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人原本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转瞬间闪烁着火焰。黑白分明的瞳孔迅速被火焰燃烧出妖冶的殷红来,如同岩浆在沸腾,随时都有爆发出来的可能性。
贾代善神色万分复杂,定睛的看着眼前“贾敬”眼神的变化,思绪不期然的想起了令人谈虎色变的政变—那一夜,二皇子就是这般浑身炽血,整个人似话本中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当下心头一颤,贾代善浑身紧绷起来,一字一顿,企图换回人的理智:“贾敬!”
二皇子双手捏得咯咯作响,冷冷的剐着贾代善,跟看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没什么区别—贾代善的背书跟放、屁一样!
“放肆!”
贾代善运功,不急不缓的盯着二皇子,又缓缓道了一句:“贾敬。”
在场的众人只觉得寒风刮起来愈发有些冷厉了。
护卫们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企图用自己强大的身躯将“叔侄两”围成一圈,以免得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
贾赦则被二皇子那迸发出来的气息惊诧了一下。
虽然他贾赦没怎么学习正统的玄门知识,但基本的玄门术法还是会辨认的。这……这废太子是拿着术法跟他爹的内功对撞啊。
即使二皇子的术法不过入门级别,可武功和玄门是两码子事情啊。
贾赦都顾不得其他了,环顾了四周一圈,捏了捏手,逼近对峙的两人。
与此同时,被按着脑袋的贾珍异常的不满,还挥舞着双手拍打着贾代善的胳膊,怒吼着:“大骗子,大骗子,叔祖父我不跟你好了。我……”
说着,贾珍话语戛然而止,“嗤”了一声,倒是真疼了起来,下意识的去捂着脖颈,“痛……痛……”
话还没说完,贾珍只觉得背后好像有一阵冷风刮过,再然后便是脖子传来熟悉的一刀,想要怒喝一句,都来不及了,彻底失去了意识。
忙不迭的揪住了贾珍的裤腰带,避免人硬生生栽倒在地。
贾赦面无表情的开口:“哟,还知晓一人一手揪着贾珍?你们再打,浪费个时间,他真来不及抢救!杀猪刀没见过吗?”
抬手指指被丢在地上的杀猪刀,贾赦还冷哼了一声,问道:“大冬天的,不怕被冻出病来?贾珍身体很好不成?”
听得连声的质问,二皇子缓缓将视线转移到了贾赦身上。
“要给儿子出头,也得等人活蹦乱跳先。”贾赦边说,毫不犹豫把揽着的贾珍往“贾敬”怀里一放,催促着:“赶紧送禅房去啊,大夫已经请过来了。不包扎,等着他乱动流血加重伤情?”
突如其来的怀里有个重物,二皇子下意识的一怔,静静的垂眸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贾珍。
这小小的一团,软乎乎的,他记得从前也抱过,娇娇气气的。他好像只不过没抱好,稍微用了些力气,就扁扁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贾敬那个心疼的,抱着人各种哄。
可现在……
想到刚才贾珍那冲过来的孺慕依赖之情,二皇子心中腾得起了罪恶感。
若不是他当初自视甚高,勾心斗角,觉得能够以天下为棋,贾敬岂会落得万箭穿心的结局?
贾赦敏感的发现二皇子这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的气息都又盛了几分。原本得开了天眼,用心去窥伺的气运此刻在人周边萦绕着。
作为一个人独享的秘密,贾赦此刻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这废太子怎么会有帝王紫气?且五爪金龙威风凛凛,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疲态,反而还正直壮年,威武得令狐狸都有些望而生畏。
只不过与与正主一般,双眸赤红,像极了入魔的征兆。
贾赦心理忐忑不安,都不敢去回想上辈子的是是非非,在心理默念着:“撒娇大法好。”
此刻的食物链他还是懂的,站在顶端的绝对是独苗苗贾珍。
像是感受到贾赦心中的所求,哪怕是昏迷过去了,贾珍感受到一丝的温热,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把人抱得紧紧的,像是在抱大型抱枕一般,整个脑袋都蹭二皇子怀里了。
二皇子楞了楞,下意识抱紧了贾珍一分,眼里忽然间还有些茫然,看向贾代善,硬邦邦的问道:“怎么抱?”
—他膝下有两个女儿。襁褓期还曾抱过,但当人五岁后,便再也没有伸手抱过了。这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的规矩不说,很少有当爹的像贾敬这般宠着贾珍的。多大年纪了,还抱着。
听到这声,贾代善微微松口气,清清嗓子,毫不犹豫的指点着“贾敬”将人拦腰抱起。
在场所有人惊骇无比的看着被扛在肩膀上的贾珍,似扛麻袋一般的粗矿动作,默默闭上了嘴—咱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二皇子浑然不知众人的心思,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贾珍朝禅房而去。只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二皇子默然的回头。面容依旧温润如玉,只不过一双眼眸泛着一抹的猩红,似猛兽捕食一般冷冷扫了一眼贾赦,神色倨傲,高高在上,发号施令道:“离珍儿远点。”
“呵。”
贾赦对着二皇子的刀子眼压根不甚在意,冷笑了一声。哪怕气运加身又如何?贾珍姓贾,就是他贾赦的!
再说了,还没算账呢!
贾赦冷冰冰的看了一眼亲爹。
贾代善目送着人离开的背影,缓缓吁口气,刚想解决后续呢。岂料就觉得自己后背都有些凉飕飕的,一扭头,就见一群人静静的注视着他。
尤其是自己亲儿子,这小眼神跟刀子一眼,飕飕的。
可没办法!
作为一个顶级的背锅侠,贾代善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一脸冷漠的开口:“帝王令,见此牌,如见圣上!”
众人一惊,纷纷下跪行礼,但心理却是愈发好奇了起来。
这贾敬,这贾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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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看着亲爹有条不紊的处理后续,自己寻了个机会先去看了一眼禅房内的贾珍。
贾珍自然住在国清寺内最好的一间禅院内,环境清幽的。这里里外外的,还有不少侍卫把守。看起来像是贾家人,但定睛瞧过去,也能够分辨得出一二来。
虽然能够长驱直入,但贾赦还是眉头微微蹙了簇。毕竟,打得都是贾家的印记。且跨入房间内,贾赦还刚巧撞见太医恭敬的朝某个人行礼,不由得眉头一挑。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贾赦先问了贾珍的病情,确定人安全无忧。又看着屋内静寂的,贾赦才拉过一把椅子,自己也坐在了床头,二皇子对面。
二皇子正坐在床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贾珍,像是在想事情。贾赦静静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他找亲爹问,亲爹肯定闭口不言。
唯一能够突破的也只有这本尊了。
于是,贾赦缓缓吁出一口气,拿出自己历练多年的淡然气场来,言简意赅说明自己的来意:“二皇子,咱们聊一聊。”
话音落下,贾赦觉得就连飘着檀香的禅房都带着些肃杀。
不过这一份肃杀大多来源于外界,而被他唤的二皇子,岂料人连都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定定的看着贾珍。整个人似一尊雕像一般,动都不动弹一下。唯有看见贾珍似做了噩梦,簇了簇眉头,才跟着眉头簇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老父亲和蔼慈祥的模样。
见状,贾赦咬咬牙,心理无端的腾起一股火苗来—真要对贾珍好,就不是毫无原则的溺爱;手下意识的捏了捏拳头,鼓足了勇气继续追问道:“我爹说的是我敬哥病重了,可他不是病重,是死了对吧?”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原本懒得搭理贾赦的二皇子旋即眸光喋血,冷冷的横扫了一眼贾赦。
看着贾赦双眸燃烧起来的怒火,二皇子似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缓,声音冰冰冷冷,“贾恩侯,你是嫌祠堂跪得不够还是叔父的军棍不够粗?”
说到最后,还尾音上调,带着一分的戏谑。
贾赦浑身一僵,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腾得一下席卷了全身,尤其是心脏,都将他全身的理智冻僵了。
这……这……这开口说话的腔调,那一言一行真像。
真像啊!
先前开门见山的勇气都化为了冰雾,贾赦整个人似被抽走了脊梁一般,软绵绵的朝背后的靠枕躺了躺。
“二皇子,”贾赦感受到眼角那一丝的泪珠,才缓缓回过了神来,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来—上辈子自怨自艾,他压根没有任何的发现。
“我敬哥虽然会这般口吻的说话,但是他不会连名带姓喊贾恩侯。”贾赦眼眸闪了闪,抬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提醒道:“这人的脸皮啊还是与情绪相连的,否则没有脸色这个词了。你……”
顿了顿,贾赦重重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目光如炬,声音都拔高了一分:“你的脸色早已出卖了你。”
二皇子眼眸一沉,忽然间逼近了贾赦一分,抬手揪着人的衣领,居高临下的看着贾赦,声音无比的坚毅果决:“看见了没?我就是贾敬!我就是!”
“你、是、个、屁!”
本来确定了贾敬的死讯,让贾赦对自己上辈子存在着深深的内疚自责。可听得二皇子连声的强调,如此的自欺欺人,贾赦又忍不住愤懑了起来。
当然,这也带着一分的迁怒。
于是,贾赦回眸直瞪着二皇子,视线毫不退让,用词显得十分的不客气,诘问道:“你是贾敬,那你好好教贾珍了没有?他不是贾敬的儿子,是你自我感动自我内疚的对象。远的不说,就就刚才,你觉得自己喊打喊杀很威风,是吗?!”
二皇子楞了一下,松开了揪着贾赦衣领的手,鄙夷得看了一眼贾赦,冷笑了一声,而后质问:“难道不该死吗?你们口口声声说能够照顾好珍儿,可是他呢?看看他现在躺在病床上,还被人拿到架在脖子上。若不是有孤的人在,他就被欺负了!”
“你是皇子,可珍儿不是!你脑子在吗?”贾赦声音带着一丝的喑哑,质问的声音都不自禁低沉了一分,带着些有气无力,像是从心底里散发出一股厌弃,不想与人多言。
但有些话又不得不说。
“你考虑过贾珍的身份吗?考虑过贾家的身份吗?珍儿是宁府的家主,是贾家的族长!贾敬也不仅仅是你的伴读,他是贾家的家主,懂吗?可你给贾珍什么了?你当贾敬,你当得起贾家的家主吗?一方面享受着帝王之子的好处,可是另外一方面呢?贾家只是你逃避问题的避风港而已。”
二皇子斜睨了一眼贾赦,眼神深邃幽深,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将人吞噬。
贾赦拳头都捏紧了起来,自我鼓足了勇气,打算一鼓作气如虎,绝对不退让半步,免得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反而失去了良好的机会。
“你有什么资格?废太子还口口声声称孤?”贾赦横扫回去,瞪了人一眼,一字一顿:“我爹说了,我敬哥是为百姓而去的而受伤的,只不过顺道救了你而已,用不着你背负什么心理负担。再说了,到底是君臣,为救你,也是职责分内之事。你若是心存百姓,你当年就不会毫无预兆的弑、杀。”
二皇子静静的掰断了手边的拂尘,开口咬牙说给自己听:“贾赦。”
听得偌大的禅房想起的“咔嚓”声音,贾赦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根根高高竖起,形成个屏障,进可攻退可守的。
“当然,你是为了报仇,为了让雪灾案真相大白。我可以理解。可是从此之后呢?”贾赦声音拔高了一分,“你现在扭扭捏捏,算什么呢?你有什么资本呢?只不过凭着皇上的一丝父子之情?二皇子,冷宫里的二皇子,你他娘的清醒一下好不好?”
二皇子面色一白,青青紫紫的来回变幻。但介于人面上带着人皮面、具,倒是看不出来。不过,这浑身上下的杀气却是丝毫不用遮掩的。
贾赦咬着牙没有说话,他只静静地看着二皇子的眼睛。
“清醒?”
拉长了音调,二皇子依旧用着贾敬的音调,缓缓开口,道了一句:“你清醒一下。”
贾赦眼皮一跳,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自己全身紧绷提防起来,就见眼前一闪而过一道金芒,而后猛得身上像是扛了泰山一般,重得让人喘息不过来。
“啊!”
贾赦刚想要挣扎开束缚,就听得“轰隆”的声响,当下就见无数灰尘扬起,而后伴随着巨大的震动,好像山崩地裂似的。
贾赦:“…………”
刚收尾的贾代善听得“轰”得一声动静,身形一僵,下意识的顺着声源而去。待定睛一看,就见整个禅院被夷为平地了。
整个禅院……
贾代善眼皮一跳,缓缓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屋檐上那扛着人,站着是一副仙气飘飘的二皇子,“你……你……”
“我贾敬只是让某个族弟明白明白什么叫清醒。”二皇子俯瞰了一眼贾代善,理直气壮地开口:“万箭穿心,我都没用。”
用箭、气将整个禅房射、成粉末,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真搞不明白旁人为何学不会,真是蠢!
贾代善一听这话,赶紧在废墟上横扫了一圈,就见他儿子浑身脏兮兮的,但唯独一双眼睛倒是格外的亮。
确切说是含着杀气。
“你……”贾赦磨牙,直接掏过一块瓦片朝人袭击过去,“我让你明白什么叫静静!”
—反正他爹都要解释禅房的问题,不怕加一个为什么亲儿子天生神力。
都是被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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