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辽宁金矿项目被否决的消息自程徽到秘书处接电话开始就在源远内部流传开了,而后员工们又眼见程徽私截汇款竟然没有任何处置,传言更是甚嚣尘上,当白莞走进了源远时,一些人士注意到了有关辽宁金矿项目需要总裁签字的文件都罕见地被积压在秘书办,有经验的老员工相信,虽然没有正式的公文下达,但是辽宁金矿项目一定是黄了。他们自发停止了手头上有关辽宁金矿项目相关事项的处理。事情这么多,谁有空去折腾无用功。

    白裴联姻,白莞离开,这几年源远变化巨大。裴氏入股源远后,裴系人马也随之而来。自那时起,源远忽然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源远先前有两个派系,分别为“先生派”与“小姐派”,两派争权夺利弄得源远乌烟瘴气,现今终于因为白莞的离开,源远可以拥有一片清明。

    这种说法十分得到白家人的赞同,他们是自封的“先生派”,都自觉曾经深受白莞的打压。裴系人马进入源远后就开始拉拢“先生派”,排挤“小姐派”。他们甚至认为,白琚琛也在出手整治“小姐派”,因为“小姐派”的程徽在白莞离开后不久就因为一个不大的过错被撤去了销售主管的位置,丢到不同的部门里打杂,最后还被扔到了有劳无功的财务部,被“先生派”的陶彦谷死盯着。至于另一个“小姐派”干将王傅则离职了,他遭遇排挤后被裴氏重金挖到裴氏医药公司任总经理。余下 “小姐派” 的虾兵蟹将则被白裴合作打得七零八落,只余市场部的散兵游勇还能与之斗得你来我往。

    白琚琛头大,于是设了一个市场二部来分离他们。他把所有与裴氏合作的案子都交由市场二部处理。源远这几年所有的投资都与裴氏合作,源远高速扩张与发展使得他们相当居功至傲,新招的员工也纷纷都选择进入火热的市场二部。而市场一部简直沦为了后勤部,只是维持一些先前的客户关系,十分冷冷清清。

    市场二部的主管名唤冯广,是裴老爷子的远亲表侄子,白琚琛的转折亲。他年轻性急敢闯敢干,从来不把未曾谋面的白莞以及所谓“小姐派”的同事放在眼里,他听闻白家人描述的白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潜逃在外的诈骗犯。辽宁金矿项目是裴氏牵头的案子,这是源远与裴氏第一次涉足矿业,裴慕义曾暗许冯广将由他出任矿业公司的总经理,他为此也已奔波努力了两年。可是白莞一个电话,他忽然发现源远内部“小姐派”余孽未清,有些同事竟敢不再配合市场二部推进有关辽宁金矿的案子。他从别的部门吃憋回来,气愤异常。当白莞再次来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抱着一叠资料就敲门进来。他对白琚琛说,他想亲自问问白莞为什么要否决这个项目。

    白琚琛看了一眼他来势汹汹的样子,忽然也就同意了。

    冯广把一叠资料一一平摊在白莞面前,他略带激动地简介了一遍辽宁金矿案投资前景,又把这两年来市场部同僚上下奔波的血汗辛劳简述了一番。他说他简直不能理解这样好的投资案为什么会被否决。

    白莞诚恳地说是因为政治风险。她也简述了一番当前的政治形式。日本对中国虎视眈眈,他们想扶持溥仪成立满洲国,进而侵吞中国。一旦东北沦陷,金矿就会首当其冲成为日军掠夺的资产,这种投资注定血本无归。

    冯广满眼轻视:“妇人之见!你说日本对东北虎视眈眈,可蒙古有俄国,山东有德国,上海有英法,哪个西方列强不是对中国虎视眈眈。照小姐的说法,中日将来会开战,所以不能和日本人做生意。可八国联军早就把北京城都血洗了一遍,皇家园林都放火烧了,我们就不要做国际贸易了吗?你不能拿着你在闺阁里看着报纸闲来无事的凭空猜想去毁掉一个部门所有同事两年的努力。”

    白莞觉得和他解释更难,因为他待她带着敌意。她从前对历史没有深入的研究,对于他的很多逼问她回答不出来。她只能引论一些收集来的资料,又讲了《田中奏折》的内容,她急切地和他说:“不一样,这一次不一样,这是整个中华民族到了灭种亡国的关头,这样的血海深仇里,源远与日本人再小的合作都会成为日后痛悔的地方,更何况是这么大的投资。”

    “《田中奏折》原本就真假难辨的传闻。”

    “但是日本对中国的野心是真的。”

    “谁对中国没有野心?牵强附会!说实话我真觉得另一个传闻反而可能是真的。”

    白莞莫名其妙,她问:“你说什么?”

    “传闻松本商社最早有接洽过周氏矿业,后来却选择了裴氏和源远。小姐你可是明为源远暗为周家?”

    白莞不再和冯广争论了,她转而震惊地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白琚琛,他一直在窗台旁抽烟,不太理会他们的争论,她问他:“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白琚琛没有回答她,他漠然地转头望向白莞,甚至冷笑了一下,他问:“那你说说你和周朗什么关系?”

    白莞没有回答他,她脸色苍白,她满眼都是深深地失望。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沟通得这么艰难,他不再信任她了。她早就该知道这些年来的物转星移,他也许早视她为陌生人。她还有诈骗的前科,如何令人取信。她自作多情来找他,他顾着礼节不得不对她敷衍了事。她做的都是白费力气。

    她茫然若失,她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程徽的卖身契……你能不能给我。”

    白琚琛抬眼望向她,他唇齿微动,最后却说:“在老地方,你自己拿。”

    白莞打开抽屉取了那纸玩笑般的卖身契,白琚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他试着挽回:“有话可以说清楚,不要发脾气。”但她挥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白琚琛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她不再是他认识的白莞了,从前的白莞在他这遇到不如意,就直接发脾气耍无赖。他很有法子对付那样的白莞,但是现在,她待他客气讲理,她只与他谈论公事,她甚至总在避免言及私事,仿佛他是一个陌生的外人。他受不了她如此待他,是他一直在暗暗地发脾气。他偶尔用言语激她,她也只是低下头忍让,抬起头来又是温文尔雅地和他说话。她的所有反应他都是陌生的,他手足无措。

    白莞把程徽约了出来,在咖啡厅里她把卖身契交给程徽,她刚刚吵完架,脸色苍白,语调都有些虚浮,她对程徽说:“你不一定要在源远委屈着,若是遇见了更好的机会,不要放弃了。”

    程徽很担心她,但是她摆摆手就离开了。

    白莞心灰意冷,她想离开了。这里不是她的源远,源远里也不是她认识的人与事。离开前她还想做另一件事情,她想和白琚琛与白家恩怨两清。

    她从前和白琚琛生活在一起,虽然在白公馆的花销上她也有负担一半,但是白琚琛待她很好,常常捧了稀罕的物件送给她,他没有和她说过价格,可她知道都很昂贵,虽然这些物品她都留在了白公馆。但她使用过它们,仍觉得自己占了他的便宜,她想把这些人情都还掉,别欠着一屁股烂账被人在回忆里嫌弃。

    她也不再想持有源远的股份了,源远是白裴两家的源远了,它现在有着与裴氏企业相同浓厚的官商色彩,人员冗杂,任人唯亲,只想着如何躺在特权上赚容易钱,这与她对于一个公司的经营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她看见源远如今的样子,十分心痛。她和梁律师说,她想把股份按当初入股时的原价卖还给白琚琛,可是她转而又说:“出让时不要纠结价格,即使送也没有关系。”她欠白琚琛的,她想还得干净一点。

    白莞在最后的时候和梁律师提出,她想找一个擅长处理遗产纠纷的律师,很厉害的那种。梁律师知道她身上有白志衍的遗产纠纷,于是推荐了沪上有名的苏大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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