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抄自家

    赖大在家也算是个少爷,在荣府虽为仆从,却也因其父母的关系,是体体面面从小管事干起,享受着副少爷的待遇,脾气自也不小。被贾珍如此不留情面的连骂带踹的,这便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捏紧了拳头朝贾珍而去。

    见状,贾赦面色一沉,神色带着冷意,剐了眼赖大。

    只一眼,原本挥舞着拳头,带着虎虎生威之气的赖大只觉一股寒气逼近,觉得贾赦似地狱修罗一般,带着浓浓的杀意。

    被这么一惊,赖大出拳的速度与气势自然而然的满了下来。但绕是如此,贾珍还是楞了一下,直到这拳头到眼前了,才反应过来。作为一个被宠着的小主子,在他的意识里还真没有仆从欺主的。顶多言语几句,那也是得背后悄声议论,是万万没想到还能当面捏拳对打的。

    当下气得直接一蹦三尺高,边打还边嚎:“找死!狗奴才,反了天了!贾代善,你给我滚过来,看看你家的奴才!”

    听得耳畔的嚎叫,贾赦眉头死死拧了拧,飞快的掠过了一眼贾珍,视线装作漫不经心的朝窗户外头瞥了又瞥。

    作为一只狐狸,他天生耳力就不错。刚才赖大挥拳之时,咻咻咻咻的,外头跟刮着妖风一个样。

    要是这帮暗卫一直如影随形,那难怪上辈子贾珍好宴会好喝酒好美人,都一直能够活蹦乱跳的,没个马上风之类的。

    所以贾敬到底怎么了?哪怕是监视,也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啊。他贾代善的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啊!

    且听风声细辨,好像是两帮人,一帮想冲过来护卫,一帮是拦着的。

    心理困惑着,贾赦倒是难得没有出言训诫贾珍这话语,反而是双手抱拳与胸前,静静的围观。

    —他不把这件事搞清楚,恐怕完全解不开贾家的危机。

    —他不信亲爹会从龙买股票。

    贾珍哪里晓得贾赦要利用他的“熊”呢,此刻他正揪着“哎哟”直唤的赖大,还颇为知晓如何利用手头上现有的工具—将自己左手飘飘的丝带绑在了赖大的马尾辫上,而后一脸冷酷看了眼贾赦,“蹦”得一下跳下床,就往外跑。

    赖大被贾珍犀利的捆绑手法刺激的整个头皮都发麻了,像是天灵盖活生生被打过一般,想要喊声疼都没有办法,趔趔趄趄只能跟着贾珍跑起来。

    毕竟,不跑,头疼。

    且还有宁府的护卫虎视眈眈的盯着。

    贾赦目送着贾珍远去,万分珍惜的揉揉自己乌黑靓丽又柔顺无比的头发,鄙夷的扫了眼抱着被子小心翼翼的鸳鸯,冷声道:“直接连人带被捆着当证据。”

    边说,贾赦屈起手指,偷偷给赖大送去了个“减肥咒”,免得贾珍等会没力气,拽不动。

    而另一边,小王扫眼了眼双眸含泪,还带着些欲说还羞勾、引模样的鸳鸯,立马点头若小鸡捣蒜。虽然大部队还没有到来,但是他们这些亲随收拾赖家一行,还是绰绰有余的。

    且把鸳鸯捆成了个粽子,小王听得外头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都不用去院外查看,便带着笃定开口,“大少,先锋营带队前来了。”

    “走!”

    贾赦道了一声,走出院外,看着那整整齐齐的,带着杀伐之气的先锋营,带着一份满意点了点头。

    他爹贾代善打仗向来爱好身先士卒,冲最前头。也就是当了主帅后,才稍微收敛了一二。但不管怎么说,这先锋营是贾代善嫡系部队中的嫡系。

    不管哪朝哪代,帝王都有些提防将军,缘由便在此了。一个有点战功有点魅力的将军,带兵带着带着,很容易就将兵带成自己的拥趸。

    可那有如何?!

    端出自己战斗了多年的朝歌牌狐狸应有的气势,贾赦拿起了先前截来的军令,对准营长高高扬起,理所当然的开口:“黑蛟符在此,先锋营众将士听令。”

    许悦一见贾赦手中那带着威严三爪蛟图纹,心中一震,再看贾赦如此肃穆的模样,依稀之间像极了贾代善,眼中闪过一丝的激动,毫不犹豫抱拳出声,“末将先锋营营长许悦率麾下见过大公子。请大公子示下。”

    他之所以这么放心听从贾赦的号令,那也是多亏了贾赦在军营里呆过一个月的表现。虽然依旧有些不太像贾将军的儿子,但好歹还是有点脑子的,能当军师!

    看看伪装成李小将的时候,多么临危不惧!

    若非如此,许悦哪怕是见到了军令,也得亲自登门见贾代善一回,才肯行动。

    “封宁荣街,查抄贾家所有仆从府邸,着重调查是否有借荣公行不法之事。”贾赦说道最后,声音压低了一分,“若敢泄露出去,让府衙人员得知,以泄军密处置。”

    一听这话,许悦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开口,“末将领命。”

    “重点照顾一下这家。”贾赦指指赖家的府邸,而后便退居一旁,看着许悦调兵遣将,将宁荣街包个水泄不通,似铁桶一般,满意的点点头。

    专业的人士一出马,那行动自然果决,迅猛无比。但凡抄出些不像仆从应有之物,便不管仆从的哭闹嚎叫,一个个训练有素,直接塞抹布堵嘴,反手捆绑。相比普通的衙门,军中自有一套审讯之法。能在贾家外头置办房产的,自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管事。那也是养尊处优的,自地当不了这严刑酷法,不消片刻,便交代了一清二楚。

    于是也就真真的拔出萝卜带出泥。

    没一会儿便抄出了不少的金银,房契地契,还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孝敬。满满堆了一箱又一箱,还有源源不断的。

    这番动静,自也有人暗中打量。甚至还有相关的有司衙门,诸如顺天府尹,都亲自前来过问了。好端端的,忽然之间浩浩荡荡一万多的兵马杀气腾腾的入城,将宁荣二府包圆了,是一副抄家的模样。

    “还请大人恕罪,我等军务在身,”守在街口的兵直接将顺天府尹拦了下来,毕恭毕敬的开口道:“无可奉告!”

    顺天府尹:“…………”

    既如此,顺天府尹也不太想卷入军中的恩恩怨怨,自然是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离开了。人能够走,但对于其他关注贾代善一举一动的人而言,这“抄家”之举,可过于出人意料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打探,才得知了贾代善之所以能够派兵进内城的缘由—事涉玉庭院刺杀案,清查家贼。

    一听到这理由,再想想至今还被重兵包围的玉庭院,其他想要趁机打探个消息的人心思各异,纷纷盯紧了贾家。

    贾家内此刻正鸡飞狗跳。

    介于有贾赦暗中“减肥咒”的加持,贾珍拽着赖大,就像拎着一袋垃圾,压根没任何吃力,是直接横冲进了荣庆堂,贾珍嘴皮子异常利索,说完了前因后果,怒气冲天的要求贾史氏按着他的要求行事。

    “所以,叔祖母,这狗奴才辱骂瑚大弟弟琏儿弟弟还有赦叔,又敢拳打与我,”贾珍还作了一番总结,而后说来自己知晓最最严重的惩罚:“我要他全家老小的卖身契,发配到北疆干苦役去!”

    赖嬷嬷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鼻青脸肿的,心疼得不得了,眼中都带着泪光。在听闻贾珍的话语后,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都不用去看贾史氏的颜色,直接脱口而出,质问道:“贾珍,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下这样的决断?”

    这贾史氏是最爱好颜面,讲究规矩之人。贾珍这般大冲大嚷的,哪怕是有理之事,在贾史氏心中都是无理取闹了。

    更何况,这本就是贾珍失礼在前—无端闯入别人家中,还窃听人说话。想想,有世家公子哥干这样的事情吗?

    再说了,她可是贾史氏的陪房。换一句话说,那是贾史氏的嫁妆,按着规矩,便是老爷贾代善都无法处理。否则,一个大男人,动妻子的嫁妆?要脸吗?

    一想到这事,赖嬷嬷傲然的挺了挺胸膛,抬手缓缓拍拍赖大的后背,给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赖大却还是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抬眸去看贾史氏。

    贾史氏面色铁青,声音带着些火气,“贾珍,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这是我荣府的事情!”打狗都还得看主人!

    “贾代善!”贾珍眼眸一眯,幽幽瞪了眼贾史氏,一张口,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本接洽好了先锋营,想来凑热闹的贾赦一听这声,默默心理给贾珍点个赞。贾珍熊归熊,但也不亏红楼原著花费过笔墨描写过,有些精明能干的人。即便是矮个子里拔高,但贾珍找关键还是找得真准—贾代善。

    贾史氏闻言,脸色堪比锅底。

    深呼吸了几口气,贾史氏硬是让自己脸色和缓了些,就连声音都带着些柔和,一开口端得是长辈的谆谆慈爱:“珍哥儿,你都多大了,怎么能够如此直呼长辈的名讳?先前你噼里啪的一通言说,可事情到底如何,又岂能听你一面之词?你也得想想叔祖母的身份,若是偏听偏信,日后该如何服众?不是让仆从寒心?赖嬷嬷是自幼与我一同长大,那……”

    “废话少说。”贾珍听得这一连串的话语,神色带着不耐,声音拔高了起来,打断贾史氏的话语,“你都知晓我都大了,难道还想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你偏心眼谁都知道,赦叔和二叔里,偏心二叔,我懂。但是我……”

    说一个伸出一个手指头,贾珍重复一遍,“瑚大弟弟,琏二弟弟,赦叔我就不算了,我们三个加一起,你竟然还偏心奴才?贾史氏,你这是想当赖家的人?不想进我贾家的祖坟?”

    被不算了的贾赦默默自我拍胸膛顺气,继续放慢了脚步,竖耳倾听。

    “偏心眼是这么偏心眼的?”贾珍气得是面红脖子粗,将三手指头朝贾史氏眼前比划了一下,“难怪你的狗奴才敢打我,被我抓了个正着,非但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打我!贾史氏,今天,你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我拆了荣庆堂!”

    “我拆不了荣庆堂,我拆祠堂!贾代善你给我出来解释解释,你的女人就是这么欺负族长的?我贾珍这么当族长?那我还不如被阉了当太监,不如宁府也跟那些家族一样败了得了!”

    咆哮着说完这话,贾珍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喘口气,边嚎啕大哭:“免得宁府给你荣府拖后腿!免得让你不能位高权重。”

    在场所有人:“………………”

    贾史氏只觉五雷轰顶,脑中空白了一瞬,呲牙裂目的看着在地上嚎啕的贾珍,“你……你简直……”

    话还没说完,贾史氏眼角余光看见疾步而来的贾代善,眼眸不受控制的迸发出一抹希冀的目光来,急急忙忙上前,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起来,“老……老爷。”

    在嚎啕的声音衬托下,贾史氏这一声柔中带着些许委屈的哭诉,显得异常的柔弱。尤其人保养得也不错,此刻也算是真情流露,便带着一份楚楚可怜的模样来,若是寻常人看去了,定然是要先和声安慰一句的。

    但贾代善能够配合贾赦完成“自抄自家”的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闻言,脚步虽然顿了顿,但却是两眼带着冷意,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贾史氏,开口:“夫人,为夫耳朵没聋。你这个偏心眼偏的,我也有些不懂。珍儿语速虽然有些快,噼里啪啦的,但是表达能力还是有的,前因后果说得也挺清楚,给的方案我觉得都叫善良了。你是怎么说出狗肚子一词的?”

    说到最后,贾代善神色阴沉,一字一顿:“他是狗,我也是狗。珍儿是替你的亲孙子抱不平,就不怕瑚儿在天之灵看着你这个祖母吗?还是说你老大就当没生过,连带孙子都不管不顾,任凭奴才作、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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