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洋撑着脸坐在邵云的床边发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看邵一接到电话的脸色，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太糟心了。
他无意间看到床边的角落里有几块碎片，其实之前进门的时候就应该注意到了的，只不过当时注意力全在邵云身上，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些东西。
既然是进门之前就有的，那也该不是邵阿姨失控的时候摔的，而且还在这个角落里。那是无意打碎的吗？
黎洋蹲下来，捡了一小块碎片。
这是瓷片，应该是一个……盘子或者碗之类的？
黎洋皱了下眉，自从看到之前那个拿着木勺的男人，他就觉得这些东西放在病房里都很危险，尤其是这种易碎物品。
他想找个袋子把碎片收起来，但是又突然看到碎片上有图案。
忽然想到，这个东西会不会是对于邵阿姨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他拿起一片有图案的，愣了一下。
那上面的图案似乎是新画上去的，颜料好像都还没干透，用指甲抠还能抠下来。
……他们一个小时之前来的医院，那这最迟也是一小时以前画的了。
难道是邵阿姨自己画的？
黎洋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尝试着把瓷片拼起来，看看能不能还原，到时候用胶水粘一下。不管是不是新画好的，总之也是费了精力的。而且万一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打碎了也太可惜了，如果能粘起来的话，好歹也是保留了下来。
他这样想着，手上动作也没停。这是一个白色圆瓷盘，虽然摔碎了，也并没有碎得太多，差不多也就二十几块。
至于上面的画……
黎洋把最后一块拼起来，补全了画上人物的眼睛和半张脸。
他拧眉看了一会儿。
是一个男孩的Q版形象。
黎洋有点不敢确认，因为这个Q版……太像他自己了。
说出来有点自恋，但黎洋确实是觉得邵云画的人是他。
床上一直沉睡的邵云突然小声喊：“洋洋？”
黎洋扭过头，看到邵云已经睁开了眼睛，赶紧坐过去，“阿姨？您没事了？”
邵云小声哎唷了一下，然后颇奇怪：“怎么睡着了？我不是在……呀！”
黎洋愣了一下，邵阿姨……不记得她自己发病了？
邵云匆匆忙忙下了地，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你怎么突然来了，我的画还没画好呢！”
她说完，才想到没看到邵一，又连忙问：“一一呢，他怎么不在？”
黎洋急中生智撒了个慌：“他有点事情，所以我就先来陪您聊天了。他得……过一会儿才能来。”
邵一哦了一声，又开始找她的东西，嘴里念叨：“我的盘子呢？怎么没看见了……”
黎洋眨了眨眼，指了指桌子上他才拼好的盘子：“阿姨……您是在找这个吗？”
邵云眼睛一亮，看到盘子上裂纹又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怎么碎掉了？这……”
黎洋：“阿姨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摔碎了。”
邵云纠结地看了一眼黎洋，又心疼地摸了摸那个盘子。
邵云遗憾又委屈的眼神看得黎洋一阵心虚。
也不是他要背锅，主要是这个锅还不知道是谁的，说他自己目前看来是最保险的。
邵云叹了口气：“算了，本来就是画给你的新年礼物，但是怎么碎了呢……太不吉利了……”
黎洋反应很快：“碎碎平安！”
邵云稍微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笑开：“好吧好吧，真会说话。”
“嗯，”黎洋笑了笑，“等会儿我去买个胶水回来，看能不能粘起来，以后再轻拿轻放就好了。”
邵云笑眯眯地点头：“嗯！”
黎洋松了口气。
他看着那个盘子，心里很暖。
黎洋陪邵云在病房里聊天，后来又去楼下的花园里散了半天步才回病房。
时间过得太慢了，黎洋越来越担心。邵一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没有一个。
邵云问：“洋洋想不想吃苹果？”
黎洋：“您想吃吗？”
邵云点头。
黎洋拿着一个苹果，有点犯难。他不太会削苹果，邵一倒是会……唉，也不知道到底干什么去了，都快半天了，外面天看着都快黑了，还不回来。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担心，心不在焉地和邵云探讨了一下苹果是该竖着削还是转着削之后，他终于坐不住了。
“阿姨，我去接一下一哥，您先自己吃苹果，好不好？”
邵云还在尝试新的削苹果方式，削得不亦乐乎。闻言点了点头，“嗯，早些回来，给你们吃苹果。”
黎洋犹豫了一下，看着邵云手里那把水果刀，总觉得危险指数十颗星。
“……阿姨，要不然您先别削苹果了？太多了吃不完，有点浪费。”
邵云看着盘子里两三个削得七零八落的果皮和畸形的苹果，失望道：“好吧。”
她看着黎洋，心血来潮：“要不我再画一个，不要那个碎掉的了。”
她说干就干，去洗了一个盘子，从柜子里把颜料和画笔抱出来，就开始了。
黎洋看邵云现在一时半会儿应该会沉浸在作画里，他就把那把水果刀收起来，在邵云没看见的时候藏进了床底。
他和邵云打了个招呼，就出去找邵一了。
可是漫无目的地找总不是个办法，他就先给邵一发了条信息。
过了几分钟也没见回复，黎洋等了一会儿，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可是等到自动挂断，邵一都没有接。
黎洋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医院外面这时候没什么人，一对夫妻从他身边经过，估计也是家属，来探望的。
女人在抱怨什么：“……怎么停了这么久？”
男人仿佛心有余悸：“地下车库里一大群人，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看着想是要打起来，我绕道走的……”
黎洋心里一跳，急忙拽住了那根男人，“多少人？”
男人吓了一跳，看了黎洋一眼：“这，这我哪看得那么清楚……你是干什么的？”
黎洋没空回答他的问题，只能飞快地问：“车库在哪儿？怎么过去？”
男人吃惊：“你要过去？！现在里面说不定在斗殴，你一个小孩儿跑哪儿去干什么？”
黎洋拧眉，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地下车库在哪儿？！”
男人被他语气吼得一愣，指了个方向，“这是要干嘛啊这是……”
看黎洋往那边跑过去，他只能喊：“别去车库啊小孩！……”
他老婆在旁边犹犹豫豫：“这怎么了？咱要不要报警啊？”
男人也踟躇：“但是谁知道那伙人干什么？我看还有人拿着棍子……”
黎洋飞快地往男人指的方向跑，他脑子里只有刚刚那个男人说的话。
有很多人，可能要打起来……
他希望不是邵一。
有个拐弯的地方，黎洋拉住路人又确认了一下方向。
一个破地下车库，入口那么隐秘干什么。
黎洋拐了两个弯，想骂街。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方向感最好的一次，他听见一阵吵闹声，加快了脚步。
跑过了几辆车，他瞳孔一缩。
还真他妈在斗殴。
黎洋一眼就看到了邵一。
他的一哥被几个人围着，但是丝毫没落下风。
尽管如此，他看到邵一的一瞬间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邵一打架。
——凶狠，不顾一切。
每次出手都让人心惊肉跳。邵一给人的感觉不是在打架，而像是在拼命。
那几个人战斗力不行，黎洋跑过去，迅速做出判断。
没有那个男人说的那么夸张，对方只有五个人，如果不算那个站在几步远处抄着手的邵仲仁的话。
黎洋看到了他们手里的棍子。
妈的也太不要脸了！
他现在心里头憋着火没处撒，五个人而已，又不是没打过群架！
突然多了个人加入战局，有个提着棍子的男人懵了一下。
黎洋毫不犹豫一脚踹过去。
那个人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爬起来抄起棍子就挥了过去。
一只手横空截住了那根棍子，顺着一扯，邵一又是一脚踹翻了人。
邵一一手拽住旁边扑过来的人，往前狠狠一踹，把前面两个人撞在地上。
剩下还有一个，是被黎洋撂倒的。
邵一拉住黎洋，“来这儿干什么，赶紧回去。”
邵仲仁看着躺在地上的五个人，要笑不笑地拍了两下掌。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保镖一样的黑衣人，邵一看了一眼那两个人腰间的电棍，没有贸然动手。
邵仲仁阴阳怪气：“真厉害啊，不愧是我姐姐的儿子，这疯劲，还真是一模一样。”
黎洋感觉到邵一握着他手的那只手蓦然紧了下，又快速松开。
他看了邵一一眼，发现他眼睛微眯地盯着邵仲仁，眼神里全是危险的气息。
很不合时宜的，黎洋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
我不做大哥很多年。
邵一这个样子，把他本来就桀骜不驯的那点儿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再加上他原本就眉眼凌厉，现在好像……更帅了点。
邵一慢慢的说：“邵仲仁，劝你别把我惹毛了，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我说到做到。”
邵仲仁却是笑了笑，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邵一啊邵一，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也不想想，就凭你现在……你能怎么让我不好过？”邵仲仁冷笑一声，“你妈疯了，没事儿。只要你问出来她把那个死老头的遗产藏在哪儿了，你妈欠我的那些钱，我就不计较了。还有你家那些亲戚，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邵一不知道是不是气的，居然笑了一下，“邵仲仁，是你傻逼还是我傻逼？”
邵仲仁脸色阴了一瞬，“你别不识好歹，那个遗产你就算拿到手你也用不了，何必呢？交给我，皆大欢喜。”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人话听不懂，要我找条狗来给你翻译一遍吗？”邵一表情冷漠，“我最后说一遍，我，我妈，没有你说的什么狗屁遗产。”
邵仲仁像是失心疯了，他不信，一口咬定邵一在骗他。
黎洋：“……”
跟这种人交流真是还不如和狗吵一架。
他想错了，邵一能这么久还没把这个脑残打死，果然还是脾气太好了。
邵仲仁原地转了两圈，抚了抚手掌，拿出一副劝人回头是岸的语气：“邵一，咱们都姓邵，我也是把你当小辈来看的，你呢？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我好言好语跟你说了这么久了，你到今天还是不肯说实话，何必呢？我拿到了遗产，自然不会再为难你和你妈，甚至能给你们提供更好的条件……”
邵一深吸一口气，咬牙：“你他妈给我闭嘴。”
邵仲仁果然闭了嘴，但他阴沉地看了一眼邵一，利诱不成改威逼：“我可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说，我还有人，断你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或者把你旁边这位小朋友也误伤了……我就不太愿意看到了。而且，就算以后我没办法进医院，但我多的是办法让你妈听到更多事情，你说她会不会更疯？”
邵一冷笑：“你可以试试。”
邵仲仁突然瞥到了邵一和黎洋一直牵在一起的手，他颇为诧异地挑了下眉。
“——邵一，我还真是没想到，”他笑起来，“你说我要是告诉你妈，她儿子是个同性恋，她又会不会疯呢？”
“你敢——”
黎洋听着他们说话，主要是邵仲仁一直在逼逼，但他也一直注意着他们旁边，身后那几个先前被撂倒的打手。
他好像听到了停车的声音，有人来了！
刚刚邵仲仁的话把他也惊了一下，他要是真告诉邵阿姨的话……
他余光瞟到了一个影子——那是一根棍子，冲着邵一去的！
他想也没想就推开邵一，自己扑倒了邵一背后。
邵仲仁的脸色明明很愉悦，突然变了好几度。
电光火石间黎洋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哥——！”
然后便是猛的一阵钝痛袭上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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