时，王母就有所怀疑，如今听伏徽一说，她疑心不由更重，遂微微蹙眉吩咐伏徽：“此事干系重大，务必查清楚，另外……这件事先不要告知丹青和晏漓，你先私下查着吧。”

    “是。”

    王母这样说，显然是有了什么怀疑，伏徽虽也有所猜测，但既然王母的话都尚且未说明，他也只能暂且将自己的猜测按下不表，等查清的那一天自然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