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甫一回自己的房间,便招来白玉为她换去这身衣服。
“小姐,夫人一炷香前找过您。奴婢怕是没瞒过去。”白玉欲言又止道。
锦年对着铜镜梳着妆,闻言随口问道:“母亲可有说何事找我?”
知女莫若母,母亲无疑是最了解锦年的人。
小到藏银子,大到婚姻,锦年很难瞒得过母亲。
此番偷溜出府被母亲发现,锦年并不意外。
“不曾。只说您回来后去正堂一趟。”白玉想了想道。
“我知道了。”锦年不急不慢地描好眉,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面色红润,娇嫩如花,与彼时的苍白判若两人。
锦年只是感叹片刻,便带着采棋和白玉去了清照院正堂。
正堂之中,韩氏正有一句没一句地与赵姨娘闲话家常,忽瞥见锦年,不由得打趣道:“顽猴儿来了?”
锦年向韩氏盈盈一拜,笑看向赵姨娘,“姨娘,今儿怎么有空来陪母亲?”
赵姨娘笑道:“瞧小姐这话说的,婢妾有什么可忙的?倒是婢妾听闻夫人得了空,便急急地赶了来给夫人解解闷。”
赵姨娘嘴一向很甜,不过几句话,便把韩氏逗得眉笑颜开。
“还是姨娘体贴,时不时地过来陪母亲。也难怪母亲成日里嫌我不来看她了。”锦年笑应道。
“你居然还知道我嫌你?”韩氏闻言嗔怪道。
赵姨娘也生就了一副玲珑心肝,见二人只是一味的闲聊便知有些私密话碍于她在不便说,笑道:“婢妾忽想起房里还有些杂物没处理完,改天再来陪夫人吧。”
“左右有锦年陪我,你先去忙吧。”韩氏一脸和善道。
见赵姨娘走远了,韩氏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晴瑶派人来给你送帖子,我也不知你又偷偷溜出去了。如今你大伯母处处与二房过不去,倘若被你大伯母知道你不在家,还不知道又生出多少事端。”
锦年知母亲一心为她。前些日子尹氏欲诬陷锦年与外男私通,着实让韩氏心惊肉跳好一阵子。
“娘亲。”锦年挽着韩氏的胳膊撒娇道:“女儿自有分寸。女儿这次出去,真的只是想听听茶楼的说书解解瘾。”
锦年见韩氏神色缓和了几分,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锦年还没问晴瑶姐姐送来的是什么帖子呀?”
韩氏见锦年一脸的娇憨,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看吗?”
锦年讪讪笑着,拿过桌子上镶金描边的帖子,细细地看着。
“赏梅宴”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忽地唤起了锦年尘封在脑海的回忆。
所谓的男女大防不过是老一辈教导子女的准则。
而京城贵子贵女们时不时的便会举行各式的宴会。男女隔湖相望,兴致来时或能以诗相会,以曲相和。
前世赏梅宴上,尹云逸便是以一曲《凤求凰》彻底抓住了锦年的心。
锦年的回忆里处处都有尹云逸的影子,稍一触碰就是那么疼,继而便是满满的恨意。
“锦年,你怎么了?”
韩氏察觉到锦年脸色有些不对,忙关切道。
锦年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又入了迷障,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没什么的,锦年只是想到晴瑶姐姐来年春末就要嫁人,这怕是锦年参加的最后一个由晴瑶姐姐主办的宴会,心中有些酸楚。”
“晴瑶又不是远嫁?还怕见不着面吗?”韩氏宽慰锦年道。
“是锦年想岔了。”锦年拿起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泪珠,笑道:“对了娘亲,锦年今日出去见李记糖斋出了不少蜜饯果子,便买了些带回来。”说着,锦年让采棋将蜜饯果子给韩氏送上来。
“你倒是有心了。”韩氏拈起一个果子尝了尝,“酸酸甜甜的甚好。”
忽地想起什么,韩氏道:“听闻秦姨娘近来很喜欢酸食,想来这果子她应该爱吃。让采兰也送些给她吧。”
“酸男辣女,看来秦姨娘怀的应是个弟弟啊。”锦年笑道:“锦年也许久没探望过秦姨娘了,这果子不如锦年亲自去送吧,顺便瞧瞧秦姨娘那儿可还缺些什么。”
秦姨娘这一胎韩氏着实操了不少的心,颇有些身心俱疲,闻言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秦姨娘缺什么你可要回来告诉我啊,可不能委屈了她。”
锦年听着母亲细细的叮嘱,心里蓦地涌上一丝酸楚,差点没忍住告诉韩氏实情。
可锦年又清楚地知道倘若如此唐突地告诉母亲实情,母亲定然不能接受也不会信。那就由她做个残忍的操纵者,让母亲自己一点点看到真相吧。
褚玉阁地处清照院西南一角,环境格外幽静,寻常动静更是吵不到这儿,的确是个养胎的好地方。
然而在不怀好意之人眼中,韩氏安排此处倒成了嫉妒的表现。
褚玉阁西厢房内,秦般若正和冬青同坐在榻上窃窃私语商议着如何夺回卿二爷的心。
门外忽传来采樱的禀报声:“秦姨娘,小姐来看您了。”
秦姨娘心中一惊,忙下了床,打开房门恭恭敬敬地向锦年行礼,“婢妾请小姐的安。”
“秦姨娘如今有孕,就不用行这些个虚礼了,免得伤了锦年的弟弟。”锦年一把扶住秦姨娘,视线淡淡地略过房内的冬青,笑道:“姨娘是在和冬青说着贴己话吗?不然怎么冬青在房内伺候,采樱一个大丫鬟反要在外受冻?还是姨娘看不上母亲为姨娘的安排?”
秦般若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心中叫苦不迭。
锦年瞧着秦般若眉头紧锁的模样,心情大好,“锦年不过是和姨娘开玩笑,姨娘怎的还当真了呢?”
说着,锦年唤来身后的采棋,“晴瑶姐姐派人给锦年送帖子时还带了不少的蜜饯果子,母亲尝着味道甚好,便让锦年给姨娘送了些来。”
采棋将蜜饯果子放到茶几上,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
“多谢夫人和小姐厚爱,婢妾万分感激。”秦般若连声道谢。
锦年在房内站了片刻,见秦般若没有丝毫挽留她的意思,不禁笑道:“姨娘难道不请锦年坐吗?”
秦般若一怔,小姐一向连来此处都不屑,今日怎么破天荒的要留下来?
冬青见秦般若一副呆愣的模样,暗中踩了她一下。
秦般若反应过来,忙道:“婢妾听到小姐要留下来,一时高兴忘形,还请小姐见谅。小姐快请坐。”
锦年淡淡一笑,依言坐在茶几边,“也是锦年的不是,锦年最近太忙了,也没来看过姨娘。以后锦年得了空,定要好好陪姨娘。”
看她?小姐会这么好心?
秦般若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婢妾贫贱之身,哪儿能劳烦小姐来看婢妾?荔枝,快给小姐上茶。”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应声出了房门去沏茶。
“秦姨娘坐下便是,累到了反而是锦年的罪过。”锦年见秦般若拘谨地站在一边,关切道。
秦般若暗道自己真没出息,明明是自己的地盘,却被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死死压着。
“秦姨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锦年与母亲提便是,父亲近来政务实在繁忙,连晟国公府都甚少回,更是顾不上姨娘了。姨娘可不要怪父亲啊。”锦年一脸歉意道。
秦姨娘却听出了锦年的话外之意。
二爷不在家中,尹氏手再长也不能事事插手二房事务,这二房还是要靠夫人和小姐。
可这小姐比夫人要难对付多了。
秦般若诺诺道:“婢妾不敢怪二爷。小姐和夫人的恩德婢妾谨记于心。”
锦年淡淡一笑,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正要喝茶,却发现杯中竟空空如也。
秦般若惶恐道:“婢妾这就催荔枝快些。”
锦年饶有兴趣地看着秦般若的神情,她前生今世一直不明白那些模样娇弱的女子是真的这般楚楚可怜还是故意做出惹人怜惜的模样。
譬如秦般若,倘若锦年不是重活一世,想来必定会被这副面容欺骗,以为自己在欺负她呢。
荔枝急急忙忙地端着茶水进了房间,连声道歉:“姨娘不喜喝茶水,褚玉阁也没准备。奴婢来迟了,小姐恕罪。”
锦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斟茶。
荔枝因着之前跑得太急,就连斟茶时手都有些颤颤的。
可锦年全副的注意皆被荔枝手上若隐若现的疤痕吸引。
难道容大夫所说的取药女子是荔枝?若是当真如此,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锦年一时想入了神,手中的杯子不觉一歪,茶水竟直直地浇到了锦年的手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荔枝跪伏在地上,语气中隐隐含着颤意。
秦般若见状也着了慌,“是婢妾管教下人不力。婢妾今后一定好好教她,不会让她再那么冒失了。”
锦年任由白玉为她包扎,目光却落在跪伏在地上惶恐不已的荔枝身上,淡淡道:“你在秦姨娘处是做什么的?”
“奴婢...奴婢是给秦姨娘梳头的小丫鬟。”荔枝低低道。
“原来如此啊。”锦年若有所思,嘴角忽勾起一丝笑意,“各有所长嘛。我道为何秦姨娘的发髻总是格外别致,原来是你的功劳啊。”
锦年顿了顿,转向秦般若笑意盈盈道:“责罚没必要,不过锦年倒是想向姨娘讨要这个丫鬟,不知姨娘可否舍得?”
秦般若一时间怔愣在原地,不明白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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