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越自幼养在尹氏身边，与德昭长公主甚是生疏，和二房更是没甚来往，见父亲母亲走了，一时间也有些坐不住，推脱有要事在身便离开了。
德昭长公主对这个吃喝嫖赌样样精的二孙子也很是无奈，只得把卿家传承的希望全都放在卿超身上。
自卿超幼时便悉心教导他。
奈何......奈何卿超一心报国。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你可要当心啊。”德昭长公主叹了口气，细细叮嘱着卿超。
卿超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哪儿有刀剑呀？祖母就是操不完的心。”
“天下哪能永久长平，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战争？你们从军打仗的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我们这些亲眷也只能为你们多祈祈福。”德昭长公主絮絮叨叨个不停。
提起祈福，德昭长公主忽地想到什么，“孝轩如今又有子嗣，该是好好地烧烧香拜拜佛。尤其是韩氏你，就算秦姨娘怀的是男胎，但到底是个庶子，还是有嫡子傍身的好。恰好过两日我该去大昭国禅寺还愿，你们随我同去吧。”
“我和久灯法师已经约好，到时候给超哥儿批个命。”
批命？锦年向来不信这些。
在她看来，久灯法师的批命与街边算卦的江湖术士的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些看碟下药的货色罢了。
德昭长公主看出了锦年的不在意，又道：“久灯法师可不会随便给人批命的，说是咱们卿家世代积下的功德才让他破例损了自己的修行窥了天命。”
锦年面上应着，心里却依旧不服气：“这怕是您的香火钱积的功德吧。”
*
腊月二十三，宜出行。
金陵的严冬寒意未减，可天空却显得格外高远。
锦年撩开轿帘，眺望着远山，思绪愈发飘忽。
自她重生以来，一直都在疲于防守。
秦般若毫无疑问是大伯母的一颗棋子。
可采棋是吗？她身边的其他人是吗？母亲身边可也有异心之人？
小人的招数之多，她真是防不胜防。
如是想着，锦年又叹了口气。
一旁抄写经书的沈婉瑜停了笔，笑道：“这是怎么了？一路上竟听得你唉声叹气的了。”
锦年一手托腮，一手翻看沈婉瑜抄写的佛经，漫不经心道：“表姐，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佛吗？”
沈婉瑜微微垂眸，轻声道：“我不知道。”
锦年望着悠远的天空，声音亦是迷惑的，“我也是。”
像她不懂神佛既然不愿保佑卿家，那又为何让她重生？
与其让她重生，倒不如去惩治那些恶人。
轿子忽然一阵颠簸，锦年扶住轿边才稳住身形，马车却停了下来。
锦年与沈婉瑜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锦年撩开一侧轿帘，向外张望，却见一衣着褴褛的道士醉卧在山脚之下，挡住了去大昭国禅寺的必经之路。
车夫见道士一副无赖模样，正欲赶他走，却被另一辆马车上随侍德昭长公主的李嬷嬷拦下了。
“长公主有令，不可对修行之人无礼。”
李嬷嬷说着睨了眼衣衫褴褛的道士，想来这副落魄模样不会是什么云游的得道高人，倒像是个故意来骗钱的。
心中虽是满满的鄙夷，但李嬷嬷还是解了腰间的钱袋，让车夫交给道士，“先生云游四方，想来定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钱财虽不多但这是我家长公主一番心意，还望先生不要拒绝。”
那道士倒是洒脱，见钱财递到眼前，也未推辞便接了过来，然后大大方方的让了道。
李嬷嬷见道士不再纠缠，示意车夫快些赶路，礼佛误了时辰可就是对佛祖的不敬了。
沈婉瑜一脸关切地看向探回身子的锦年，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一个道士挡了路，让李嬷嬷打发走了。不过道士到和尚门前抢生意，这可真有意思。”
锦年难得来了兴致，随口调侃几句，忽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小调，“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何所终兮天有路，魂兮，魂兮......”
那声音时远时近，勾的锦年一阵心悸。
“表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沈婉瑜侧耳倾听，片刻后才道：“好像是那个道士在唱歌？”
锦年闭上双眼，眉毛几乎就要拧成一个结，“我...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类小调也不是少见，许是哪次你偷溜出去玩在街边听到的吧。”
锦年轻声道：“也许是吧。”
话罢，锦年忽然眉头一松，昏了过去。
山路颠簸难行，又加上锦年忽然的心悸，甫一进大昭国禅寺，锦年便直奔客房休息。
“锦年，你没事吧？”德昭长公主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面容苍白的锦年，早知道锦年会这般憔悴，她就不会将她带来了。
锦年安抚地握了握德昭长公主的手，笑道：“锦年没事，祖母快去礼佛吧，别耽误了时辰。左右锦年也没什么可求的，正好可以休息了。”
德昭长公主看着眼前愈发懂事的孙女，心酸地快要落下泪来，“祖母很快就会回来，你好好休息，莫要乱跑。”
德昭长公主后，韩氏和沈婉瑜又是一番殷勤的嘱咐，就连尹氏也惺惺作态了一番。
锦年均乖巧地点头称是。
及众人离开厢房，锦年便唤来采棋。
她不知自己为何心悸，可这倒是个可以独处利用的机会。
“小姐有何吩咐？”采棋恭敬地立在一边。
“我听白玉说大昭国禅寺的红梅林甚是好看，想去瞧瞧。”锦年一脸小女儿的天真。
“可.....”采棋有些犹豫道：“长公主方才刚刚交代了奴婢要您好好休息，不能离开厢房。”
“我不说，你不说。白玉那个大嘴巴也跟着大家祈福去了，又有谁知道？我去看一眼就来。”锦年可怜巴巴地看着采棋。
“您自己？”采棋犹豫道。
锦年抿了抿唇，支支吾吾道：“就...我自己啊，不然...不然我还能去见谁呢？”
采棋见锦年这副娇羞的情态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念一动，低声道：“那您快去快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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